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找錯，我找的就是你！”顧程遠低吼。

顧天賜有他爹在一旁做靠山，嗓門也大得很：“你到底是不是我親阿姐啊？你去閣老府上拜見，帶著你的繼子，也帶著顧九，卻都不知道帶著我！現在好了，他們倆都得了狄閣老的賞賜，可我什麼都沒有！”

顧采薇這才反應過來——搞半天，依然是狄閣老惹的禍！

田氏的表現比這對父子要平靜一些。相比顧程遠和顧天賜進門就開始興師問罪，還是連忙跑過來護住了兒：“你們別那麼大聲！這事又不是二娘子自己樂意的！”

說著，再回過頭，又對顧采薇苦口婆心的勸：“阿芹，實在不怪你阿爹阿弟生氣，這事換誰誰不生氣？你是咱們家的閨，那你有什麼好，就該先給咱們自家人用才對啊！結果呢，到頭來卻讓二房那臭小子搶先一步。那小財迷懂個什麼？他怕是字都不認識幾個呢！那好好

的一卷書給他實在是浪費了！”

說來說去，還是站在顧程遠父子那邊的。

顧采薇心一沉。

“我要是說，一開始我們本就沒預料到狄閣老會給九郎他們送東西，你們信嗎？”

“信信信！”田氏趕點頭，“只不過他到底還是送了不是嗎？現在九郎都在狄閣老跟前亮相了，你親阿弟卻沒有，那這就不行了！”

“沒錯！”顧程遠連忙附和，“二房那臭小子算個什麼東西？他哪一點比得上我家五郎？既然他都能讓狄閣老夸贊幾句、還送東西，那要是換做我家五郎去，狄閣老一定對他贊不絕口，有什麼好東西都給他！”

顧天賜沒有說話。但在聽到阿爹的說辭后，他已經滿臉放，下抬得高高的，脯也得翹翹的，生怕別人注意不到他。

“呵呵。”

這時候，卻聽一聲輕笑從旁傳來。

顧程遠父子頓時就跟被踩了尾的貓似的，趕哧溜一聲跳起來。“誰在笑？”

回頭去看，他們就見顧天元和杜逸兩個人正雙雙站在門口。

見到杜逸，顧天賜立馬嚇得肩膀一，趕往顧程遠背后躲了過去。

顧程遠看到顧天元卻氣不打一來。

新仇舊恨涌上心頭，他忍不住對著顧天元冷笑：“好你個顧九郎，你這如意算盤倒是打得啊！你的跑來長安，我就說你怎麼剛到我家就沒事找事和五郎打架呢，是你早謀劃好了要來侯府投奔我婿，還想仗著我婿的勢攀附權貴！我們顧家怎麼就生出你這麼給下賤東西了？”

顧天元聞言只是一聲冷笑。“大伯您這話說得可不在理。我為什麼和五阿兄打起來，您還不清楚嗎？什麼我沒事找事？明明是他先嘲笑我，還說什麼我阿姐活該，活著的時候被未婚夫騙，死了在出殯當天還丟人現眼，我們一家都是個笑話！又說什麼我阿爹阿娘沒出息，全靠你們家養活。放屁！我阿爹明明繼承了外公的缽，在老家懸壺濟世，也很得百姓們贊許。可怎麼到了你們里，就了我們一無是，一輩子都白吃白喝你們了？他還說我……”

“原來是這樣嗎？”聽到這些，顧采薇的眼神也沉下來。

那天顧天元來投奔，只大略提了句他和顧天賜吵架了，但吵架的容他并沒有詳說。而且之前這兩個小孩子也經常因為一點蒜皮的事吵架，都習慣了，也就沒有多問。結果沒想到，這次顧天賜居然把話說得這麼過分！

杜逸趕就點頭。“我可以作證，他們就是這麼說的。小舅舅私底下早和我說過了！”

雖然這兩個小家伙在侯府里就沒鬧騰。但在面對外敵的時候，杜逸還是毫不猶豫的站在了顧天元這邊。

顧天賜臉微變，可還犟著低：“我說得又沒錯！顧采薇就是沒用，活著的時候管不了未婚夫，死也死得窩囊。你們一家子靠著行醫又能有幾個錢？村里那些人肯讓二叔給看病，還不都是看在我阿爹的面子上？要不是因為背后有在長安當的我阿爹做靠山，就二叔那點醫，鬼才會找他！”

