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落盡,天地已陷黑暗,只有東邊那一銀盤般的明月把一道清暉過窗戶照艙房,打在了楊輕侯的面上,再加上廳上本就燃燒著的燭,讓他整張臉都映上了一層異樣的,配上此刻他大張雙眼,略顯迷的樣子,落到李凌眼中居然讓他到了一人……
夭壽啦……李凌突然就打了個寒噤,自己這是被個江湖人給掰彎了嗎?這也太可怕了吧。
楊輕侯也在同一時間發現了自己的失態,迅速回神正:「李兄,你這是哪門子的對弈規則啊?」
「我沒說咱們下的是圍棋啊。」李凌眨眼笑道,「早告訴你我不會圍棋了,這是五子棋,只要我的五子連一線,就算贏了。現在你看,這邊五子不就已經連作一線了嗎?」
「你……」楊輕侯帶著慍怒,又有些無奈地看著他,是真沒想到一個堂堂舉人竟會如此耍賴,而且這什麼五子棋自己也是從未聽說過的,一時竟有些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
正當這時,一名漢子突然閃堂來:「公子,他們來了。」只此一句,便讓楊輕侯的神陡然一肅,雙眉一挑的同時,人也跟著站起,目朝外張去。
李凌也到了不一樣的緒,忍不住順著他的目往外一掃,就瞧見兩艘不大的漁船正朝著這邊駛來。如果只是隨意看上一眼,他也就此忽略了,可現在,心中存了想法再看,就發現這兩艘漁船有些奇怪了,即將港的它們竟完全沒有下帆減速,而且兩船叉向前,大有直撞自己下商船的意思。
「這是……」李凌心頭頓時一凜,轉頭看向楊輕侯,卻發現他目中有芒閃爍,完全是一副早有打算的樣子。
要出事,而且是在對方的意料中的變故……自己這是陷到什麼江湖仇殺中去了!李凌心頭更慌,下意識便起要走,可他才一,楊輕侯卻跟腦後長眼般開口道:「李兄還請稍安勿躁,待會兒我們船上會有些子,我覺著你還是跟我在一起才最安全……」
「這是你們漕幫的事,可與在下沒有半點干係啊。」李凌其實早就猜到對方份,這時也顧不上其他了,連聲撇清自己道。
「已經來不及了,從你陪我在此下棋開始,你就已經為那些人的目標。」楊輕侯說著便一揮手:「攔住他們!」這話自然是對手下人說的。
隨著他這一聲令下,船頭十多人同時跳下水去,直朝那兩艘漁船游去,另有兩條獨木舟也應聲水,飛快衝上去攔截。
見他早就做好了佈置,李凌總算稍稍鬆了口氣:「那個楊公子,在下等人只是湊巧和你同船,從未想過涉足你們漕幫的紛爭啊。」
「李公子放心,我楊某人自會保船上所有人的安全。」楊輕侯說著又看了他一眼,「你倒有些眼力,居然猜出了我們的份。」
李凌只能回以苦笑,可這笑才一起,便在他臉上僵住了。因為就在這時,前方變故突生,那兩艘獨木船才靠近漁船,就有短促的破空聲起,小船上五六人剛前撲,就被殺個措手不及,慘著掉落河中。而隨著一聲長喝:「衝過去!」那本來速度適中的漁船突然就是一個加速,風帆鼓足了勁后,前沖的速度瞬間拉到了剛才的一倍,如兩支離弦的利箭般直衝而來。
本來雙方也就相距一里多地,對方這一提速,那兩艘漁船就已短了一半,正好與全速游過去的那十多人正面相遇。那些人趕下沉閃躲,可漁船上已經撒下兩張大網,一兜之下,便把附近幾人一網擒,並帶起了陣陣慘。
隨著大網向上一提,李凌藉著月更是瞧見了網上反映出來的點點寒芒,這漁網顯然是被改造過,上頭附有利,一旦被困其中,那就是被利刃加切割的凄慘場面了。
對方也是有備而來,這讓李凌剛剛放鬆些的心再次一,看了眼楊輕侯,卻見他也是面沉,修長纖細的雙手已握拳,但口中還是冷靜如故:「後退,我們到岸上去,那裏有接應。」
說著,他又看了眼李凌:「你放心,你的同伴我剛剛已經讓人送他們先上岸了。」
李凌這才放下心來,跟著他果斷出廳,直往後走,同時心中卻帶著一個深深的疑——這楊輕侯既然早知道有敵來犯,為何還要冒險暴在船頭?而更關鍵的是,他為何還有閑心拉了自己在那兒下棋聊天?
