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試與鄉試既一脈相承,其中自然有著太多相似的地方。
比如考試時間都是三晝夜,考題也同樣數量龐大,計有三道四書題,四道五經題,制判表各一道,兩題策問,外加兩題算數,足以讓全部考生在這三日時間裏馬不停蹄,全力以赴了。
當李凌從巡場的兵卒手中接過那厚厚一疊考卷時,心中又是一。接下來這三日說長也長,說短也短,就看自己能不能以最飽滿的狀態來應付這如山似海般的難題了。
因為有了鄉試的經驗,這回他可不會再犯下先易后難,卻把最好的狀態放到最容易那些題目上的錯誤了。當下里,就先開始研究起至關重要的頭兩道四書五經題。
到了會試上,考自然更不敢再把截搭題之類上不得枱面的玩意兒拿出來刁難考生了,幾道考題都是堂堂正正的大題,都是能在經書里直接找到上下原句的,甚至都是最悉的字句,只要是讀過這些經典的考生就斷不可能覺著陌生。
但越是如此樸實無華的題目,對每一個考生的要求就越高。因為這樣的題目已經有太多人以此作文,再想寫出人拍案稱道,鶴立群的文章來就越發困難。這對李凌來說自然也是一大考驗,他當即閉目苦思,足足思忖了有半個多時辰后,方才提筆開始寫下第一句話。
可才沒寫兩段,又對這開篇的容不甚滿意,只能又將之塗抹。好在這是寫在其他紙上的草稿,倒還是可以塗抹更改的。
就這麼塗塗改改,時不時還作一番長考,足足花了兩個多時辰,李凌才把第一篇四書題給寫出來。因為這一回他對自己文章的要求比之前哪一次都要更高,而且還要刻意地往裏塞不典故,使得整篇文章的寫作遠沒有了以往般從容連貫。
等他寫完放下筆時,才驚愕地發現這天竟已暗了下來,卻是黃昏了。也就是說他花了珍貴的半天時間,結果卻只寫了一篇文章,這讓李凌的心猛然一,越發覺著時間迫了。
好在之後考場里提供的後勤供應還算不錯,不但飯食什麼的是溫熱的,夜間所用的蠟燭也比鄉試時多了一,而且每一看著也更,這讓他得以能在夜裏也繼續用功。
而有了頭一篇文章的開道后,後面幾道四書題的思路也就此打開。照著相似的思緒,李凌在這個夜裏文不加點,落筆飛快,待到二更天蠟燭將盡時,已把三道四書題全部寫完,總算是把之前浪費的一點時間給找補了回來。
長時間的苦思寫作,讓李凌也到了一陣疲乏,都懶得洗漱,直接就把考卷筆墨什麼的一收,便橫倒在考座上,拉過一旁的被子呼呼大睡。
雖然如今的天氣尚寒,遠冷過當日鄉試,但李凌現在下面有褥,上邊有被,倒也不覺寒冷,這一覺竟是睡得格外香甜,直到天亮,有梆子聲響起,他才被驚醒。
發現自己是在考場后,李凌不敢怠慢,又迅速起,跑到外頭舀了些缸里的涼水,再兌上自己所燒的一小盆熱水,便對付著洗漱齊整。就著溫水又啃下一塊干饃后,他便再度投到了與四道五經題的搏殺中去了。
考場中的其他考生也和李凌一樣,在這個早春二月天裏全投到與一道道枯燥的試題戰的戰場之上。而考場的其他人其實也不得輕鬆,比如那些考,雖然現在還沒到他們忙碌的時候,也依舊沒有閑坐,而是聚在一起研究起了那幾道試題來。
畢竟他們也是剛剛才知道是哪幾道題目,還需要對在些題目做進一步的研討,抓住其中真意,如此才能在閱卷批改時做到客觀公正,同時也不會出什麼差錯。
如果說考生考都是困守一地,在為考題努力的話,那考場里的其他人則是流的。在還算開闊的考房前的甬道上,不時就有一隊手持刀槍的兵丁輕手輕腳地走過,他們雖然極力控制不發出聲音來,但目卻犀利如刀,不斷從一間間考房掃過,去留意每個考生的作。倘若有發現某人可能舞弊,他們便會毫不猶豫地上前查看。
就是這一排排考房之外,與龍門相連的院子裏,也有幾名穿著大紅武服的男子如標槍般站立於地,不時聽著那些巡場兵丁的稟報,隨後又作出一個個的指示。
他們是負責整個考場安全和紀律的員,一旦考場真出現舞弊之事,就得由這些人出手了。不過從這兩天的況來開,本次會試考場還算平靜,尚未有哪個不開眼的傢伙敢挑戰朝廷威嚴。