他這話說得田氏臉都紅了。

“五郎，你別說！”趕低。

顧程遠卻白了一眼。“五郎說得又沒錯，你兇他干什麼？”

所以說，這位大伯也是真心覺得阿爹阿娘能過上現在的好日子都是因為他的緣故。

他的臉可真夠大的！

既然這對父子都已經主把臉送上門來了，顧采薇也就毫不客氣的了過去：“聽你們這麼說，那我倒是想問一句——阿爹您讀了一輩子書，前半輩子窮得連飯都吃不上也不愿下地干活，你青梅竹馬的小表妹不就是覺得從你上看不到希，所以毀了婚約另嫁他人的嗎？要不是我外公找到你，提出結親的建議，你怕是早抱著你那幾卷書活活死在茅草屋里了！那時候的你自都難保，還有什麼能力去提攜別人？”

“后來有了我外公的資金扶持，你可算是過上了吃飽穿暖的日子，也有心思好好讀書了。可那個時候的你四不勤五谷不分，吃喝拉撒全靠我阿娘張羅，你又哪有力提攜二房？”

“再等你中了舉人往長安來求，不僅帶走了我外公的大半錢財，而且從此就在長安安家，再也沒有回去過。鄉親們只知道你在長安當，卻都不知道你當的什麼，更不曾見你回去提攜鄉里。大家就知道你還活著，可你活得到底是人模還是狗樣，誰都不知道。這樣的你，又哪來的資本讓二叔二嬸依仗？”

“更別說，從二叔二嬸親那天起，你們就分家了。二叔二嬸自立門戶，大家吃都吃不到一個鍋里去。從那個時候開始，一直到你來到長安，中間十年的時間，他們都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飯的，不也沒死嗎？那現在他們也只是靠著之前的本事養活自己罷了，怎麼到了你們里就了仗你們的勢？你們一個個本事沒有，臉倒是大得出奇！”

“你你你！”

顧程遠雖說在場上一直被人欺，但好歹在家里還是一家之主，田氏和顧天賜對他都還算敬仰。之前顧采芹也一直以自己有個當京的阿爹為榮，對他言聽計從。

結果誰曾想，今天在長寧侯府上，這個兒居然一點臉面都不給他留，就直接把他的老底給翻了出來，還條分縷析，把他的謊言都給破了！

就算是在顧府上聽到這麼說，顧程遠都會惱怒，那更何況是在長寧侯府上？更別說旁邊還有顧天元和杜逸兩個小家伙看著呢！

然而禍不單行。

顧采薇話音剛落，顧天元和杜逸就已經贊同的拍起了小手。

在他們拍手的時候，杜雋清也姍姍來遲。

“這里是有什麼好事嗎？阿逸你們都這麼開心？”一進門，他就淡聲問道。

顧程遠一張臉頓時變得跟鍋底一樣黑。

“沒什麼沒什麼，孩子們鬧著玩呢！”他趕想要解釋。

可是杜逸立馬就說道：“阿爹，外公他們上門來找阿娘興師問罪呢！就因為前些天阿娘帶著我和小舅舅去狄閣老府上走了一遭，他們覺得阿娘偏心，沒帶大舅舅去，所以就來找阿娘麻煩了。然后他們還把阿娘和小舅舅都罵了一頓，罵得好兇！”

“嗚，大伯父一直都這麼兇，嚇死人了！”他話音剛落，顧天元就一聲嗚咽，然后哽咽著撲進顧采薇懷里。

顧采薇額頭上掉下幾黑線，但還是勉強手抱住了這個戲阿弟。

杜雋清瞬時眼神一冷。

“帶九郎一起去閣老府是本侯的意思，岳父大人有什麼不滿大可以和本侯說。夫人一個婦道人家，家里的事還不到做主，你找罵又有什麼用？”他沉聲喝道。

顧程遠父子倆瞬時都被嚇得一個激靈。

“那個，婿啊，我也不是要來罵。只是為阿姐，好歹也得一碗水端平啊！”顧程遠磕磕的說道，“九郎還不是親阿弟呢，都得了這麼大的好，那五郎是他親弟弟，不更得多帶一帶？”

