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和蕭四老爺都嚇了一跳。
小的胡鬧任也就罷了,如今勸勸說不定就勸回去了!
怎麼老的也跟著胡鬧起來?
這一老一折騰起來,事豈不是全被他們折騰遭了?再無回轉的余地了?
“爹爹,您剛從江州回來,還沒好好歇歇,我送您回家好生休息一番,再來……”蕭四老爺連忙起。
蕭諄一把推開兒子的手,“你一邊兒去!我沒老糊涂!”
蕭玉琢垂眸思量,邊上至阿娘,下至仆婢,沒有一個支持和離的。
只有南平公主支持,不過的支持,也可忽略不計了。
如今突然冒出這麼強有力的支持者來,還真人意外。
且祖父說的很有道理,沒有律例支持,景延年說不認賬就不認了。讓他寫放妻書,他們和離才是最穩妥的!
就算是將來孩子生下來,那也得跟著姓蕭!
“玉玉覺得呢?你不必怕,你若心意已決,只管說出來!”蕭諄說道。
蕭玉琢連忙道:“祖父,我確實已經想清楚,與其茍且過活,不如一拍兩散!只是怕他不肯寫放妻書給我,我也是無奈才有了休夫一舉。”
“不怕,他不給,我替你要!”蕭諄拍板道。
長公主和蕭四老爺臉唰就變了。
“爹,你……”長公主霍然起,瞪著蕭諄就要發飆,看的樣子,若不是有蕭四老爺連連向作揖,只怕要指著鼻子罵蕭諄老糊涂。
蕭諄不慌不忙瞇眼一笑,“來人呀,去請景將軍來!”
“慢著!”長公主厲聲喝道,“爹爹憑什麼這麼做?!”
蕭諄樂呵呵看,“憑我是祖父,見不得我蕭家的兒此委屈。”
長公主被他氣的笑出來,“爹娘還在這里站著,什麼委屈了?”
“爹娘不心疼他,自然有老家伙心疼。”蕭諄沖蕭玉琢招手,“玉玉,來坐到祖父邊來。”
蕭玉琢連忙湊到蕭諄邊坐下,沖長公主和蕭四老爺嘿嘿一笑,挽住蕭諄的胳膊,得意洋洋。
長公主四下看去,似乎想要找的鞭子。
“嘉榮,息怒,好好跟父親和孩子說。”蕭四老爺連忙攬著的肩頭,著的背,安道。
長公主咬牙切齒,狠狠瞪著蕭玉琢,好半晌才從牙里出一句話來,“玉玉已經懷了景延年的孩子了!”
屋里霎時一靜。
“說好了不說的!”蕭玉琢瞪眼。
蕭諄卻抬手慈的的頭,“玉玉不著急。”
蕭玉琢撇。
蕭諄慢慢悠悠開口道:“我蕭家養不起一個孩子麼?”
長公主聞言,抬腳踹翻了面前案幾,抬手指著蕭玉琢,話音卻是沖蕭諄,“好,就護著吧!就這麼驕縱!我看能驕縱出個什麼結果來!”
長公主氣的拂袖而去。
蕭四老爺站著,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去勸勸。”蕭諄開口。
夫妻兩個一出門,蕭諄扭臉就吩咐道:“去請景延年來!”
“回稟老太爺,”小廝在廳堂外頭拱手說道,“景將軍被圣上足在府,明日才滿了期限。”
蕭諄看了蕭玉琢一眼,笑瞇瞇問,“執意和離?不會后悔?”
蕭玉琢小啄米似得點頭。
蕭諄朝外,揚聲說道:“告訴他,壽昌郡主懷了他的孩子,律法之外,尚有人在。圣上知道來龍去脈,不會怪罪他的。”
蕭玉琢瞪眼,“祖父怎麼能告訴他呢?”
