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要養,日子也還是照過不誤。
次日清晨,顧雲聽隨葉臨瀟一同進宮拜會帝后。霆帝病後,每日都由皇后一人侍疾,夫妻二人同吃同住。
「聽說帝后不睦,可既然如此,後宮佳麗三千,為何還是只由皇後娘娘一人侍疾?」顧雲聽在馬車裏閉目養神,輕聲問。
「母后疑心重,不會讓別的人靠近父皇的。」葉臨瀟道,「名義上,玉璽如今還在父皇手中,可政令大多卻出自母后之手,要維持住這種不太正當的權柄,就只能一直留在父皇邊。」
皇后持國本就是立不正,站在皇帝邊的人,想取而代之,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確實是難於上青天。必須一步一步地走,差一點就是萬劫不復了。
除非不懼天下人的口誅筆伐,也不在乎自己得到手的皇位是否能長久。
「不過,你父皇的病不是已經好了不麼?前日慶功宴,他不是也出席了?」顧雲聽挑眉。
「一開始就是母后弄出來的病,好不好的,還不是由說了算麼?」葉臨瀟一哂,「否則也不會那麼害怕別人和父皇見面,和防賊沒什麼兩樣。」
不想讓大臣和皇帝見一面也就罷了,連後宮妃嬪也要防著,除了怕們趁機搖的地位之外,也是怕們和朝臣裏應外合,試圖「清君側」。
「這是……挾天子以號令群臣?」
「嗯。」
「未免太過刻意。」顧雲聽想了想,「也不是沒有更自然的辦法,何必選如此生的路?」
有野心不是一件壞事。
然而讓野心影響了自己判斷,就不合適了。
「不管怎麼說,等見了,你要小心。」
是明目張膽地趕走了皇后試圖安進王府的耳目,皇后怕是不會輕易放過。
「不過也還好,打不過你。」葉臨瀟又補充道。
顧雲聽:「……」
雖然還沒有見過皇后的面,然而僅憑也林蕭的三言兩語,也大致能想像得到皇后的手段。
大概,會像某種知名不的母蜘蛛。
顧雲聽這裏其實也不算什麼,真正要小心的還是葉臨瀟自己。如果他能勝,不管是出於私心還是公論,都絕不能背負上弒母之罪,只是,如果贏的人是皇后——
要坐上那個位置,就不可能放過下一任帝王。
「你們當真是親生母子麼?」顧雲聽抿,忍不住問。
虎毒不食子。
哪怕是兇禽猛,廝殺也不該是父母與子之間的事。
「是啊。」
「天下間真有母子會鬧到這樣的地步?」
就算父母子不親,可緣總是會有些許微妙的影響。
葉臨瀟垂眸沉片刻,才笑了一聲,不答反問:「你知道,『天子』這個稱呼從何而來麼?」
「『王者父天母地,為天之子也』?」顧雲聽挑眉。
「都是天地脈,人間父母不過是借借骨之人。否則,天家又為何無?」葉臨瀟說著,停頓了片刻,嗤笑道,「其實也只是借口罷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父母子會走到這一步,可能『野心』真的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
玄妙到能令人連倫理道德都棄之不顧。
……
霆國的皇宮,顧雲聽已經來過一次,就算沒人指引,也一樣輕車路。
不過鋒芒畢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們本來就已經選擇了被的位置,還是應該有所保留,才好出其不意。
顧雲聽一路不做聲,跟著引路的宮人走著,像是跟著黃泉引路人遊走在宮牆間的孤魂。
葉臨瀟不經意瞥見,下意識地抓住了的手。
比起要面對的那些頭疼的事,他現在更擔心的還是眼前這個人。如果有朝一日真的出了什麼事,哪怕他自己將四海都掌控在手中,也沒什麼意義。
——明明以前都不會有這種荒謬的想法的。
「陛下與皇後娘娘都已在正殿等候,王爺、王妃,請。」宮門接引的姑姑和悅,雙眸卻不聲地打量著顧雲聽。
顧雲聽察覺到了,便故意低斂了雙目,往葉臨瀟後瑟了一下。
示弱是讓對反掉以輕心最簡單也最直接的辦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好用的。
「沒事的,姑姑是母後邊最得用的人,也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走吧,別讓父皇和母后等得太久。」葉臨瀟角抿著無奈地笑意,安地輕輕拍了拍顧雲聽的手背,道。
顧雲聽仍然有些「惴惴不安」,被葉臨瀟牽著手,才亦步亦趨地往殿裏走。
殿上,男人大概五十不到的模樣,鬚髮卻已經呈現出一種灰白的老態,神不算太好,氣倒是紅潤,本看不出是生了病的樣子。
他邊的婦人雍容華貴,保養得宜,氣勢卻很鋒利,眉眼中華熠熠,像刀。
葉臨瀟神自然地行禮,顧雲聽也就跟著行禮,只是行間多添幾分拘謹。
「無需多禮,都是自家人,賜座吧。」霆帝率先開口。
然而底下的宮人們卻沒有作,眾人都心知肚明,顧雲聽便故意有些詫異地抬眸,視線卻恰到好地對在了正前方的臺階上,沒有直視任何人。
——一個膽小拘謹卻又有點恃寵而驕的人,因為膽小,所以在公婆面前謹小慎微,不敢僭越。一時之間挑不出什麼錯來,不過要發難,本來也就不一定非要指著這些小事。
皇后打量著顧雲聽,略抬了一下手指,宮人們才有所行。
顧雲聽跟著葉臨瀟行過禮,而後坐在了指定的位置上。
皇後有皇后的算計,而顧雲聽又何嘗只是來演這一齣戲的?
是想看,皇后究竟有多大的格局。
「你們爺倆也有多日不曾見面了,敘敘舊吧。本宮今日初見——是雲聽,對吧?」皇后微笑著開口,目卻淡漠得很,像是在看一群木頭人。
「是。」顧雲聽連忙頷首回應。
「你與臨瀟親也有許久了,本宮這個做母后的,還是第一回見你呢。有好些己話想對你說,你可願意陪本宮去花園裏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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