“這是時運問題，又不是能主導的。”杜雋清冷聲說道。

“話雖然這麼說，可現在你們不是已經和閣老府上攀上關系了嗎？”顧程遠笑呵呵的說著，“既然有了第一次來往，以后你們肯定會有第二天第三次和無數次。那以后你們再往閣老府上去的時候，記得把五郎也給一起帶上就是了。五郎從小就跟著我讀書寫字，文采非凡，狄閣老肯定會喜歡他的！”

說著，他連忙把顧天賜從后拉出來，死活推到前頭去。“五郎，你趕給你阿姐和姐夫作一首詩！”

顧天賜支支吾吾的，卻連都張不開。

顧采薇見狀，的臉變得更難看。

顧天元在懷里干嚎了幾嗓子，他也裝不下去了，就悄悄的抬起頭，一雙眼滴溜溜的轉著，悄悄觀察著顧程遠父子倆。

杜逸更放肆，見狀他直接冷笑出聲：“當著自家人的面，他都張不開。那等到了狄閣老跟前，你們確定他能文思泉涌？你們之前見過狄閣老嗎？你們知道狄閣老有多威嚴嗎？狄閣老還有三個兒子，各個都是人中龍，三個兒子還各自又生了許多孫子。那天我們和這幾個孫子一起玩耍，聽他們引經據典，對所有事都信手拈來，我們當時都嚇得不輕呢！小舅舅你說是吧？”

顧天元又干嚎一聲。“他們都好可怕！我以后再也不要去了！”

顧天賜就嚇得一個哆嗦，趕又躲回到他阿爹背后去了。

顧程遠一張臉黑得都沒法看。

田氏聞言，也怔忪了一下。“老爺，要這樣的話，不如咱們……”

“不行！”顧程遠立馬搖頭，他趕就又看向杜雋清，“婿啊，要是你阿弟不行，那你看我呢？你帶著我總可以吧？”

噗！

這下，顧采薇噴了，杜逸噴了，就連顧天元都沒心思假嚎，他連忙抬起頭回頭看去。

杜雋清平靜無波的臉上也出現了皸裂，差點沒掛住那張冷臉。

好一會，他才慢慢開口：“岳父大人您想去見狄閣老？”

“是啊！狄閣老是國之重臣，皇陛下也對他信賴有加。我要是能和他說上幾句話，在朝堂上不也能站穩腳跟了嗎？”顧程遠嘿嘿笑道，“再說了，我在場上這麼多年，多次見到上峰也都進退有據，肯定不會犯錯。”

他一個禮部員，要是在禮數上都出問題，那才絕了！

顧采薇無語翻個白眼。

心頭突然浮現出一個想法——該不會，拿顧天元做筏子，故意著他們收下顧天賜，這只是顧程遠的障眼法，其實他的真正目的就是想自己上？不然，無法解釋為什麼大伯父這麼快就想到了替代的法子。

連忙看一眼杜雋清，用眼神示意——接下來拒絕的話是你說還是我說？

我說吧！杜雋清用眼神回應過去。

顧采薇也就閉，安安靜靜的等他說話。

馬上，就聽杜雋清開口：“岳父大人您這話說得雖然不錯，可是您難道忘了，狄閣老府上門森嚴，除非他親自邀請，否則四品以下的員都不能上門？而岳父大人您的品級里四品還遠得很。”

顧程遠當又是一個暴擊。

雖說他現在也算是朝中五品，但這樣的小在長安城里一抓一大把，一點都不稀罕。而且，五品到四品就是一大坎，多人一輩子都越不過去。所以，說他的品級距離四品遠得很一點都沒錯。

除非他立下一個大功勞，或者后有狄閣老那樣的大人提攜一把，不然就以他現在的績和地位，他本想都不用想！

“可是，現在不是有你嗎？”他忙道。

杜雋清就沉下臉。“狄閣老能瞧得起我，我過去說上幾句話，這就已經給了我天大的臉面了。我最多也不過帶個孩子過去玩玩，好歹閣老夫人喜歡孩子，孩子也沒什麼功利心。可要是無緣無故帶上岳父您這樣的……以狄閣老剛的子，你信不信他直接就會讓門房將我們拒之門外？”

“這個……”顧程遠被噎得說不出話。

杜雋清這才又放緩了語調。“所以，不是小婿不樂意引薦岳父大人，而是小婿在長安城里也份低微，如今我和狄閣老往也不深。我們之間的關系都還沒有完全穩固下來，我哪敢來？岳父大人如果有意的話，大可以找一個和狄閣老深的人引薦才好。”

