“家里費心替你瞞著，你竟然當著眾人的面兒說出去，是怕你的名聲不夠遭，嫌日子過得太好了麼？！”

屋子里沒有其他人在，申媽媽如老僧定似的站在角落里，老夫人坐在椅子上，臉上是見的怒容。

謝頌華站在堂下，微微垂著頭，沒有說話。

“怎麼？在那麼多初次見面的人面前，敢那般夸夸而談，如今到這會兒又啞了！”

見著這幅樣子，老夫人簡直氣不打一來，“我倒真是走了眼，見著你經過這大半年的教養，平日里走在姐妹們當中，像模像樣的，還以為你當真將那些教給你的東西都消化了。

合著你這就是裝出來騙我們的，一到了外頭就餡！大家比拼才藝，你沒有，玩那什麼轉筷子，我倒是覺得沒什麼不可以的，橫豎一樂就完了。

可你怎麼能在旁人面前信口開河說你是災星！有你這般自污的嗎？你……”

說到這里，老夫人的話頭驟然停下，一雙眼睛猶如閃電似的向謝頌華的臉，似恍然大悟一般，“原來如此。”

謝頌華微微抬起眼，看向了坐在上頭的老婦。

“你不愿意嫁進東宮？”

到這個時候了，也確實沒有什麼好裝的，實話實說，“是。”

“所以，你看上的也是三皇子？”老夫人像是冷笑，又像是譏諷地笑了一聲，“既然心里早就已經有了想法，為何上次我問你的時候，你只答不知道？”

謝頌華心里有些發冷，只覺得有一寒氣從自己的背脊上竄上來，如一張蛛網似的將慢慢地將裹起來，一點點滲到皮理之中。

聽到自己有些過分平靜清晰的聲音，“不想嫁給太子，就是想嫁給三皇子嗎？”

謝老夫人在謝家有無上的權威，哪怕是謝云蒼，在面前也須得，這般當面被人反問，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了。

不由愣了一下，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

祖孫二人就這樣漠然對視著，屋子里竟陷了一種詭異的沉默中。

好一會兒謝老夫人才回過神，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太子和三皇子你都不想嫁，那你還想嫁給誰？你到底知不知道嫁給他們意味著什麼？知不知道這天底下，有多人對那個位子都不到一眼，有多人夢里夢外都在嫁皇室！”

謝老夫人將竟方才的無禮給忍了下去，立即反應過來，這個孫兒是被一對農村的夫婦養大的，眼界這種東西，著實差得太大。

謝老夫人腦中急轉，應當安排個什麼人給講講宮里、皇室以及這些世家貴族的事，不然遲早有一天要在外頭把臉丟干凈了。

就在這時，又聽到謝頌華道：“那又怎麼樣？們的，就該是我的嗎？”

一次尚可忍，一而再地挑戰自己的權威，老夫人便著實來了氣。

角落里的申媽媽也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臉上的神刻板而不帶任何，“四姑娘，這不是你該和老夫人說話的態度。”

謝頌華猛然回過神，心里那不平之氣，卻在中竄，無法好好呼吸。

不該這麼說話，應該知道的。

這般和老夫人起沖突沒有任何好，在這個環境里，個人的意愿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利益。

回過神來，終于徹底冷靜下來，畢恭畢敬地給老夫人行了一禮，“祖母切勿氣，是孫兒不會說話。”

申媽媽便又重新退回了那角落里。

謝老夫人沒有說話，只是端起了茶，細細地品了起來。

謝頌華站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等到老人家再次開口，便只好站著。

一直等老夫人約莫喝了半盞茶，才再一次開口，“孫兒不是不知道祖母是在為我費心，想替我籌謀個好前程。”

這話說得實在違心，本就未曾過問過的意見，如何是為了？但只能這麼說。

老夫人輕輕地哼了一聲，“我那是害你呢！”

“祖母請勿生氣，還容孫兒說明，”只得下心里的不舒服，用盡量平緩的語氣道，“大伯的課堂上教‘齊大非偶’又說‘德不配位’，孫自認是個福薄之人，若居高位，恐反招致災禍。”

這本來是最好的說辭，誰知老夫人卻冷笑了一聲，“拿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來糊弄我。”

謝頌華一時啞然，可偏偏這會兒老夫人那一雙眼睛，又鎖牢了，好似要將看個似的。

不拿出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看來是不行了。

想了想，只能實話實說，“孫兒聽聞，圣上進來圣大安，甚至要在正月十五時與民同樂。”

老夫人又輕輕地呷了一口茶，并沒有接話。

謝頌華只好接著道：“年前，聽說圣上讓太子殿下去巡視京郊大營，后來又劉侍郎安排祭祀禮，又聽說宮里頭新來的一個人十分得寵，冒犯了高貴妃，鬧到圣上跟前，皇后娘娘說了兩句話，圣上訓斥了兩句，轉頭卻又賞了好些東西……”

謝頌華一邊說一邊去看老夫人的神，果然看見撥茶碗蓋的手漸漸地停了下來。

“年前京城米價的事，太子了圣上的斥責，轉眼三皇子又鬧出會見藩王的事來……”

老夫人手上的茶碗忽然有些不穩，在寂靜中發出刺耳的聲音，謝頌華便住了。

“這些事，你是從哪里得知的。”

手里的茶碗已經被放到了一旁，老夫人手扶著桌沿，聲音有些發沉，卻并不是在問。

謝頌華往前走了一步，同樣也沒有回答，而是輕聲道：“祖母，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圣上今年不過四十八，極也不過十二載而已。”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老夫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沒有說話，也沒有看謝頌華，但是這寂靜的環境中，呼吸之聲忽然變得明顯了起來。

其實今天在高家的宴會上，就能察覺一二了，若兩位皇子的儲位之爭真的已經到了那般白熱化的階段，就算是再怎麼社牛，也不可能真能與那些人相良好。

縱然有幾個人，確實對抱有敵意。

可更多的是，對的一種不服氣，而這種不服氣在短暫的相之后，也就靠自己的際手段化解了。

說句難聽的，老夫人是被“天命格”這幾個字給障了眼了。

“二老爺來了。”

屋外忽然傳來芍藥低低的聲音，祖孫倆同時回過神，就看到謝云蒼大踏步走了進來。

他上還穿著出去做客的裳，顯然是回府之后便直接來了這里。

謝頌華察覺到父親落在自己上的目，便微微垂下了眼，朝謝云蒼行了一禮。

謝云蒼給老夫人問過安之后，便在老夫人手邊坐下了，然后才看向謝頌華，“上次你的臉，可是你自己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