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來人,杜雋清幾個人都嚇了一跳。
尤其是狄大夫人裴氏,嚇得臉都白了,手里的碗也差點捧不住。
“阿姑,阿舅,我……”
“沒事沒事。”狄閣老連忙笑呵呵的擺手,“這世道,誰遇上了食還能挪得步子?反正換做我是不行的。你這麼做也不過人之常,沒什麼好覺得恥的。”
閣老夫人也含笑點頭:“小孩子嘛,饞是肯定的。不過你吃得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果真做的比之前那些廚子好?”
都已經五十出頭、兒孫滿堂的小孩子狄大夫人又是、又是滿意的點頭:“的確好吃,我都吃得迷了。”
“就是嘛!我就說這小娘子做的東西和別人不一樣,你們偏不信,現在親口嘗過,總算是信了吧?”閣老夫人立馬得意的說道。
“夫人,冤枉啊,老夫可還沒嘗過呢!”狄閣老趕大喊。
閣老夫人就白他一眼。“我們這不是已經過來了嗎?那現在還能了你的吃的?”
狄大夫人又是一驚。“阿姑阿舅竟是打算在這里吃麼?這樣不好吧,東西已經做好了,我們這就給你們送到房里去。”
“不用。心之歸,即是吾鄉。現在廚房里這份繚繞的香味太勾人了,我們很喜歡,覺得在這里吃要比回房去舒服得多,那我們就在這里吃!”狄閣老笑的說道,末了他又轉向閣老夫人,“反正咱們一把年紀了,難道還用在乎什麼臉面不臉面?只要自己心里高興,那就是要的,夫人你說是不是?”
“夫君說得沒錯。”狄大夫人笑著點頭。
狄大夫人聞言,就知道阿姑阿舅已經下定決心了。也就不再多說,趕主張羅人搬來桌案墊子,勉強將廚房外頭收拾一下,就安置兩位長輩坐下。
顧采薇此時也已經將酸辣湯盛起來,一人一碗給他們送了過去。
閣老夫人連忙舀上一勺送進里,頓時舒服的瞇起眼。“沒錯,就是這個味道!酸酸辣辣,吃進去里,頓時渾上下每一個孔都張開了,舒坦得不得了。”
“有這麼神奇嗎?”狄閣老不信的也吃了一口,他頓時也面訝異之,“還真是!增一分則太酸,減一分則稍弱,這酸辣的比例搭配得恰到好,正合我的口味!”
說罷,他就連忙端起碗,呼嚕呼嚕的吃了起來。
雖然吃得快,但是他的作并不魯,反而斯文中帶著一點莽撞。一把年紀的老人家了,還能這麼吃飯真是可得很。
很快,他就把一碗酸辣湯給吃下肚去,然后放下碗一聲長嘆。“果真爽快!才剛吃完,我周就騰起一陣暖意,就像是這酸辣的味道迅速沁五臟六腑,把的濁氣都給趕跑了一般,的確是舒服!”
閣老夫人此時也已經把自己那一碗吃完了。就笑問想狄閣老:“怎麼樣,現在你還說不說我這些天的念叨純粹是因為那天太了,所以吃什麼都覺得是無上的味?”
“為夫錯了!”狄閣老連忙低頭認錯。
看在他態度不錯的份上,閣老夫人才輕哼一聲原諒了他。
顧采薇見狀,則是角微勾,趕又調了兩碗生浸給他們送過去。
“這個是什麼?”看著眼前這一碗琥珀、中間還飄著一兩片琥珀花瓣的,狄閣老又忍不住問。
“這個牡丹生浸。”顧采薇連忙回答,“就是趁著牡丹花還新鮮的時候摘下來,洗凈晾干,然后用蜂浸泡住。只要浸泡上半個月,蜂里就會漸漸出牡丹的清香。而牡丹因為被蜂團團包裹住,也會一直保持著原本葉片鮮的模樣。等泡出香味,每次想吃就可以舀出幾勺,用溫水化開,就是一碗極好的生浸。”
說著,又微微一笑。“牡丹花開在春天,吸飽了春天的生氣。所以用來浸泡水,人飲用之后正好給人補充元氣。而且牡丹花瓣還有養和肝、散郁祛瘀、容養的功效,是婦人兒還有老人解補氣的佳品。而且又好喝又好看,拿出來很有面子。”
狄閣老聞言眉梢一挑。“沒想到,你這個小娘子對牡丹花的藥效這麼了解。”
“那是自然。”顧采薇毫不客氣的點頭。
“那我倒要考考你了。”狄閣老就笑道,“你說牡丹花能浸,那其他的花是否也可以?比如金銀花、山茶花那些?”
“當然可以,只不過這些花朵的藥效各有不同。比如金銀花,這個是清熱解火、宣散風熱的,最適合在夏天飲用。但金銀花甘寒,不好的人不能多喝,夏日每天也最多一碗,冬天更要飲。”顧采薇毫不猶豫的就說道,“至于山茶花,這個則是清熱止、散郁消腫的良藥,最適用各種出、跌打損傷、瘀滯腫痛的癥狀。這個雖然能浸,但不是給普通人吃的,尋常人也不該吃。”
“說得好!”
