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昌王妃，你著實太過分了。”這時候，忽然又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旁傳來。

不用說，這自然就是剛和顧采薇站上統一戰線的張相爺夫人了。

面對張相爺夫人，建昌王妃好歹態度好了點，只是的臉依然十分難看。

“張相爺夫人這是想幫長寧侯夫人出頭麼？”冷聲問道。

“是。”張相爺夫人頷首，“建昌王妃你貴為王妃，卻連邊的人都約束不好，這本來就是你的錯。而且，既然你知道這個人腦子有病，那為什麼今天還要帶出門？你就沒想過，一旦發起瘋來，后果是怎麼樣？今天虧得長寧侯夫人會水，又有長寧侯及時下水將給救起來。可要是換了別人……比如太平公主，如今公主還馬上就要臨盆了，一旦有個好歹，難道你也只打算陪個不是、再把這個瘋瘋癲癲的丫鬟推出來做擋箭牌就完了？”

這一番話，雖然說得心平氣和，可一字一句都尖銳無比，刺得建昌王妃臉又一寸寸的變慘白。

可依然不肯低頭，就梗著脖子說道：“可是這個丫頭不是沒有公主一手指頭嗎？再說了，我養的人我心里有數，就算瘋了傻了，也不會公主的！除

非全家都不想要命了！”

“哦，我明白了。”顧采薇此時又沉沉開口，“原來建昌王妃您這丫鬟就算發瘋，的瘋病也只會對指定的人發作。而且心里明白，弄死了我，的家人也不會到牽連，最多你不過置一個罷了！”

“那麼我就很想知道，到底是自己想淹死我呢，還是接收到了你的示意？畢竟咱們倆已經結仇好幾次了，你心里想弄死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在被你厭棄，眼看回去王府也必定會被王府上的其他人排。所以干脆豁出去了，用一條命換我一條命，這樣好歹也算是做了一件對的事。你看在這件事的面子上，也會對家人好些，王妃您說我猜得對不對？”

聽說完，建昌王妃皮子一哆嗦，連忙大喊：“你簡直胡說八道！我早說了，這丫頭瘋了！瘋了！從我們進公主府一直到現在，我和說過的話不超過五句。方才趕走的時候，我們對話公主也都聽得一清二楚。公主可以為我作證，我本就沒有私底下指使做任何事！”

“你們主仆悄悄說了什麼，本公主一句都沒聽清。”太平公主此時也開口。

建昌王妃好容易積蓄起來的一點氣勢立馬噗的一聲全泄了。

“公主，剛才我明明就在你邊啊！向我跪地求饒，我罵，這些您不是都聽得一清二楚的嗎？您還回頭教訓了我幾句來著！”連忙提醒。

但太平公主只掏掏耳朵。“都說一孕傻三年，現在我就是個大傻子。剛才那些話我一個字都不記得了。”

建昌王妃面慘白。

“不過，你的人將建昌王妃推下水，還死命把往池塘深拖，這個本公主看到了。就是故意想殺人滅口。”接著，太平公主又補充一句。

說完了，還看看四周圍：“這一幕想必大家也全都看到了吧？”

太平公主發話，在場的貴婦人們誰敢搖頭？

一直站在一旁的杜雋清此時也才終于上前來：“在下懇請公主為我夫人主持一個公道！而且，在下這里還有一個證據，可以證明這個丫鬟是早有預謀的！”

“長寧侯夫人請講。”太平公主頷首。

杜雋清就拿出一把匕首來。

看這匕首一邊刀鋒上麻麻的布滿了許多細小的缺口，赫然就是剛才太平公主拿來和的匕首對比的那一只。方才對比完后，顧采薇就把匕首給收了回去，結果現在這把匕首怎麼出現在了杜雋清手里？

太平公主眉梢一挑。

旋即就聽杜雋清說道：“這把匕首是我在池塘邊上撿到的。要不是防的工被人給奪走，我夫人何至于都掙不開的桎梏？這也足以說明，這個丫鬟是有備而來，就是一門心思的想害死我夫人！”

一見如此，上到太平公主和張夫人，下到其他前來赴宴的賓客，大家的臉都為之一變。

偏偏這個時候，駙馬以及張相爺等人聽說了這邊發生的事，他們也趕過來了。

太平公主冰冷的目再度轉向建昌王妃：“嫂嫂，這件事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建昌王妃咬牙關。“我什麼都不知道！一切都是這丫頭自己的主意，和我沒關系！”