說最后一句話的時候，他意味深長的目往顧采薇上掃過來一眼。

顧采薇又忍不住白他一眼。

這個小肚腸的男人，現在還在因為這件事耿耿于懷呢！

不過，說起來也的確可笑。顧程遠在長安城里辛苦鉆研了這麼多年，就想攀附權貴好往上爬。看他卻從來沒有想到，其實他最該攀的人其實就是他最瞧不上的二弟一家！

甚至，如今這個地方和狄閣老關系最切的人還了他的親生兒。但他卻一如既往的對這個兒不屑一顧，卻的將希寄托在了杜雋清這個婿上。

到底說他有眼無珠好呢，還是不把人給放在眼里、所以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大坑的好？

果然，顧程遠沒有聽出杜雋清的言外之意。他立馬垮下臉：“這樣的人我也想找呢！可能和狄閣老來往的，哪個不是長安城里得上名號的人家？那樣的人我本就結識不了好嗎？”

不然，他至于一聽說兒婿和狄閣老來往上了，就趕跑過來讓他們幫忙引薦？

杜雋清自然也知道他的心思。所以他故意諷刺了一句，結果看到顧程遠本就沒有領會他的言外之意，他也不搖頭，就淡聲說道：“岳父大人您的這個要求小婿的確滿足不了。只不過，退而求其次，其實我們倒是可以考慮留下五郎。橫豎九郎已經住下了，我們還給世子請了先生，那現在再添一個孩子也無所謂。”

“呀，這個法子好！就這樣！”自己跟著他們去占便宜已經不可能了，那麼退后一步，讓兒子去也行。好歹是自己的脈，等以后兒子和閣老府上的小郎君們結好友，然后自己再通過兒子的關系去和閣老府走，這還比通過侯府更方便呢！顧程遠心里算計一下，就趕點頭。

顧采薇聽到這話，卻眉頭一皺，很不高興的又瞪了杜雋清一眼——我讓你拒絕他，可沒讓你答應他們之前的那個要求啊！

杜雋清對的冷眼視而不見，反而還對杜逸招招手。“阿逸你聽到了，從今天開始，顧五郎就在咱們侯府上住下了。雖然他是長輩，可你是侯府的主人，那麼以后顧五郎的一切都給你來照料。你一定要好生招待他，記住了沒有？”

“是，孩兒記住了！”杜逸趕點頭。

說完了，他就主走到杜天賜跟前，沖他一咧，咧開一臉燦爛的笑。“大舅舅，歡迎你來我們侯府住下。以后我就又有伴了呢！你放心，侯府上的生活很輕松舒適的，阿爹給我請的先生也很好，一點都不嚴厲。你肯定很快就會喜歡上這里的！”

“是啊是啊！五阿兄，歡迎你過來，以后咱們就能一起玩耍了！”顧天元也徹底忍不住了，他趕掙顧采薇的懷抱，樂顛顛的走過去站在杜逸邊，和他一起亮出一張過分絢爛的笑臉，還主對顧天賜出手去。

這兩個人表現得這麼熱，卻嚇得顧天賜渾開始發寒。

他連忙回手腳，又想往顧程遠后躲。

可顧程遠怎麼可能讓他錯過這個大好的機會？

他一把抓住兒子，直接把他到杜逸手上。“那接下來的日子，小犬就給世子照料了。”

“阿爹，不要啊！我怕！”顧天賜都快嚇哭了。

杜逸卻一把攥住他胖乎乎的手腕，一手還攀上他的肩膀。“大舅舅你怕什麼呀？你看小舅舅在這里住了好些天，他不也過得好好的嗎？”

“就是就是！我可喜歡這里了！五阿兄你只要住下了，肯定也會喜歡上的！走，我現在就帶你去悉侯府！”顧天元笑呵呵的應聲，也過來抓住顧天賜的另一邊手腕，按住他的肩膀。

于是，顧天賜就被這兩個小家伙給活生生架著離開顧程遠邊，直接往后院拖了過去。

顧程遠眼看著兒子被侄子和外孫這麼‘親熱’的對待，他臉上也泛起一抹滿足的笑，眼前仿佛都能看到日后走向榮華富貴的康莊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