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喜歡說謊的人，會遭到報應嗎？」

仍記得，在立太的大典之後，時沉盛裝未褪，坐在帝母的面前，問了一句。

仍然記著帝母當時的眼神，那種銳利的，幽深的，看著，像是深不見底的潭：

「當然會，但，就算是會，也依然要這麼做。」

沉抬眸。

「你如今為太，有諸多的事不由己之時，就會撒謊，只要你能夠站在這個位置上屹立不倒，就算是撒再多的謊又如何？」

帝母輕勾角：

「只要你能夠站在萬人之巔，到時候，你會知道，別說撒謊了，就算是要你屠城，也會有人願意。至於報應……」

的聲音忽然變得很輕很輕，似乎是回憶起了從前：

「那是要死的時候，或者死之後的事了，生在帝王家，就是一場決鬥，退場者死，而你要是贏了，能夠多多的在人間幾年，將自己結的那些孽障盡數補償，倒也值了。」

時沉回神，攥的拳鬆開了，這一雙手也不見得多乾淨，上一世死得那麼慘，應該也算是的報應了。

「不過……贏紂的報應？」

低了聲音，輕笑了一聲：「真不知道，像是這樣的人，會遭到什麼樣的報應。」

睿王府——

「贏紂邊的那個陳竟然有那個膽子，敢這麼對你？」

贏灝有些惱，他的臉蒼白如紙，虛弱的靠在床壁上，時沉姌坐在的對面，輕輕的點了點頭：

「是啊，我本來只是想要將小世子帶回家就好了，可是沒有想到，那個人竟然像是一條攔路狗一樣攔著我，也不知道是在防備誰，是不是贏灝不讓他的兒子靠近我們？故意在這兒讓那個男人找茬？」

贏灝咬死牙，牙齒磨得咯咯作響，眼中皆是怒意：

「這個該死的贏紂，他派人殺我不，竟然還敢找別人對你這般不敬，虧我當時還很激他幫了我一把，原來他如此按捺不住！」

「現在咱們最要的事，就是要看好他絕對不能夠從監牢中放出來。」

時沉姌略有些委屈的皺著眉頭：「而我的事不重要的，就算是我被那個下賤東西給氣到了，那也無妨，還是王爺你的事要。」

贏灝聞言，面不忍，出手來輕輕的摟住了時沉姌的脖子：「姌姌，還是你最心疼我，但我又怎麼能夠讓你在這種事上如此大的苦楚？」

時沉姌的眼中劃過一抹幽：「王爺想要怎麼做？」

贏灝輕舒一口氣：「林楓死了，贏紂暗中下套引我上鈎，傷我邊最得力的屬下，我怎麼可能輕易的饒過他？」

說到這兒，他笑了一聲：「心肝，我想要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時沉姌眨了眨無辜的雙眸。

贏灝附耳上前：「蕭然雨的那個姐姐不是一心想要嫁給本王嗎？你去跟說，讓幫本王一個忙，本王就娶。」

「……」時沉姌聽他要娶別的人，撅起了紅：「你竟然在這種事上找妾，妾不依。」

贏灝一見這般，喜歡得不得了，輕啄一口道：

「放心，這種事兒當然是要給去辦，若是換了你，我還心疼呢。」

時沉姌眼珠兒轉了轉：「什麼事兒，這麼神？？」

贏灝輕聲道：「贏紂邊最重要的的人是誰？」

「當然是他的兒子了，這還用問嗎？」

「我猜想他謀劃著一切也完全是因為施斐傷了贏塵，他想要復仇。所以，能夠報復他的最好的辦法，那就是殺了他的兒子。」

時沉姌愣了一愣，大喜，卻又有些顧慮：「我覺得沒有那麼容易，贏塵邊有侍衛重重把手，這孩子警戒心也特別的強啊。」

「你以為我要直接殺了他嗎？」

贏灝勾起角：

「我手裏有一種葯，是種寒毒，讓人服下之後，寒氣骨髓，無葯可意，到最後活生生的凍僵而死，這種葯，剛開始服用的時候是不會看出來的，直到之後發作第一次，冷得彷彿赤躺在雪地之中，每逢一個周期就會發作，到最後的頻率會越來越強，直到將他凍死為止。」

