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這念頭冒出來的瞬間,廝殺便已至眼前。
宋清安一銀灰甲在火的映照下躍出點點浮,上頭同樣淅淅瀝瀝滾著的,是一路從宮門斬殺過來時,所沾染的,夜聽言私兵的鮮。
而此時,夜聽言也驚駭地發現,他所統率的,不僅僅是從戍邊軍隊中調出來的兵馬,還有本該已經被寧氏兄弟誅殺殆盡的,夜聽瀾的營親兵!
接二連三的沖擊夜聽言心中驚惶,面已然有些發白。
而最震撼的還不在此,而是他倉惶抬眼時,在人群中一眼便看見了的那抹明黃!
此刻,本該停放在寢宮,尸已經涼的皇帝,卻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了眾人面前,除卻氣上仍有不足,看起來幾乎與常人無異。
而他側,抬手虛扶著他的,正是方才趁離開的姜如墨。
局勢崩塌,天翻地覆只在瞬間。
巨大的震撼夜聽言怔在原地,眼神死死盯著那兩抹影,再說不出半句話。
隨著二人邁步上前,人群自分列兩側,宋清安在前頭,見狀只微怔了下便俯首。
“微臣救駕來遲,請圣上恕罪。”
皇帝擺手,對他自是無半分責怪,“宋卿平。”
說罷又抬眼朝夜聽言看去,神威嚴,開口聲若洪鐘。
“你這個逆子!朕果真沒看錯,你本就是狼子野心!”
幾個兒子里,夜聽言雖不是最出的,卻勤懇刻苦,人放心,作為父親,他看得出夜聽言的眼中有野心。
生在皇家這本不是壞事,本以為善加引導,定可將其培育才,可沒想到他對自己的出耿耿于懷,以至于劍走偏鋒,竟走上了殘害手足,弒君作惡的道路。
這樣的兒子,他絕不能容忍!
眼神重新轉回到夜聽言上,他擰眉,神多出幾分痛心。
“朕對你很失!”
恍惚片刻,夜聽言也已從方才的震驚中回神。
聞言抬眸,眼神同皇帝對上,表卻逐漸變得諷刺。
“父皇果真是好計策。”
他全明白了!
從一開始壽宴上的惡疾纏,到后來秦家被抄,夜聽瀾持虎符統率軍,姜如墨假意倒戈,甚至今夜,他命姜如墨準備的那碗奪命湯藥……
這些本就都是在皇帝的授意下完的。
他們的父皇費盡周章,為的便是要除掉他們這幾個心思各異的兒子,并且在不搖朝廷基的前提下,將他們在朝中的勢力一舉拔除。
為此,他不聲,早在三年前便已開始布局,甚至還不惜親自上陣,演了這樣一出大戲。
而一直以來被他們視為頭號阻礙的夜聽瀾,也不過是這個周計劃里的一環,是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
他們所有人都被列在了棋盤之上,包括“中風”的太后,包括死去的夜聽雨和寧風致,甚至于,包括已經返回定州的定南王和云姝!
夜聽言想著,上不發寒。
他本以為自己對權利的追求已經足夠冷,可對比今日皇帝的布局,他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帝王無”。
從一開始,他就已經被引了彀中,而可憐的是,就在不久前,他還在為此而沾沾自喜。
這一程,他敗得徹底。
分神的功夫,宋清安已經帶人將殿門推開。
有皇帝親臨至此,他那點私兵早就已經嚇破了膽,全程連半分阻攔都不曾有。
殿的群臣很快出來,很明顯眼前的景象也已經超出了他們的預料,見到皇帝,當即紛紛跪下去。
丞相率人跪在前頭,朝著皇帝鄭重作了個長揖,隨即叩首。
“微臣等恭迎圣駕回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一句,氣勢恢宏,頓時便凸顯出皇帝的九五之氣。
后頭支持夜聽言的那些近臣,見狀臉無一不是難看至極,卻也不得不跟著叩首。
皇帝神仍舊威嚴,目自后頭那些朝臣上掃過,抬手。
“眾卿平。”
今夜之事本就是由他親自策劃出來的,多余的話自然不必再問半句。
群臣起后自分列兩側,是親是疏,一眼分明。
皇帝眼神自夜聽言上碾過,又陡然看向一側的那幫朝臣,頓時寒厲。
“你們這幫逆臣!”
只一句,卻那些人像是嚇破膽一般,當即又跪了下去。
“皇……皇上恕罪,臣等有罪,請皇上饒恕——”
“臣賊子,罪不容誅!朕來饒恕你們,那誰來饒恕朕!”
就在先前,在大殿之上,這幫人還在高喊著“國不可一日無君”,極力推舉夜聽言登基。
而現下,卻又跪在他的面前請求饒恕,簡直是可笑至極!
皇帝眼神冷冷掃過眾人,出言吩咐。
“君臣一場,朕也不為難你們,既然爾等對二王爺如此忠心,白綾毒酒,二擇其一,就在這大殿之前,隨他一同去吧!”
被賜死的人中不乏有朝中的元勛老臣和頗重的重臣,可皇帝下令時卻是連眼都沒眨一下。
對他們尚都如此,對始作俑者的夜聽言自然就更不會手下留。
深知帝王無,眾人不敢再加怒,只得一齊磕頭請命。
“臣等自知有罪,不敢再求圣上寬恕,但二王爺畢竟是皇室脈,為我靖朝的江山社稷和宗廟傳承,懇請皇上饒過二王爺命!”
皇帝聞言卻頓時更為震怒,“爾等不必急于為這逆子求,此賊作惡多端,毫無孝悌之義,他死了才是我靖朝之幸。”
“賜酒!”
一杯毒酒,了結此生。
今日之事已定局,知皇帝這是為著皇家面,給自己選了一種較面的死法,夜聽言并未猶豫,接過酒盞,一飲而盡。
酒杯落地,他抬了抬有些模糊的眼,癡癡看向皇帝。
“父皇,若有來世,兒臣不愿再生在帝王之家,自便經歷那些……”
話未說完,聲音便已伴隨著他的倒下戛然而止。
知年時的事是他的心結所在,皇帝心中涌上陣五味雜陳。
盯著他尸的眼凝了幾分,片刻,又出言吩咐。
“命人來收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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