“孩子是不是要生下來?”蕭諄認真問道。
蕭玉琢點頭,“是要生,可我自己能養,不用讓他知道。”
“生下來之后,你要把他藏在屋里永遠不人知道嗎?”蕭諄神變得嚴厲。
蕭玉琢連忙搖頭,“那怎麼會!”
“所以,景延年遲早都會知道他有這麼個兒子,”蕭諄神很嚴肅,“既是要和離,就要把一切的話開誠布公的說清楚,免得日后再糾纏。”
“可是……”蕭玉琢猶豫。
“你怕他知道你懷有他的孩子,就不肯和離是麼?”蕭諄問道。
蕭玉琢連連點頭,沒孩子的時候他還不肯呢!
“他為何要不肯?你們在一起不是彼此折磨,他心里不是沒有你麼?”蕭諄問道。
蕭玉琢猶豫,“他……他肯定會在意自己的嫡子呀?”
“他與你和離之后,再娶妻,再生子,就不是嫡子了?你腹中的孩子,與他未來的孩子份上有什麼區別?他既不在意你,就更不會在意你腹中的孩子,是也不是?”蕭諄問道。
蕭玉琢遲疑的點頭,祖父說的,好像很有道理啊……
“去吧,照我說的。”蕭諄吩咐人下去。
景延年來的比預想之中的還要快。
馬還未停穩,他便翻下馬,腳下如踩著風一般,刮進別院之中。
長公主到底是不放心,并未真的負氣離開別院。
聽聞老太爺把景延年來了,同蕭四老爺站在廊下,抿冷眼看著景延年。
景延年臉沉沉,一雙漆黑的眼眸之中,卻是涌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緒。
“見過祖父,父親,母親。”景延年站在門廊外,拱手施禮,“玉玉。”
蕭玉琢輕哼一聲。
“不必多禮,今日只怕是最后一次聽景將軍一聲祖父了。”蕭諄著胡子笑道。
景延年形一震,猛然抬頭,目幽深的落在蕭玉琢上,遲遲沒有移開,“玉玉不是已經懷有孕?”
蕭諄點點頭,“那又如何?一個孩子,我蕭家還養得起。”
景延年臉霎時難看,雙手不由攥。
“玉玉給你留下的休夫書,你可認?”蕭諄問道。
景延年沉聲道,“我大夏從無休夫之說,便是郡主……亦不能破律例,這休夫,做不得數!”
果然啊,蕭玉琢點頭,還是祖父想得周到。
“所以今日你來,就是你寫下放妻書,從此男婚嫁,各不相干。”蕭諄又說。
景延年抬頭看著蕭諄,臉上緩緩出笑來,“祖父,您這是強人所難。”
他面龐清俊,笑容耀眼,卻并無溫度,更像是怒極反笑。
“那我問你,當初玉玉慕你,長安皆知。如今為何要不顧世人非議,執意離你而去?”蕭諄揚聲問道。
景延年面一黯,深沉的目投向廳堂,半晌卻未置一詞。
“可是你做了對不起玉玉的事?”廊下站著的長公主也厲聲問道。
景延年遲疑片刻,舉目看著眼坐在廳堂的蕭玉琢。
兩人離得遠,且廳堂里并不似外面敞亮,他看不清楚蕭玉琢的臉神態。
只覺是那般遙遠,清清冷冷,遙不可及……這再不是以往那個糾纏他,無理取鬧,他只想逃避的郡主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是真的要失去。
只要他稍微一松手,一愣神兒,就會從他邊永遠消失,彼此再無干系。
這種覺,從來不知畏懼為何的景延年,竟心頭輕。
“是,我故意冷落,看著王氏欺負到頭上,卻袖手旁觀……我故意躲著,便是無事也躲在軍中不肯回府……故意奪走邊得力的陪嫁丫鬟,斷其膀臂……我……”景延年低頭垂目,一面回顧,一面緩緩說道。
“你竟——”長公主臉難看,抖出長鞭,“我將兒嫁給你,就是你這般折辱的嗎?”
