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茍言笑的王承恩，卻是笑了，指向了城外：“皇上，不止一個。”

“宋老爺子得知朝廷出兵剿匪，捐助五十萬石土豆麪。”

一名軍士一個月的口糧不過三石，一年三十六石，五十萬石土豆麪足夠一萬大軍吃上一年還多。

東林黨重臣不清楚新式鳥銃的價錢，卻知道土豆麪的價錢，一石六錢銀子，五十萬石土豆麪就是三十萬兩白銀。

三十萬兩白銀說捐就捐了？

東林黨重臣自己捐個三十兩都疼，聽聞有人捐了三十萬兩白銀，全是嗔之以鼻的不相信。

城外的形容不得他們不相信了，因爲已經了事實。

城外的平野上突然冒出一行行小黑點，麻麻，排滿了整條道。

等到一行行小黑點走進了，東林黨重臣們見那是一輛輛騾馬車，上面堆放著高高的麻皮口袋。

這一次，正如當年宋老爺子散盡家財也要賑濟大明子民，還是親自趕著騾車前往了城門外。

在路上剛好遇見了人。

周員外、呂員外、焦掌櫃、孫管事......工人協會的工廠主們全都來了，這一次沒有誰要求工廠主們過來，都是自發而來。

焦掌櫃早在幾年前就辭去了北平火總局的掌櫃，自己開辦了一家蒸汽紡紗廠，憑藉長子是朱舜的弟子，蒸汽工廠開辦的有聲有。

道上，全是各種騾車驢車，吆喝聲、騾馬聲、車軲轆轉聲混在在一起，顯得極爲熱鬧。

焦掌櫃趕著驢車靠近宋老爺子騾車，先一步拱手道：“老太爺好大的手筆，道上的騾馬最有一半是宋家的。”

宋老太爺的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比起病膏肓的徐啓稍微好一些，笑的力氣都快沒有了：“國難當頭，我等實業...咳咳...實業家，應當爲大明貢獻一份綿薄之力。”

綿薄之力？

排一條條長龍的騾馬車，馱著的可是價值三十萬兩的糧食。

焦掌櫃以前不懂朱舜裡的實業家是什麼意思，著半截子土也要親自趕車的宋老太爺，終於明白實業家這三個字的分量。

以實業救國爲己任。

以實業興邦爲畢生夙願。

焦掌櫃想到自己也是實業家，臉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溫醇笑意：“是啊，我們是實業家。”

“大明的實業家！”

在朱氏理念的影響下，不論自家的工廠大小，所有工廠主們自發的趕來，送來了一車車糧食，一車車布匹。

就連那名漆匠也是送來了一車順天大幅布。

那是他一半的家財。

漆匠不是工人沒能分配一水泥住宅，自掏腰包在工業之城東區買了一座靠近工業大道的樓閣。

二樓住人，一樓平時賣些果脯餞，後院堆放貨。

這間胡記果脯鋪子門口停著一輛騾車，裝著滿滿一車的順天大幅布，旁邊還有七八輛騾車，全是一些小工廠主的騾車，等著胡漆匠一起去給孫傳庭送布匹。

胡漆匠爲了今天這個特殊日子，專門換上一嶄新的松江紫花布冬襖。

喜滋滋的剛要出門，打了大半輩子剛娶沒有幾個月的小妻，攔住了胡漆匠。

小妻沒讀過什麼詩書，又在鄉野間長大，格比較潑辣：“姓胡的，把老孃的棉布給放下，當的剿匪關你什麼事，你的腦袋是不是昨晚出去了。”

胡漆匠已經走到了門口，在門口等他的小工廠主們聽到這句潑辣的大罵，鬨堂大笑起來。

胡漆匠立即漲紅了臉，平日裡對於小妻百般恩寵的他，板著臉說道：“讓開。”

小妻擋在車架旁邊，瞪著已經到了不年紀的胡漆匠：“老孃就是不讓，你能把老孃怎麼樣。”

放在平時，胡漆匠看見娘子瞪圓了眼睛，當場就了，開始低三下四的說些好話。

但是今天不行，今天是孫巡出征的日子，時間可不等人，急的他臉更紅了。

兩人對峙了有半盞茶功夫，眼看工業大道上的騾車越來越了。

卑躬屈膝了大半輩子的胡漆匠，突然直了腰板，一掌扇在了小妻臉上：“你給老子讓開！”

小妻捂著通紅的臉蛋，呆呆的看著胡漆匠，怎麼也不敢相信沒骨氣的胡漆匠，爲了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當的，竟然敢打。

孫管事趕著三輛驢車正好路過了這裡，剛好看見了胡老哥直腰桿的一幕，忙不迭給了他一個臺階：“胡老哥趕走，再不走就趕不上孫巡出征了。”

胡漆匠打了小妻以後，雙立即有些發，聽到孫老弟的催促，迅速跳上了車架，揚起鞭子了一下騾子：“對對對，趕走，再不走就趕不上了。”

子進車架中間，用布匹擋著自己，生怕被小妻看見。

這樣的一幕，發生了很多，心思各異的工廠主們在看到那座雄偉京城的一瞬間，心裡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我們是實業家。

兩發的胡漆匠，不僅不了，還站了起來，著綿延不見盡頭的騾馬長龍，自豪的大吼了一聲：“我可是實業家。”

周圍的小工廠主們聽到這一聲大吼，心激盪不已，全都是站了起來。

滿臉自豪，放聲大吼。

“小的也是實業家。”

“我也是，我也是。”

“哈哈，咱現在也是實業家了！”

我是實業家的鬼哭狼嚎，彼此起伏的響徹平野上，有一種難以言明的豪。

放聲吼完，胡漆匠與其他工廠主們對視一眼。

哈哈大笑。

城頭上。

王承恩繼續吐出一個個名字：“周員外捐獻布匹二十車，呂員外捐獻布匹十二車，朱舜三弟子的父親焦掌櫃捐獻布匹六車........”

崇禎著綿延而去不見盡頭的騾馬長龍，眼睛發熱，似是有些東西要掉下來。

再也說不出話來。

只是在心裡默默記下了這些都不能算是名字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