考場部嚴陣以待,龍門之外,此刻的陣仗也自不小。自打考生全部場,龍門重新關閉之後,貢院一帶數條街道,已全數被兵封鎖,等閑人等是完全無法靠近此地的。
尤其是龍門正對出去的那一條道所在,更是佈防了不下三百京衛兵,個個佩刀持弩,殺氣騰騰。如此模樣,莫說尋常百姓了,就是那些當的,到了此也是要戰戰兢兢的,生怕被人誤會。
考場這兒這三日是隔絕任何人靠近的,但全京城百多萬人的目卻依舊不斷投注於此。不是百姓們閑暇時會談論本次會試,猜測著這一回又有那些幸運兒能魚躍龍門,一朝為天子門生,就是那些衙門裏的員們,也忍不住會在私下裏說一些相關問題。
甚至就連當今天子,在批閱奏疏之餘,也會隨口詢問會試考場那邊的況:「今日是會試第三日了吧,那邊沒出什麼狀況吧?」
「聖人放心,考場那邊好著呢。這回有葉提督親自坐鎮,還有一向公正謹慎的樊尚書任主考,那是一定不會出任何狀況的。」
「他二人確實值得朕信賴啊,不過……」皇帝說著,拿手輕輕叩擊著面前的案,半晌道,「朕還是擔心會有珠,這樣,明日一早,你便持朕手諭進一趟貢院,讓樊梅生在閱卷時更仔細些,哪怕是有被黜落的文章,也要好生再看過。」
這個說法可太古怪苛刻了,近兩千考生,每人十多道題目,合在一起就是兩萬多篇文章,閱卷的考卻不到二十之數。他們能做的只是盡量公平,可真要半點差錯不犯可太難了,而且看文章終究是個很主觀的東西啊。
可面前的老侍卻一下就猜中了主子的心思,立刻答應下來:「奴婢遵旨,一定不會讓人有的。」跟了皇帝半輩子,他可太清楚剛才那話指的是什麼人了……
孫雍見此,滿意地須一笑,這才又取過一份奏疏看了起來,只是慢慢的,他臉上的笑容就又不見了,眉頭開始聚攏:「果然來了……」
……
已是會試的第三天,饒是晚上並未涼,睡得也還算不錯,可李凌依舊到陣陣疲憊,腦子也有些發木了。
但他在打開最後一道策問題時依舊極力抖擻了一下神,同時在心裏祈禱著是自己所悉的範圍容。要知道前一篇策問花了他一晚時間,實在是關於治河之事他太過生疏了啊,只能說些假大空的話。
而當眼試題后,他總算是鬆了口氣——這道策問題目長,是讓他解決一個並不富裕的小縣的三年秋收稅糧問題。雖然題目看著多有刁難之意,但對於李凌來說,這反而正中下懷,畢竟在財稅上做文章正是他這個注會的長項啊。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把後世的一些手法以更附和現今律法的方式表述出來,這自然已經難不倒作了太多相似文章的李凌了。如此,不到中午,最後一道策問已然寫完。
至於被他放到最後的那兩道算題,打開只掃了一眼,他便笑了起來:「說到底就是二元二次方程嘛!」或許這樣的題目會難住八以上只知道苦讀四書五經的考生舉子,但對他來說,可實在太小兒科了。
都不用多作思考的,李凌就已在心中算出了兩道題目的正確答案,然後再將解算過程用附和眼下規律的言辭表述出來,兩道堪稱會試關底BOSS的算題就順利完。
在最後把寫好的文章全數細讀一遍,確認上頭沒有任何過錯問題,也沒有犯下什麼忌諱后,李凌終於是長長吐出一口氣來。
科舉路上,最艱難的一步終於是走完了,接下來是是敗,就不是他能說了算了。反正他自己覺著為了走這條科舉之路自己已經竭盡所能,哪怕失敗了,也不存在什麼憾。
所以當聽到那幾聲示意考生可以提早卷的梆子聲響起后,李凌便開始收拾跟前的東西,完備之後,踏出自己呆了三天的小小考房,將厚厚的一疊卷子到外邊略詫異的兵卒手上后,便頭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接下來還有沒有殿試,就只在天意了!
半個時辰后,李凌走在空的道之上,夕從側照過,把他的影子在街道上拖得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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