“啪——”的一聲。
長公主的長鞭狠狠的打在景延年的上。
景延年在廊下站的筆直,不避不閃,生生著。
他這般倔強桀驁的樣子,更是惹怒了長公主,那長鞭如雨一般集的落在他上。
蕭玉琢坐在屋里,一開始看著尚覺得阿娘總算是幫自己出了氣了,心中暗爽。
可阿娘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鞭鞭下去,毫不留。
單是看著就覺得疼,可景延年竟然站在廊下,不避不閃,垂著頭任由長公主鞭打。
“阿娘……”蕭玉琢小聲開口。
坐在邊的蕭諄笑瞇瞇說,“玉玉可曾解氣了?”
蕭玉琢連忙點頭,真把圣上的寵臣打死在的別院里,圣上想必不能放過吧?
“長公主!”蕭諄揚聲喊道。
長公主這才氣吁吁的停了手。已是滿頭大汗,握著鞭子的手都被磨紅了。
挨打的景延年的慘狀可想而知。
可景延年仍舊不如鐘的站在廊下,垂著頭,拱著手。
“你走吧。”長公主扔了鞭子。
“若能母親解氣,求得玉玉原諒,我便是再吃一頓鞭子又何妨?”景延年沉聲說道。
長公主冷著臉,皺眉看著他。
蕭玉琢撅了撅,“好聽話誰不會說呀?”
“可這打,也不是誰都能的住的呀?”蕭諄著下笑道。
長公主哼了一聲,拿過鞭子就要再手。
蕭四老爺連忙攔住,“打壞了他不要,累著你可怎麼好?”
長公主沉著臉沒有作聲。
景延年卻拱手抬起頭來,“母親只管降罰,但這放妻書,我絕不給。”
蕭玉琢輕哼一聲。
蕭諄撓頭道:“嗨,他倒是個倔脾氣,寧可挨打都不肯和離呀?”
他脾氣執拗倔強,蕭玉琢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但他也是個面子的,就這麼站在廊下,被一院子的丫鬟仆從們瞧著,主認錯不說,還這麼劈頭蓋臉的被長公主一頓猛。
嘶,是夠丟臉的呀。
“看來他還是不死心,一門兒心思只想著利用我家玉玉。”蕭諄在一旁,著胡子笑。
蕭玉琢側臉看了眼祖父,只覺他此時笑的像一只老狐貍。
為了利用是他妻這個名分,寧肯這麼丟臉?還著頭皮挨頓打?
蕭玉琢的眉頭輕輕蹙起,“阿娘,莫打了。”
長公主回頭來,看著廳堂里坐著的兒,“你解氣了?”
“我有些話,想單獨跟景將軍說。”蕭玉琢小聲道。
長公主微微皺眉。
蕭諄倒是利索起,提步向外走。
他到門外,抬手拍了拍蕭四老爺的肩頭。
蕭四老爺連忙跟著他順著廊下往遠走,長公主卻還站在廳堂門口,皺眉看著屋里屋外的兩人。
“長公主?”蕭諄遠遠喚了一聲。
長公主這才收了鞭子,狠狠瞪了景延年一眼,提步而去。
屋里屋外伺候的丫鬟都退到院子里。
景延年提步走進廳堂,站著不好似也沒那麼疼,這麼一走,渾疼得像是火燎著一般。
長公主下手還真是狠呢!
他隔著矮幾在蕭玉琢對面跪坐下來的時候,額上已經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玉玉……跟我回去吧。”
“打住,”蕭玉琢連忙抬手截斷他的話音,“我可沒原諒你呢,更不打算跟你回去。”
景延年微微蹙眉,一雙深沉的眼眸更添一層濃墨之,黑沉沉化散不開。
“看在你寧可挨打,也不愿和離的份兒上。”蕭玉琢得意的嘖了一下,這麼個英俊又年輕有為,更是圣上寵臣,多人想結都結不上的才俊,為了求得自己原諒,寧可阿娘再打他一頓。
蕭玉琢仰頭,那點兒小小的虛榮心,多多還是被滿足了一下的。
“我就不為難你了!”蕭玉琢微微一笑。
景延年抬眼,忽而抬手在臉頰上輕輕一。
蕭玉琢的笑容立時一僵,“舉止輕浮,你是鞭子沒吃夠嗎?”