“呵，你府上的丫鬟，你帶來的人，做的事，怎麼可能和你沒關系？”杜雋清冷冷說道。

可建昌王妃就是一口咬定這個丫鬟瘋了，干什麼都有自己的目的。可這個目的只有自己清楚，和別人沒有任何關系！

說白了，就是極力想要撇清關系、死不認賬就是了。

眼見如此死鴨子，杜雋清也不和多爭執，就直接轉向張相爺那邊：“既然張相爺也在，那在下也就斗膽請您大材小用一下，幫忙斷一斷這樁公案吧！”

其實剛才，張相爺本來是在和杜雋清說話的。結果突然聽到一個丫鬟低了聲：“有人落水了！”

然后，張相爺就覺得眼前一道白一閃，再等他回頭的時候，杜雋清就已經不見了！

再過上一會，他們這邊才聽說了長寧侯夫人落水的消息。

得知這個消息，張相爺只是眉梢一挑，但駙馬武攸暨還有建昌王幾個人的神就十分的耐人尋味了。

尤其，當后來小廝又過來傳話，說長寧侯夫人被長寧侯給救了上來，然后長寧侯夫人開始對建昌王妃步步，死活朝要說法的時候，在場的男賓們也都不竊竊私語起來。

真沒想到，他們不過是借這個機會過來會一會長寧侯夫婦，眼下卻讓他們遇到了這件事。

張相爺也就主提議：“這件事可大可小，可長寧侯夫人是個潑辣的，一旦被給抓住了話頭，只怕建昌王妃不給一個說法，是不會罷休的。既然如此，建昌王你確定不去看看？”

至于武攸暨，他為公主府的男主人，自然也不能躲在一旁。

建昌王武攸寧得知這個消息，他的臉也變得十分難看。

現在被張相爺催促著，他就跟被趕鴨子上架一般，不得點頭。“本王是該去看看。”

然后，其他人本著看熱鬧的心思，也都跟著浩浩的往賓這邊來了。

于是，他們就目睹了杜雋清這個向來三子都打不出來一個屁的長寧侯拿著匕首，氣勢洶洶的為自己的夫人討要說法的畫面。

甚至，張相爺這個來看熱鬧的，居然也被他給一把揪住，死活拖過來讓他斷案！

天知道，他都已經多久沒有經手過這些司了。

所以突然被杜雋清給抓了出來，張相爺都有些手忙腳。

這時候，他耳邊就回想起了狄閣老那一天對他的說辭——“那對小兒，你只管和他們來往吧！這兩個人都是妙人，而且是各自有各自的妙。不管接多久，他們都能給你連續不斷的驚喜。相信我。”

然后，他現在就已經被驚喜到了。

可是，為什麼他卻覺得是驚大于喜呢？

老師您真是坑人不淺啊！

張相爺在心里嘆一句，人卻已經清清嗓子，就背著手走出來。

這時候，那個推顧采薇下水的丫鬟也已經被救了上來。眾人這才發現，的右邊胳膊已經被人從肩頭的位置齊斬斷，現在右邊肩膀下方禿禿的。雖然已經被水泡了許久，可傷口依然鮮奔涌，有人給用布包上依然堵不住。

這個丫鬟此時早面如金紙，肚子高高鼓起，里還不停往外吐著水。

幾個丫鬟手忙腳的給著肚子，可了半天，的肚子也只癟下去一點點，臉卻眼看著一點點灰敗下來。

“罷了，在水里跑了這麼久，人又了傷，怕是救不回來了，那就給一個痛快，讓就這麼去了吧！”張相爺嘆道。

幾個丫鬟這才放開手站到一邊。

張相爺又仔細看了看地上那個丫鬟的斷臂，他再看向杜雋清：“長寧侯可知道這個斷臂是怎麼一回事？”

“我砍的。”杜雋清立馬回答，“打定主意要淹死我夫人，那麼想要掰開的手是不可能的。再加上當時況急，也來不及想別的辦法，我就只能用這把匕首把的胳膊給斬斷。”