時沉姌越聽越覺得有趣：「我們安樂國善用蠱蟲殺人，殺人之後往往還會留下痕跡，你們這贏國竟然還有這種毒藥，那他雖然活著，不也是生不如死了？」

贏灝挑起的下顎，指腹輕輕在細的上面挲：

「若是在這種時候長期服用下去，自然而然是短命鬼，約莫著，最多也就三十多歲，就要活活的凍死了。」

「好狠毒哦。」時沉姌捂著紅笑了：「我不過我喜歡。你放心吧，蕭雪意那個人天跟在我後轉悠，就想著什麼時候能夠嫁進來，只要我給這個機會，不信不做。」

「但——」話鋒一頓，時沉姌有些苦惱：「我們應該怎麼樣才能將這種毒藥下給贏塵呢？」

「你去讓贏塵來我們府上他不是不願意嗎？」

贏灝眼中劃過一抹狠厲：

「他既然不願意，那就讓他去父皇的宮中待著，像是這種來路不明的孩子，父皇一直以來都很不喜歡，就給他弄到皇宮裏去好了。一直以來在贏紂的邊生慣養，這孩子越來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待在皇宮裏面磨練磨練子，也是極好的。」

瑾王府——

月降臨，時沉隨意的坐在贏塵的房門口，看著天邊那一彎明月。

不過一會兒，後的門被推開，一個小影走了出來，手中拎著一把小板凳，乖巧的坐在他的邊，仰頭看著月亮。

時沉偏頭看去，見贏塵這張緻如瓷娃娃的面容，如今不過小小年紀，就已經學會說謊了。

哼了哼：「我問你一個問題。」

這傢伙沒有自稱草民，小世子的眉頭皺了皺，有些不大高興的朝看過去：「問。」

「你想要為一國之君嗎？」

這句話也太過直白，惹得在旁邊的侍衛都沒忍住朝這邊看了過來，贏塵趕張的環顧左右，擰了自己的小眉頭：「你這是什麼問題，我父王說這種問題不能問！」

「那你想嗎？」沉扭頭看他。

贏塵臉微變，胖乎乎的小臉上寫滿了凝重，但在他這十分稚的臉上顯得分外的稽：

「想。」

時沉挑起眉梢，手托著腮，覺有些好奇：

「我覺得像你這種小孩子，難道不覺得勾心鬥角沒意思，要快快樂樂過一生嗎？」

「那是別人家的小孩。」

贏塵轉過頭，著皇宮的方向：

「我不是。」

漆黑的眼中，莫名的著一堅定。沉瞇了瞇眼，腦海中莫名浮現了這個孩子頭頂金冠，著龍袍的畫面，高高的坐在龍椅上，滿眼皆是疏離與高不可攀。

二人良久無言，各懷心思的肩並肩坐在一起，打破這寂靜的，是贏塵邊的侍衛，劉慎。

劉慎面不佳，從遠而來，屈膝稟告：

「啟稟世子，皇帝宣您進宮。」

贏塵臉微變，臉上神明顯閃過了一孩稚的拒絕。

然而也只是一瞬，他的神漸漸凝重起來，聲氣的問：「可有說了什麼事兒。」

劉慎滿面烏雲，似乎他也覺得此時不對勁：

「沒有，但，外面的馬車就候著，世子什麼東西都不用拿，進宮去見皇帝即可。」

「我跟你一起去。」時沉站起來。

劉慎搖了搖頭：「不可，公公說，只能讓我隨行，其餘人等全部不許跟著。」

「……」沉抿，不放心的看向贏塵。

贏塵眉心，包子的臉沉著：「知道了。」

他站起，理了理自己的衫，扭頭看著時沉。

這孩子的臉上的表彷彿赴死：

「若我回不來了，別告訴父王，我不希他會擔心。」

沉驚訝於這孩子的理智懂事，但：「你為什麼會覺得你回不來。」

贏塵心事重重的低下頭：

「皇祖父不喜歡我，我知道的。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著一隻癩蛤蟆，我見過他殺了很多的人，如今，他說不定也會殺我。」