簡單幾句話說完,狄閣老已經滿意的拍手。“老夫沒有看錯,你果真懂醫!”
“略懂一點皮,讓閣老見笑了。”顧采薇淺笑,可臉上卻滿是得意,一點謙卑的意思都沒有。
狄閣老也滿臉是笑。“你才不到二十,卻已經對各種藥材的藥效了如指掌,而且更知道如何將他們變味的食讓人口,這手法可比普通的大夫艱難了十倍不止。看到你,老夫不想到了一位故人。還記得小小年紀就十分擅長烹調了,而且也是以藥材鍋,自稱為食療。”
顧采薇臉上笑意微微一僵。
“是嗎?不知道那個人是誰?閣老您可否給我引薦一下?”
“引薦是不可能了,因為已經不在人世了。”狄閣老一聲長嘆,臉上的笑容漸漸暗淡了下去。
閣老夫人聽到這話,也不眼圈微紅。“真是個好孩子,只可惜……哎!”
狄閣老再嘆一口氣,他就站起。“罷了,既然吃飽了,夫人你就走一會,就回去躺一躺吧!正好老夫和長寧侯夫妻還有幾句話要說,等我們說完了,你應該也休息好了,到時候咱們就能吃下一頓飯了!”
閣老夫人頓時又被他給逗笑了。
“你個老不休!”都忍不住開口罵自己丈夫,“人家長寧侯夫妻上門做客,可不是為了來給咱們做飯的!”
狄閣老皺皺眉。“難道你不想讓長寧侯夫人再多給你做點吃食嗎?”
閣老夫人頓住了。
顧采薇見狀,連忙笑道:“您二位的意思我明白,狄閣老您護夫人,希能過得舒服,可閣老夫人護我這個小輩,不忍心我太過辛苦,你們都是好意。我為晚輩,別的好沒有,就只有年輕、力充沛還能說一說。也好容易才能往閣老府上來一趟,那你們就給我一個機會再表現表現吧!如果我表現得好,你們真喜歡我做的東西,那也可以找一個廚子,讓他去侯府上跟我學幾天,我把我會做的、適合閣老夫人的菜肴都教給他。我手把手教出來的,廚藝必然不會差到哪里去,那麼照看閣老夫人足夠了。”
“這個主意好!”狄閣老立馬雙眼大亮,“就這麼辦!”
閣老夫人也滿意點頭。“要是能這樣安排就最好不過了。你一個小娘子,有夫有子的,當然應該把力大都放在理家上才是。”
說好了,閣老夫人就回房去了。狄大夫人趕讓人了狄家幾個小娃娃來陪顧天元、杜逸兩個孩子玩,顧采薇和杜雋清則是一道跟著狄閣老去了他的書房。
到了書房外頭,狄閣老先對杜雋清說道:“長寧侯你且先在外頭等等,老夫想先單獨和長寧侯夫人說幾句話。”
杜雋清頷首。“好。”
狄閣老就再對顧采薇招招手。“你跟我來吧!”
顧采薇頓時心跳一陣加速。
連忙跟著狄閣老進了書房,就聽吱呀一聲,房門在后關上了。
“小七丫頭。”馬上,就聽到一聲低喚在房間里響起,是狄閣老的聲音。
顧采薇頓時鼻子一酸,差點落淚。
終于,又有一個人認出了的份,而且沒有毫猶豫的了出來!
“狄阿翁!”連忙也回應了一聲。
“還真是你!”狄閣老一臉驚訝,“你……上次我夫人吃過你做的酸辣湯后,就說覺得有一種似曾相識的味道。然后第二天,又告訴我說昨晚上做夢了,夢到了你外公。當時我就覺得驚訝。再然后,我就聽說了長寧侯府上發生的事。”
說罷,他一手輕上顧采薇的后背。“自從高老頭走后,你肯定吃了不苦頭。”
顧采薇更心酸得厲害。
“但好歹外公走得并不痛苦,我也盡到了我所能做到的最好,我這輩子也問心無愧了。”哽咽著說道。
“那是自然。”狄閣老輕嘆,“高老頭能有你這麼一個外孫,真是他一輩子的福氣,也是我的福氣。現在我都還記得,當時你個頭也才剛比灶臺高出那麼一點點去,就已經拿著鍋鏟圍著灶臺團團轉,當那時候還罵你外公太狠心來著。結果誰知道,在他過世之后,這卻了我惦念他的方法之一。甚至,要不是靠著你的這一手廚藝,我只怕都難認出你來。”
顧采薇含淚點頭。“學做藥膳,這本來也不是外公迫,而是我自愿的。這些年我自己也從中獲益良多……而且當初還多虧了狄阿翁您的悉心指點。”
“這個不是應當的嗎?你外公和我是多年摯友,在我心里,你就和我的親孫是一樣的。”狄閣老又拍拍的后背,“只是我始終想不通,你怎麼突然變了個份?”