他說得云淡風輕的，一手還著那把匕首。可其他人腦補一下他說的畫面，卻都一個激靈，有些人下意識的捂住了肩膀。

張相爺聞言頷首。“非常時期的確是得用非常之法。長寧侯你這個法子用得不錯。”

說罷，他也就不在糾結于這件事，而是又轉向太平公主和武攸暨兩個人：“這件事發生在公主府上，本來老臣是不該手的。但是事關人命，而且又有長寧侯極力相邀，那老夫不得也只能托大一回，手來管管了。還請公主駙馬見諒。”

“無妨。張相爺您是狄閣老的門生，本公主相信你肯定會秉公辦理。”太平公主頷首。

太平公主表態了，武攸暨也就頷首。“這件事就給張相爺了。”

張相爺再點點頭，他又仔細問了顧采薇方才的況，還有杜雋清以及張夫人等人的說辭。聽完后，他就頷首：“這件事的確是這個名紅的丫鬟惡意謀害長寧侯夫人不假，而且的心思十分歹毒，手段也無比下作。只不過現在紅已經死了，的罪責不用多追究。但紅是建昌王府的人，建昌王妃您既然把給帶了過來，那麼的一言一行就代表了建昌王府，這不是王妃您說一句瘋了就能揭過去的。您更不可能陪個不是就把事給了結了。”

“一般在衙門里，這等殺人未遂的罪名，不管下手執行的人最終如何，但事主是必須承擔至七的罪責。按照我新塘律法，事主說也要仗一百，徒一千里。”

建昌王和建昌王妃都紛紛眼神一暗。

張相爺又連忙捋了把胡子。“當然，大家都知道，這件事并非王妃您本意，可您也不可能真的一點責任都不擔。不過長寧侯夫人，建昌王妃說得也沒錯，你既然現在還好好的，那就也別太過咄咄人。好歹大家都是要在長安常住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何必把關系搞得那麼僵呢？公主都眼看要臨盆，咱們就不要嚇唬，那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讓建昌王妃當眾向你賠個禮，保證以后都會嚴加管束手下的人，再包了你們夫妻的醫藥費，也就差不多了。”

說實話，他這個和稀泥的法子，顧采薇很不能接。但建昌王夫妻倆更不能接。

尤其是建昌王妃，現在都快氣瘋了！

都還沒找顧采薇算唾在自己臉上那筆賬呢！結果現在，自己居然還要當眾向賠禮道歉，還包他們的醫藥費？

想得！

看著建昌王妃這麼咬牙切齒的模樣，顧采薇輕哼：“張相爺您是好心想讓我們各退一步，以后還好相見。可這事我怎麼想怎麼心里不痛快，要就這麼放過他們，那也太便宜他們了！不管怎麼樣，他們也得再給我一點神安吧？”

建昌王妃瞬時又臉一沉。“你還想要什麼神補償？”

“比如說，一些珍貴的補的藥材啊！還有我在水里泡了這麼久，裳首飾都不能用了，你們難道不該加倍的賠回來？不只是我，還有我家侯爺也一樣。”顧采薇慢悠悠的說道，“不過呢，你們也不用太過費心去給我們尋，只要照價賠償就行了。我們拿了錢自己去買也是一樣的。”

建昌王妃兩排牙齒都開始來回，磨得咯吱咯吱直響。

偏偏張相爺聽后，他深以為然。“的確還有這一點。長寧侯夫人提醒得很是時候，老夫怎麼就忘了這個了？不過這一共也沒多錢，想必建昌王府上是拿得出來的。”

他們是拿得出來，可那又怎麼樣？寧愿把錢拿去喂狗，也不想給眼前這對狗男！

建昌王妃在心里怒罵，但邊的建昌王已經點頭。“這個好說，我們本來也該是我們賠的。那麼加上醫藥費，我們一共給你們一千貫，長寧侯夫人覺得夠不夠？要是不夠的話你盡管開口。”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雙眼還若有似無的往顧采薇上瞥了幾眼，眼神里的傲慢和鄙夷簡直毫不遮掩。

聽他這口氣，也就跟隨手出一個銅板打發花子似的。他這本就不大方，而是故意在打人的臉！

或許對那些面子的長安權貴們而言，他們會覺得自己被辱了。但顧采薇完全沒有這樣的覺。

聞聽建昌王的話，就揚起笑臉：“既然建昌王您都這麼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說實話，一千貫的確太了點，我和侯爺分一分一人才五百貫呢，我們哪這麼便宜？怎麼說，這個價錢也得再乘以一個十倍才行嘛！”