「……」沉心莫名的跳了跳，有一種不好的預十分強烈，一把抓住了要走的贏塵的胳膊：「你不能去，我來想辦法理。」

「你能理什麼？」他的嗓子又，又脆，慢慢的回了自己的手：「你連自己都理不好。」

時沉一愣，贏塵轉離開，腳步又頓住，轉過頭來看著：「對了，你知道我為什麼看你順眼嗎？」

搖了搖頭。

贏塵垂下眼，長睫濃似扇：「我曾經見過我父王畫的母妃的畫像，你跟長得像的。我曾經想過，我母妃說不定會回來，如果有一天回來了，你就告訴，我很想，我長得還有一點像。」

時沉渾一，如遭雷擊，腦海中猛然閃過那艷紅的床，手中死死抓著飛舞的喜綢，痛苦的哀嚎。

那是生產那日，疼得死去活來，卯足了最後一氣力將孩子生了出來。

很明顯的聽到了半聲啼哭，然而自己就跟著暈厥了過去。

再次清醒之時，就得到了這個孩子不幸夭折的消息。

並是不太喜歡這個孩子，因為不喜歡的爹，可當孩子真正的離開的時候。

才知道什麼做撕心之痛，痛不生。

如今，看著沒有留，一步一步走向暮的盡頭的贏塵，再一次真切的覺到了這種覺。

如果放開這個孩子，一定會後悔。

時沉突然大步向前，抓住贏塵的胳膊，一把將他抱起來。

贏塵猝不及防，劉慎驚愕：「你——」

時沉抱了懷中的孩子，對劉慎道：

「我帶著小世子先走，你就說小世子已經不在房中，把一切責任都推給我，懷疑我將小世子給拐走了。」

劉慎臉變了變，卻也反應很迅速的點了點頭：「好。」

贏塵靠在的懷裏，甕聲甕氣的說道：「你這樣帶我走，若是被人抓到，你會死的。」

「我不怕死。」時沉抱著他往後院跑，幾乎是出自本能：「我怕你死。」

懷中的小子輕輕一，時沉忽然覺得自己的脖頸有一點點的潤。

「怎麼了？」調侃道：「我們冷麵無的小世子，也會哭嗎？」

「要你管啊！」吸了吸鼻涕，贏塵惱怒的道：「我只是想父王。」

「你父王是混世大魔王，有千年的壽命，死不了的。」時沉在侍衛的指引下上了馬車，他們有侍衛陪同在側，倒也安全了不。

時沉道：

「從遠路走，繞開前面的那些人，去瀾清坊。」

外面馬鞭子一揚，馬車快速前行，沉放開了自己懷中的孩子，卻見他捂著自己的眼睛。

「我事先說好，你這樣對我，我也不會激你的，我只會覺得你只是圖我未來能夠為帝王，企圖在這裏討好我。」

這孩子怎麼一點也不可……真是跟那個白眼狼的爹一樣一樣的。

時沉翻了個白眼，「那麼未來的帝王，你這一條命這麼值錢，到時候可得好好報答我才是對吧？」

贏塵這才放下了自己的手，車廂裏面昏暗，沉卻依然能夠看見他眼中散發的微：「你想讓我怎麼報答？」

時沉挑起眉梢，見他如此認真，輕笑了一聲：「我現在還沒想起來，等我想起來，我再看看要怎麼讓你報答。」

贏塵抿了抿，切了一聲。

-

「你說贏塵又被那個傢伙給帶走了？」

贏灝怒拍床岸：「你們這幫廢都是怎麼做事的？就在你們眼皮子底下你們都能讓他逃了？」

從宮中來的公公戰戰兢兢低著頭：「奴才有罪，只是奴才也萬萬沒有想到，這小世子竟然如此膽大，還敢在皇上的命令之下逃了。」

「贏塵小屁孩子，能有多大的能耐，可是他邊的那個傢伙倒是膽子大。」