“哎,這個我到現在也沒搞清楚呢!”顧采薇無奈一嘆,就把這些日子發生在自己上的事都跟他說了一遍。
狄閣老聽完,他瞬時眉頭皺。“借尸還魂,世上還真有如此奇妙的事?這個我以前在各種傳奇中見得不,但真正出現在眼前卻還是頭一遭。甚至連你都不清原因……那看來我得好好研究研究才行。”
“研究了又有什麼用?顧采薇已經死了,現在活下來的是顧采芹。甚至,顧采薇的尸都已經被運回徐州安葬了。”顧采薇淡聲說道,“現在我也只能繼續用這個好好活下去了。”
“話雖這麼說,但這件事的確蹊蹺,必須弄清楚原因。我總覺得……這背后應該有點什麼。”狄閣老慢聲說道。
顧采薇聽后,莫名后背一涼。
“狄阿翁您是想到什麼了嗎?”
“暫時還沒有,只是我怎麼想怎麼覺得有些不對勁。”狄閣老搖頭道,不過馬上他又沖微微一笑,“不過沒關系,有你狄阿翁在呢!不管以后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你的。”
顧采薇頓時心里一暖,連忙揚起笑臉。“謝謝狄阿翁!”
“都老相識了,有什麼好謝的?早些年你外公也幫了我不忙呢!”狄閣老擺擺手,“那現在,我讓人請你夫君進來。”
顧采薇連忙掉眼角的跡,然后才點頭。
隨即,杜雋清被請了進來。
進門后,他就見到眼圈紅紅的顧采薇,以及面上還帶著幾分凄然的狄閣老。
他當即眼神一暗,連忙上前行禮。
“免禮,坐吧!”狄閣老不以為意的擺手,就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們兩個人上次想方設法的在我夫人的壽宴上大出風頭,還的給我送了一壇藥酒過來,必定有所求。但到底所求為何,你直接說吧!”
杜雋清看一眼顧采薇,顧采薇只對他將頭一點。
杜雋清就把藏在懷里的一卷絹布拿出來,雙手給狄閣老。
狄閣老展開一看,他頓時臉大變。
“鐵礦?在永興縣發現的?長寧侯,你說的這些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去年我出了一趟京城,就是特地去那里看礦的。回來的時候,我還特地帶了一些礦石回來。”杜雋清說著,又出來一小塊灰撲撲的鐵礦原石放在他面前。
狄閣老連忙拿在手里,就著窗外照進來的燈仔細看了又看,他才又不驚嘆:“這礦石里頭鐵的含量可是不低呢!”
“何止不低?簡直高得嚇人好嗎?”顧采薇連忙話,就將自己的那把匕首掏出來給他看,“狄……閣老您看,這把匕首就是從永興縣的鐵礦里挖出來的生鐵打造出來的!”
狄閣老拿上手掂量一下,頓時雙眼放。“果真是一把好匕首!看似樸實無華,但實則鋒芒斂。所有殺氣都蘊藏在看似普通的刀之,一旦人的殺意被激發,刀子也會產生共鳴,到時候這就是一把殺人的利!”
說完了,他看看杜雋清,卻馬上又將目轉向顧采薇。“這把匕首已經見過了吧?”
“您真是神了!”顧采薇聞言連忙豎起大拇指,就將那次對付張昌宗的事代了。
狄閣老聽完大怒。
“這等卑鄙小人,鼠目寸、不識好歹,就知道仗勢欺人。不過是個以侍人的賤婢,卻仗著太平公主的權勢欺負無知婦孺,簡直可惡!你當時真該一刀子劃爛他的臉,看他以后還怎麼仗著那張臉四招搖撞騙!”
別看這位閣老平時樂呵呵的,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但一旦發起火來,他霎時鋒芒畢,雙眼中也寒意四濺,瞬息讓整個書房都像是被冰封住了一般,顧采薇和杜雋清兩個人這麼堅韌的子,在遭這樣的沖擊后都不心口一,四肢發涼。
顧采薇趕深吸口氣,然后才小聲勸他:“您以為我不想啊?當時看到他那張臉,我就想殺了他!可他偏偏貪生怕死得很,一直都讓別人堵在他前頭,他在后頭張牙舞爪。后來一看況不對,他直接丟下自己人跑了!我都還沒反應過來呢,他就沒影了!”
“所以說,豎子不足與謀!這等下賤的貨,也就只配淪為玩了!”狄閣老還在氣憤的罵。
罵完了,他又冷冷看向杜雋清。“還有你也是。堂堂男子漢,居然連自己的夫人都保護不了,還要讓自保。虧得夠機靈,也迅速反應過來把人給趕走了。不然,你該如何向阿爹阿娘代?”
杜雋清連忙低頭。“我錯了,以后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
“你最好說到做到!”狄閣老冷哼,依然火氣重得很。
顧采薇有點看不下去了。“那個……那件事已經過去了,您就別再提了。眼下,咱們還是好好聊聊這個鐵礦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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