他還沒決定是否把問題說出來呢,隨著砰的一聲悶響,腳下的商船已經發生震搖晃,使得李凌一個趔趄就直朝著船舷撲去,好在一個漢子眼疾手快,才拉住了他。可隨即,又是一下撞擊從船的另一側襲來,讓二人都沒能穩住形,驚聲里,撲地前,正好讓他頂著對方撞在船舷下側,當真是狼狽不堪。
楊輕侯的下盤卻比李凌穩太多了,再加上他顯然更習慣於這等震晃,居然腳步不停繼續向前,還能手攙了扎手紮腳想要起的李凌一把。得虧下有人墊著,李凌雖然跌得有些狼狽到底沒有傷,當下就借這一拉,翻再起。
可還沒等他定神向前呢,後方已傳來了一聲驚呼:「小心!」旁的楊輕侯已帶著他直朝側前撲去,而數支利箭則在同一時間從旁邊飛來,險險著他們的子釘在了船艙壁上。其中最近的那箭矢離李凌的面門也就尺許距離,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箭尾在眼前快速抖帶起一片虛影來。
李凌的臉唰的一下就白了,這種生死一線的危險可是他兩輩子都很遇到的。而楊輕侯則是雙眉,全力拉了他再往前撲:「是弩!左邊那艘運送藥材的船上是他們的人!」即便是在帶人躲箭的時候,他還能分心找到冷箭來的位置,然後果斷下令,「老游……」
一名漢子當即低喝一聲,手一揚間,數道寒已呼嘯著直飛而出,全部沒到了一丈多遠那艘貨船的船艙,頓時裏邊響起了幾聲慘嚎,又有幾支箭矢飛過來,但準頭卻比不了剛才,被楊輕侯他們輕易閃過。
但這時,後卻響起了一陣殺聲,李凌忍不住回頭一看,就瞧見一個個人影卻從船隻下方如猿猴般攀將上來,他們的手裏握著寒閃閃的兵,怪著,如一隻只兇般直撲而來。
側方有弩箭威脅,後邊是追殺者,而渡頭一帶的其他船隻又不知還有沒有藏匿著更多敵人,此等危險的場景是李凌從所未遇的。得虧他心理素質還算不錯,要不然只怕這時已經因為手腳發彈不了了。
都不用楊輕侯吩咐的,眼見敵人自後方追殺過來,護著他向岸上撤去的十多個漢子裏立刻分出一多半來轉迎敵,只有四人依舊保護他們向船后奔去。
從來沒有哪一刻,李凌會覺著這麼一艘古代的商船有這麼的長,居然這都還沒能跑到船尾。但又是兩箭飛來,讓他連這樣的抱怨都生不出來了,只能狼狽地抱頭閃躲。
忽然,他又聽到兩聲呼嘯從側方傳來,就在他下意識前撲著閃躲時,餘卻瞥見那飛來的並非箭矢,而是兩手臂細的繩索。那繩索一到船上,便如長了眼睛般直接套在了艙房外一木頭上,隨即就是一個繃。
李凌還有些疑著,旁一名漢子已低喝一聲,揮刀便斬向了繩索。李凌不懂,他卻清楚得很,這是那邊船上有人要借繩索盪過來了。
他出刀快,可對方卻更快,呼的一聲響,兩條人影已順著繩索的走勢飛躍三丈許的距離從天而降,在半空,雙已猛然蹬向那漢子,使他只能收招對敵,卻被他們一個騰輕巧閃過。
李凌倒是在楊輕侯的拉扯下迅速向前,微微扭頭一,才發現本來還跟著的四名漢子已和不斷順著繩索飛躍過來的傢伙戰在了一。如此一來,繼續朝著船尾而去的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了。
「你放心,只要上了岸,我必能保你萬全!」楊輕侯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惶恐,一邊跑著,一邊還出聲安,同時另一隻手則屈臂護於前,準備隨時應對可能出現的變故。
變故就在他們終於衝到船尾,只消幾步就能踏著跳板回到岸上時發生。
呼的一聲響間,船尾驟然亮起一團火,然後迅速擴散,把船隻尾部徹底點燃,截斷了他們上岸的必經之路,而更後方的跳板此刻也不知所蹤。
同時在火照耀下,十多個模樣猙獰,手持利刃的兇徒嘶吼著直撲上來,當先一人在一看到李凌的瞬間,更是雙眼幾噴火:「李凌,我可找到你了!」喊聲里,人已高高躍起,如蒼鷹搏兔,又如猛虎撲羊般撲殺過來,鋼刀呼嘯,直取李凌的頭顱,似要將他整顆腦袋一刀剁下!
李凌在這一刻也呆住了:「莊強……」他也認出了這個點火斷去自己退路的傢伙的份來,出逃在外的仇人居然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突然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