“你這獅子大開口！”建昌王妃聞言又怒了。

顧采薇眨眨眼。“不是建昌王讓我自己說的嗎？我就覺得我們值得這個價。當然，如果建昌王妃你們拿不出這個錢來，那咱們也是可以商量的。我們侯府雖然不富裕，可也沒打算靠著這一萬貫發家，侯爺您說是吧？”

“是。”杜雋清毫不猶豫的點頭。

建昌王妃又被氣得夠嗆。

“王爺！”連忙轉向建昌王，就見建昌王也因為顧采薇出來的這個價碼而臉發白。

一萬貫，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他府上一年的進項加起來都沒這麼多呢！

可是顧采薇方才都已經把話給說死了——要麼給錢；要麼拿不出錢，那就是他們故意打腫臉充胖子！兩條路，哪一條都不是什麼好路。可他又還有什麼選擇？

他們府上也不是沒了一萬貫就不能活了！

于是他咬咬牙：“一萬貫就一萬貫。今天回去，我就讓人準備好錢，送到長寧侯府上去。”

“好啊！”顧采薇點頭，“現在咱們價錢已經談好了，就只等你們再低頭認個錯，這件事就解決了！”

都拿了他們家一萬貫了，居然還不依不饒，還著他們低頭認錯？

建昌王妃差點又想張大。

但建昌王此時卻一把將往前一推：“妃，就差臨門一腳了，你快向長寧侯夫人認錯吧！”

建昌王妃踉蹌幾步，不得已低下頭。“對不起，我錯了。以后我一定會嚴加管束手下的人，不讓他們再發這樣的瘋。”

“就是嘛，你要是早點這麼說不就結了？”顧采薇擺擺手，“好了，我原諒你了！”

然后才回頭對杜雋清笑笑：“侯爺，現在咱們可以放心的去等大夫了。”

“嗯。”杜雋清點頭。

于是，兩個人再向張相爺等人道謝過后，就隨著丫鬟的引導往客房去了。可他們謝了張相爺夫妻、謝了太平公主夫婦，也對其他賓客們表示了驚擾到他們的歉意，卻獨獨沒有再多看上建昌王夫婦哪怕一眼。

這明顯的無視，就將建昌王夫婦臉都狠狠一沉。

“王爺你看到了，這就是你死活著我向他們低頭的結果！”建昌王妃冷聲說道。

建昌王則冷冷回應：“今天在公主府上，本就不適合把事鬧得太大。那就先讓他們占點上風，回頭我有的是機會讓他們跪在我腳下，哭著求我把今天丟的臉面十倍百倍的掙回去！”

聽到這話，建昌王妃臉上才終于浮現出一抹冷笑。

卻說顧采薇和杜雋清，他們倆被引到客房后，就趕跑了個熱水澡，將一的泥水洗干凈，再換上干凈舒適的裳，然后太醫就進來了。太醫給他們把把脈，開一副驅寒鎮定的方子，當即讓丫鬟拿去抓藥煎了端來給他們喝下。

也因為這件事，顧采薇理所當然的不打算繼續留在公主府上，要回家去好好休整一下一下！太平公主得知消息后也沒有多挽留，只讓人準備了整整一車的名貴藥材等給他們帶回家去。

只不過，等到了車馬廳，顧采薇剛爬上車，就見到眼前車簾一掀，杜雋清也鉆進來了。

顧采薇眉梢一挑。“侯爺您不騎馬了？”

話音沒落，就聽杜雋清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打完了，他紅通通的鼻子，一雙幽深的眸子也淚汪汪的看著。“你覺得本侯這樣還能騎馬出去見人嗎？”

顧采薇連忙捂笑。“恭喜侯爺，這是您的機能正在運作，將侵的寒氣給驅逐出去。您放心，您強健，肯定過兩天就沒事了！”

然而，也沒傻樂上多久，就察覺到一意順著鼻腔部朝外洶涌而來。

下意識的捂住，立馬——

“阿嚏！阿嚏！”

也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很快，就和杜雋清一樣鼻頭紅紅，眼眶也漉漉的。

見狀，杜雋清吸吸鼻子，幸災樂禍的吐出四個字——“同喜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