贏灝氣憤的磨牙：「竟然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耍我。」

公公細聲細語的道：「王爺別生氣，奴才已經派人去找了，相信不多時就能找到世子的下落。」

「你們找？」贏灝冷笑一聲：「等你們找到了，只怕是贏紂都從監獄裏面出來了。」

太監哽住，被堵得啞口無言。

贏灝平復平復心：「你回去去跟父王復命吧。」

太監有些沒主意：「奴才怎麼說。」

「如實稟告，就說瑾王府出了一個叛徒，將小世子給綁架了，找到之後當場斬殺就好。」

「是。」太監連忙應了，之後就退下了，贏灝無奈的了眉心：

「本王的邊就沒有一個中用的傢伙嗎。就連贏紂邊那個姓陳的，都比本王這邊的人強，只可惜不為本王所用。」

時沉姌坐在一旁拿著扇子，給贏灝扇了扇風：

「那樣的傢伙有什麼可留在自己邊的，不過就是有一點小聰明罷了。」

贏灝閉目養神：

「只可惜本王邊的人連點小聰明都沒有，就連本王邊最得意的林楓，不也是折在了他們的上？」

時沉姌溫的安道：

「王爺難道沒有聽過一浪更比一浪強嗎，我們邊總會有比那個男人更好的，他算什麼，不過就是一窮酸的小子罷了。」

「但願如此吧，本王最近子不好，希這次能夠不費勁。」

時沉姌眼波微轉，見贏灝有了睡意，輕手輕腳的離開了。

綾羅就守在外面：「王妃。」

時沉姌食指在邊，示意安靜，隨後帶著去了別的房間：

「剛才的那個太監你看見了嗎？」

綾羅點了點頭。

時沉姌溫的表已不再，滿眼的狠厲：「你去追，告訴他，見到小世子一律斬殺。自己找個託詞，說是誤殺了小世子即可。」

綾羅愣了一下，覺得有一點不妥：

「這樣能行嗎。」

「當然能行。」時沉姌哼了一聲：「我跟在贏灝邊這麼多年到如今，肚子也沒個靜，這贏塵就是我路上最大的阻礙。絕對不能讓活著，我沒有的，別人也不能有！」

綾羅一聽這話幹勁滿滿：「奴婢這就去找人！」

瀾青坊——

厲莫善面凝重的看著眼前的小包子。

「我拒絕帶。」

贏塵不聲的挑了下眉梢，依然靜靜地著他。

時沉眉心鎖，雙手抱懷：「不想帶著他的理由呢。」

厲莫善沒個好氣的道：

「這還需要什麼理由？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與他爹之間的關係。」

贏塵依然眨著純潔無辜的眼睛，安靜的看著他。

厲莫善低頭，瞧見他仍在盯著自己不放，緩緩蹲下，用略帶挑釁的口吻對他說：

「小孩子，我跟你爹有仇，所以你出了事兒，我開心還來不及，是不可能幫你的。」

贏塵沒吭聲，眼神彷彿在看著一個智障。

時沉當即一腳踹過去：「你對著一個小孩子，你說什麼呢？」

厲莫善痛得哎喲一聲：「可是我沒說錯呀！我們本來就與他爹有仇。

是誰在暗中陷害我們，咱們心裏還沒數嗎？他現在出了事兒，讓兒子來投奔我們，當我們是什麼？傻子嗎？」

「贏塵過來是我讓過來的，跟他沒有關係！」時沉有些生氣了。

厲莫善拔高了聲音：「所以我說你傻嗎，你就不應該管他，由著他在王府裏面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