卻見景延年手指上沾了一點兒白的跡。
呃,是臉上沾了東西了?
“咳。”輕咳一聲,“你不是不想和離麼?你所圖為何,我心里有數,你心里更是清楚。”
景延年眉頭輕蹙,卻沒有開口。
“這樣吧,你想利用我,蕭家人也不想看著我把事越鬧越大,我更是想安安靜靜的把孩子生下來。”蕭玉琢提及孩子。
景延年的目便落在肚子上。
此時才兩月,腹部甚是平坦,自是什麼都看不出。
“剛好,我們互利互惠,你拿著‘休夫書’,我住在別院里。倘若有人想塞給你你不喜歡之人,你就拉我出來作擋箭牌,說那休夫書不頂用,我還是你的妻!”
蕭玉琢見景延年的眉頭皺的的,兩道墨染的濃眉都越越近,連忙又補充。
“當然我也不妨礙你尋找你心里的朱砂痣、白月。到時候你把休夫書拿出來,上頭有我的指頭印子,府不認,我也得認不是?”
蕭玉琢微微一笑,滿臉的我都是為你好。
景延年垂眸,半晌才緩緩開口,“什麼朱砂痣?白月?”
蕭玉琢不由皺眉,這不是重點好吧?
見他沉著臉,面有不悅,蕭玉琢只好解釋道:“曾經有一位詩人說,每個男人心里都有至兩個人,娶了紅牡丹,久而久之,紅的變了墻上的一抹蚊子,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娶了白牡丹,白的便是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朱砂痣。”
彼時尚未有玫瑰,蕭玉琢就地取材,用頗負盛名的牡丹代替。
景延年的眉頭倏爾一展,冷笑一聲,“既如此放不下,何不兩個都娶進門來?”
蕭玉琢一怔,被他噎的翻了個白眼,價值觀不同,果然無法通!
“大丈夫生不抱憾,死能瞑目,既割舍不下何不去追尋?既不去追尋,因何還要念念不忘?”景延年說的一本正經,“我不會休棄你,更不會用旁人來取代你。”
嗯?
蕭玉琢怔了好一會兒,“你不就是想全自己忠臣之名,不紀王亦或是越王的黨羽麼?我給你利用,你倒也不用把自己的一生幸福都搭進去,既然我們不合適,日后都不要彼此糾纏就是了。”
景延年面冷涼,眼眸沉沉,“何為合適?何為不合適?你如今都已懷有我的骨,再說這些不覺可笑?”
蕭玉琢扶額,跟一個認死理的人通怎麼就這麼難呢?
“孩子是孩子,夫妻是夫妻。唉,我不跟你廢話,反正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我們就和離!”
蕭玉琢猛的一拍桌案,高喝一聲。
大約以往的郡主從來沒有在景延年面前如此囂張放肆過。
他竟瞪眼微微一愣。
蕭玉琢頓覺豪氣云天,揚眉吐氣!
哈哈一笑,跪坐在自己腳踝上,“怎麼樣?你若答應,將來孩子生下來,我會他知道自己的爹是誰,倒也不至于被人說是沒爹的孩子!我更會照顧好他,這你就不用心了!”
景延年臉頓時一黑,煞氣滿屋。
蕭玉琢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人真是一得意就容易忘形,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沒別的意思……”
“你是打定主意不肯跟我回將軍府了?”景延年沉聲問道,他角微微勾著,臉上卻一笑意也無,只覺他從眉梢到眼角都是冰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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