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中一切如常，下午眷們陪太后在佛堂聽老禪師講經，顧雲聽坐在老太太旁，昏昏睡。佛法妙高深，可自認只是紅塵中一塊渡不的頑石，道不同又如何能彼此接納？

偏偏們的位置靠前，往前數三排就是老太后和皇後娘娘，顧雲聽不好太放肆，只能在腦海中琢磨一些有的沒的打發時間。

皇後邊的楚凌霜看起來似乎有些張過頭，時不時地左右張著，脊背都綳得很，像是一張拉滿弦的弓箭，蓄勢待發。皇後娘娘對此也有所察覺，輕輕覆上楚凌霜的手，帶著明顯的安意味，溫得好像春暖時夾著百花香的風。

佛堂里容納了這近百位份貴重的香客還顯得寬敞，人群兩側各坐著幾列稚氣未的小和尚，都不過六、七歲的年紀，都聚會神地聽著老禪師的教誨，十分虔誠。他們胖瘦黑白都不相同，不過頭頂都是禿禿的，在下午的里有些耀眼。

竟意外有些提神醒腦的功效。

顧雲聽旁邊坐的就是個白白胖胖的小和尚，看起來年紀應該比他的師兄弟們都要小一些。百無聊賴地盯著小和尚頭頂躍的日，發了一會兒呆。

頭還是暈暈乎乎的，不過金燦燦的刺眼，倒是能讓清醒一些。

「、施主為何這般盯著小僧看……」

小和尚慌得兩頰通紅，趁左右無人發現，用氣音小心翼翼地問。

這施主長得和畫里的仙兒似的，怎麼偏偏神這般輕佻！不像個正經人，反倒像師父說的那種吃人的羅剎！

「沒看你啊，我只是在看窗外的雲。」

顧雲聽輕嗤了一聲，笑靨像山上因乍暖而初開的花，同樣以氣音回答。

小和尚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窗外，正是晴空，萬里無雲。

連說謊都面不改，可真是個妖怪！

「施主，佛門有五戒十善，其一就是不妄言……」

「嗯，」顧雲聽點了點頭，端的是一副虛心教的模樣，「老禪師正說呢。」

不妄言是理想，可這屋子裏這麼多人，從老太後到底下的命婦、小姐，有哪一個是不說謊的？越是靠近權勢的中心，說過的謊言就越多，腳下踩過的白骨也就越多，真正清白的，或是肯就此徹底放下屠刀的能有幾個？

老禪師苦口婆心勸人向善，可惜聽者本無向善之心，只是白費口舌而已。

無解，向善總得先活著。勸數人回頭是岸並不難，可是多數人仍舊堅持著們殺人不見的招數，所以前者而言，勸們做好人不是慈悲，而是推們出去送死。

老禪師看慣人間疾苦，這些道理他自然明白，心裏雖還存有三分希，但餘下七分，只是為了走個過場，所以並未講得太深，早早地就散了。

鳴雁寺僧人奉行過午不食，日落而息。老太後為了向佛陀表明自己的誠心，所以也鄉隨俗，眾人唯老太后馬首是瞻，自然也就取消了晚膳。

大概是申時，僧人們到各個院子裏送了茶羹。顧雲聽知道自己近來神恍惚，集中不了注意力，所以對口的東西越發謹慎。

茶羹是由茶葉、姜、棗、陳皮等熬煮而，因送來得早，所以還冒著熱氣，有些燙，姜味也很濃。

濃得幾乎要遮過羹里的異香。

麻沸散。

劑量不大，卻也足夠讓人昏睡了。

顧雲聽眸一凜，面上倒是沒什麼異樣的神，反而笑地擱下了茶羹，招呼守在一旁伺候老太太的婆子過來，笑道：

「張大娘，這次府里只跟來了您一個，夜間服侍必定辛苦，這碗茶羹你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