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
百戶朱忠義抱着一罈子劍南燒春,胡瞎子推着一輛獨車,上面綁着三大袋白米。
楊禿子手裡則是拎着十斤豬下水,不是不想買更貴的羊,只是季老爹得意這一口,索就多買了一些。
來到了季老爹的家門口。
百戶朱忠義等人敲開門,看見了一個人,朱舜的大弟子宋士慧。
宋士慧拿着季老爹的菸袋鍋子,有模有樣的着旱菸,羊角辮孩在旁邊漿洗着宋士慧的一件服。
突然看見三個人,臉皮薄的宋士慧像是被人捉在牀,臊的滿臉通紅,慌忙從門口跑了出去。
百戶朱忠義三人倒是沒覺的有什麼,甭說是男未婚未嫁,就是個小寡婦也沒有什麼可說的,只要是心甘願就行。
在遼東邊疆,今天還活蹦跳的在一起喝酒,明白可能就只能戰死在沙場,連一口棺材都沒有。
羊角辮孩認識三個中年漢子,每逢過完年他們三個總會過來一趟,手裡還總是拎着一些做夢都想吃的。
羊角辮孩每年最期盼的一天,就是三位叔父到家裡來了,這一次過來也不例外,又是買了好多的。
百戶朱忠義還從六芳齋買了一小盒桂花糕,遞給了羊角辮孩,咧笑道:“吃吧,丫頭。”
羊角辮孩飛奔着過去,甜甜的喊了一聲朱叔父胡叔父楊叔父,然後把這盒桂花糕小心放了起來,等到爺爺回來一起吃。
百戶朱忠義三人都喜歡這個丫頭的,都是準備以後讓兒子娶,爲了這件事,三人私底下沒比試武藝。
看到百戶朱忠義買了一盒桂花糕,差點沒把胡瞎子和楊禿子的鼻子給氣歪了,兩人一起瞪了他一眼。
百戶朱忠義把酒甕放在竈房棚子裡,開始往竈房裡的那個陶大缸裡挑水,胡瞎子淘米燒飯,楊禿子清洗豬下水。
沒過多久,季老爹家裡冒出一炊煙,破舊院子裡瀰漫出一子人的米香和香。
羊角辮孩把小賊哥哥的服晾好,搬個小板凳坐在門口,等着爺爺從地裡回來。
“爹啊!你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啊!”
“爺爺!爺爺!”
“爹啊!都是兒子沒有本事,你老人家這麼年紀這麼大了,也沒一天的福。”
百戶朱忠義三人都把飯做好有一會兒了,遲遲不見季老爹回來,村子裡還響起了一聲聲哭嚎聲。
三人心裡突然有了不的預,百戶朱忠義趕問了一句:“丫頭,家裡的地賣了嗎?”
羊角辮孩沒去回答百戶朱忠義,撒就跑,倒騰着小跑向田地。
到了地頭,遠遠的就看見相依爲命的爺爺,吊死在了老槐樹上。
“爺爺!”
百戶朱忠義三人跟在後面一起跑了過來,跑進小村後面的田地,看見了極其悲哀的一幕,田地裡的老樹上都吊着一個個服破爛的老人。
來到季家的田頭,胡瞎子和楊禿子痛苦的大喊了起來,眼淚控住不住的不停掉在地上。
“季老爹!”
“季老爹!”
百戶朱忠義這位遼東邊軍裡數一數二的兇悍丘八,登時癱坐在了地上,悲痛的着孤零零掉在樹上的。
旁邊,還呆呆的坐着一名半大年,頹然坐在老槐樹下,手裡握着一菸袋杆子。
這個時候,在季老爹家裡沒找到二叔的朱舜,跟着小旗走向了後面的田地。
見到了讓他這輩子都忘不了的震撼一幕。
空曠的田野裡。
一位位勞了一輩子的慈祥老人,本該在這個年紀含飴弄孫的天倫之樂。
現在爲了能給家裡省一口吃的,全部吊死在樹上。
朱舜深吸了一口氣,拉住準備跑向自家地頭的小旗,問了一句話:“現在的糧價是多。”
小旗的老爹早就戰死在遼東了,不過家裡還有一位老孃,甩開朱舜的手掌,回了一句穀糠三錢銀子一斗,就趕跑開了。
朱舜抿着脣,走了回去:“崇禎末年的穀糠價格,也不過一錢銀子一斗。”
“你們真是對得起晉商兩個字,竟敢賣到三錢銀子一斗。”
“就算是漲價一分銀子,也不知道要死多貧寒百姓,你們這是不給老百姓留活路了是吧。”
“好,很好。”
朱舜騎上小驢,把小驢當戰馬來騎了,不停的拿柳條打小驢,讓它快點走。
回到永定河附近,朱舜沒有回去,直接去了宋氏織布廠。
宋老太爺正好在這裡覈查賬目,覈查完賬目,又去跑到庫房看着他們家獨有的八尺寬布。
宋氏織布機簡直就是神仙用的東西,紡織普通寬度的棉布,是一般踏板織機的二十倍,紡織這種八尺寬布,卻能達到四十倍。
一臺飛梭織布機一個月可以紡出兩百匹,宋氏織布廠一共是有七百臺飛梭織布機,一個月就是十四萬匹。
乖乖,想到這個數字,宋老太爺就睡不着覺,生怕這是一場夢。
朱舜來到宋氏織布廠直接就去找了宋老太爺,說的第一句話,宋老太爺手裡的茶杯差點沒掉在地上:“老太爺,想不想救活五十萬災民。”
宋老太爺這段時間一直在發愁兩件事,飛梭織布機這件事還要排在後面,第一件事就是怎麼救濟更多的老百姓。
宋老太爺把手裡的茶杯,拿穩了,從倉庫裡走出來,朗聲笑道:“知道你小子鬼點子多,說吧,這次想要怎麼做。”
朱舜早就謀劃好了這件事,問了一句話:“老太爺,這種八尺寬布準備賣多銀子一匹。”
宋老太爺這些年雖然不在場了,但他那副關心民間疾苦的格一點沒變,對於這種關乎民生的問題,張就來:“一般的棉布正常在一錢六分銀子一匹。”
“當然了,這是在正常年份,像在這種災年,各種東西的價格飛漲,大概漲到了二錢銀子一匹。”
“大幅寬布的話,大致在五錢五分銀子左右,咱們這個八尺寬布屬於獨一份,賣個六錢銀子都不算貴,老夫準備賣五錢銀子一匹。”
以飛梭織布機的產量,賣一錢銀子,一個月就賺一萬多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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