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珠興致的說起剛進宮的時候,在宮里過的第一個中秋節。那時候先帝子骨還,而且先帝是個很熱鬧的人——先帝當時的麗貴妃很年輕,那年正好是打理宮務。
“麗貴妃那年大辦了中秋節宴,是各種花燈就用了上萬盞!還在城樓宮門放焰火、在京城許多個佛寺道觀門前舍月餅與窮人,京中三品以上的誥命夫人都進宮來赴宴,據說那天連天上的月亮都被這盛景映得黯然失了。”香珠有些興又有些憾的說:“可惜奴婢那時候年紀還小,還不上去主子們面前伺候,而且那時候的形,也記得不太清楚了,好些事都是后來聽王姑姑們說的。”
不過香珠慨完了從前又高興起來:“往后娘娘肯定也有那樣風的時候!娘娘也是貴妃,宮宮外的妃嬪、命婦們都要向娘娘行禮參拜,到時候奴婢可就跟著一起沾沾,開開眼了!”
顧昕想的卻是:“這麼大辦圖什麼啊?就圖個面子?”
關鍵是,這麼辦一場得糟蹋多錢啊?舍月餅給窮人吃也就算了,這個好歹是讓人進肚子的東西,不算浪費。可是花燈啊,焰火啊,大擺宴席……這完全就是虛熱鬧。
怪不得皇上登基接手這麼個爛攤子,國庫空虛,庫也不盈。
皇上平時過日子節儉的——連宮苑都舍不得修,沒錢嘛!
所以香珠想的,讓顧昕這位貴妃也去學麗貴妃那樣擺闊氣,講排場,絕不可能。皇上就算對不錯,也肯定不會讓這樣揮霍啊。
再說顧昕自己也不揮霍,對那一套沒丁點兒興趣。
“對了,那個麗貴妃,后來怎麼沒的?”
現在宮里萬壽殿住著的那些太妃、太嬪們,為首的是劉太妃,嗯,劉太妃也年輕的,今年剛三十歲吧?好象還不到?二十九?顧昕沒認真記住。其中既然沒有一個麗太妃,那就說明早就沒了。
“麗貴妃……”香珠覺得說這個有點不大吉利,但娘娘既然問了,也不能不答:“麗貴妃被賜死了。”
“啊?為什麼啊?”顧昕好奇的追問。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吉利的,打心眼兒里就沒把自己當“貴妃”看待,更加不會因為自己和那個麗貴妃都是貴妃就覺得有什麼需要忌諱的。
聽起來麗貴妃這麼氣派,這麼得寵,怎麼就被賜死了?
香珠聲音得很低:“先帝爺……駕崩前的那一兩年里,子不好,脾氣也一天比一天暴躁了,我是聽王姑姑說的,麗貴妃在侍疾的時候,不知道怎麼惹怒了先帝爺,就被拖出紫薇殿,賜,賜死了。”
“怎麼死的?”
香珠悄悄說:“奴婢也不知道……但左不過是灌了毒酒、又或是白綾吧……”
明明是大熱天,窗外頭日頭明晃晃的,香珠卻覺得自己出了冷汗:“不麗貴妃,那陣子有好幾位先帝嬪妃先后都因這個丟了命。而且們的后事都沒有人辦。”
顧昕皺了下眉頭。
香珠的意思全明白了,麗貴妃們不但慘死,死后只怕連口棺材都沒混上,也不知道是隨便扔哪兒埋了。
“娘娘別為這些事兒煩心,麗貴妃們是運氣不好,象劉太妃們現在不也都過得好好的嗎?吃喝不愁,有人伺候,這頤養天年的日子旁人羨慕還羨慕不來呢。”
顧昕忍不住笑,但并不是因為覺得這事兒好笑。
就是覺得這事兒,荒唐的。
萬壽殿那些太妃,年紀最大的一個是五十多,一路往下數,好象一個先帝的才人,今年也才二十出頭,跟顧昕差不多。
還花朵兒一樣的年紀,就只能象香珠說的一樣,頤養天年。
諷刺的。
先帝一個老頭兒沒就沒了,這些年輕的姑娘雖然沒被他弄死,可其實也算是用一輩子給他陪葬了。
這麼一想,先帝在顧昕心目中,頓時了一個極差極丑的形象——昏庸好,腦滿腸……億
呃,反正皇上肯定不象先帝。
顧昕莫名就是有這個把握。
哪怕再過個三四十的,皇上也到了先帝那個年紀,也絕不會變得和他一樣。
皇上是個多自律,多沉靜的的啊。
而且……
顧昕托著腮,把一只花簪在手指間轉來轉去——皇上就算老了,也肯定不會難看的。
趙良匆匆從外頭進來,雖然心急,但是宮規又讓他不可能在宮里撒開奔跑,只能是起袍腳一溜大步。宮里太監們都有這麼個本事,走的又輕又快,全是這麼練出來的。
香珠隔著窗子就看見他了:“娘娘,趙良回來了。”
顧昕說:“讓他進來吧。”
趙良進來還顧不上汗,先回稟消息:“娘娘,李家的案子斷下來了。”
“說說。”
趙良說:“李妃的兄長因為縱奴行兇,還有強占旁人產業、田地,加上旁的雜七雜八的事兒,判了流放西北辛州,一同流放的還有李妃的堂弟以及另外兩人李家族人,他們強占來的產業都要退賠,李家人現在住的宅子已經查封了。”
“那宅子也不是他們家的?”
“不是。”趙良說:“李家人搬進去也就是這三年的事,那宅子寬敞,位置也好,要是市價,怎麼也得幾千兩呢,他們當初半搶半賣,只出了三四百兩就從人家手里拿過來了。”
香珠說了句:“他們家這幾年只怕就沒干過一件好事。”
顧昕也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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