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珂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寧府的，胡老頭告訴的辛過于勁，以至于有點無法接，此時腦子還是恍恍惚惚。

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整夜也無法眠，第二天剛天亮，就爬了起來，準備出門一趟。

青薔也是剛起來做早飯，看見起得那麼早，也是愣了，“小姐你怎麼就起來了？不多睡一會兒？”

“睡不著。”寧珂展了一下腰肢，淡淡道：“等會我要出去一趟，你們不用等我。”

“小姐你還要出去啊？”青薔放下手里的活，一臉不解，“要不奴婢陪你一起去......”

“不必，我自己去。”寧珂搖搖頭，邁步走了幾步，忽然又回過頭來問了一句，“你上次說郊外那個很厲害的畫師住哪兒？”

青薔眨著眼睛想了一會兒，才道：“小姐說的是白大師嗎？他就住在城外那個山腳下，自己僻地耕種，圈地為廬。小姐你出了城隨便找個人打聽一下就知道，他是個大善人，平日里賣畫的錢不是拿去寺廟貢獻香火，就是救濟周圍貧困之人。”

“好，我知道了。”寧珂點了點頭，轉要走，青薔又問了一句，“小姐你不是說不要他畫了嗎？我已經辭退他了。”

寧珂漫步往外走，頭也不回地道：“我覺得攝政王畫得也不怎麼樣，還是想看看白大師的作品。”

“攝政王的畫還不滿意？小姐你的眼也太高了吧？”

青薔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句，轉眼間，寧珂已經出門去了。

清晨的京都還在蘇醒，薄霧里，一切繁華都藏在其中，一切波云詭譎也尚未出水面，祥和得一片好。

越是往城外走，風更是清爽怡人，秋風颯爽，稻香帶著收的圓滿撲鼻而來，讓人心曠神怡。

寧珂在馬車中微微顛簸著，竟然舒服地睡了過去，等到醒來之時，車夫已經停了下來，說是已經到了。

掀起簾子了一眼，首先便看見了山腳下煙霧縈繞的一座小院，青竹直清雅，圍繞在院子前后，墻頭不知名的花藤攀爬上來，開出一朵朵白的花兒，沾著水，晶瑩滴。

就是這里了。

寧珂下了馬車，讓車夫去一邊休息，自己朝著院子走去。

尚未走到門口，就聽見里面傳來陣陣晨間勞作的聲音，炊煙裊裊，香氣迷人。

好濃的煙火氣，好自在的田園生活。

“扣扣。”

寧珂抬手敲了敲竹子編制的門，里面很快就傳來了沉穩的腳步聲，“來了來了。”

門一開，一抹青衫飄逸地率先映了眼簾，隨即才是來人清瘦文弱的面容，看起來不過是三四十歲，面白紅，薄薄胡須，墨發僅僅用白玉簪子束著，額前落下幾縷碎發，平添了幾分灑之意。

“姑娘這是......”白墨看著眼前蒙面的子，微微蹙眉。

寧珂禮貌地微微頷首，算是見禮，“白大師好，小子乃是慕名前來，想求得白大師畫像一張。”

“噢噢，原來是求畫的，請進請進。”白墨不疑有他，謙謙有禮地開門，領著進來。

寧珂沿路掃了一眼，院子里種著一垅垅的菜，剛才應該是在翻地，還有新鮮的泥土印記。

白墨訕訕笑著，先去凈了手，才去給寧珂泡了一壺自己炒的清茶，寧珂嘗了一些，雖然有點苦，但味道醇厚，有著一說不來的韻味，還有點悉。

“姑娘想畫什麼樣的？”白墨在竹寮里備好了筆墨紙硯，這才詢問起來。

寧珂直接將一張紙放在了他桌上，嗓音清冷地啟，“就要這個。”

白墨拿起來一看，眼睛瞬間瞪大，手一抖，“你這......”

*

寧珂離開的時候，手里多了一張嶄新的畫，小心裝裱著，綢布包裹，可見心思鄭重。

“小姐，直接回城麼？”車夫小心翼翼地問。

“宮！”

“是。”

車夫爽快地應了一聲，驅趕馬車直奔皇宮，那時還早，恰好趕著下朝的時間，但據說皇帝近日病了，早朝的主持便讓攝政王代勞。

寧珂下了馬車，恰好就在宮門口遇見了楚君越，他正在眾多臣子的眾星捧月中，寧珂便沒有上前去打招呼，直接往東宮走。

不料，路過花園的時候，又撞見太后在散步，想走也繞不開，只能上前去行禮了。

“太后娘娘萬福。”

太后瞧見就甚是歡喜，慈地笑著將扶起來，聲道：“珂兒總是那麼客氣，都說了沒人的時候不要行禮了，哀家又不是外人。”

寧珂乖巧地笑了笑，沒有反駁。

太后看手里拿著東西，奇怪地看了一眼，“珂兒這是拿著什麼？那麼早宮，是有急事嗎？”

“沒有沒有。”寧珂淡淡一笑，將畫像放在了后，隨即轉移了話題，“太后最近子可還好？珂兒最近忙著，都沒能好好給太后請脈了。”

太后并沒有對畫像的事過于糾結，自然而然地跟上了的話題，笑道：“哀家最近都好，這還得多虧了珂兒之前幫哀家調理，如今都好了。”

“那就好。”寧珂乖巧地笑了笑。

太后忽然又想到了什麼，拉住的手，語氣迫切地道：“對了，哀家宮里又有西蜀那邊送來的特產，哀家就等著你來一塊兒吃呢！現在還早，珂兒想必沒用早膳，不如先去吃一點。”

“這......”寧珂心里還有事，一時遲疑。

太后卻是熱，勸了好幾句，寧珂若是不去，又怕拂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便點頭答應了。

說是特產，不過也是些藥膳加工的干食，寧珂吃了幾口便找了借口要離開，太后生怕壞了似的，又打包了一些給帶走。

太后對一直疼，不好意思不要，也一起提著去了太子的東宮。

上次勸說無果，這一次，也不知道太子是否會愿意跟去天牢走一趟。

可若是太子不去，皇后就不肯開口，那也無法得知當年的事，所以，關鍵還是在太子。

就在正要進去的時候，宮殿大門卻忽然開了，太子從里面走了出來。

他大概這幾天也是煎熬，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面容憔悴，唯獨那雙眼睛在看見寧珂的時候還是明亮的。

“珂兒，你來了。”

“嗯，剛去了太后那里，順路過來。”寧珂也不好直說是來找他的，總覺得自己有點自私，太子剛被自己母親下毒傷害，自己又來勸，總是有點不近人。

誰知太子卻直接開門見山，說道：“你跟本宮一起去看看母后吧！”

“太子......”

寧珂還以為是聽錯，太子卻已經大步邁開，走在了前頭。抿了抿，也連忙跟了上去。

太子要去見皇后，皇帝倒是沒有阻攔，此事也是給楚君越全權負責了，楚君越更加沒有理由不答應的。

考慮到太子與皇后有己話要說，寧珂便沒有跟著進去，只是在門口等著。

太子激地看了看，深吸一口氣，才慢慢走了進去。

明明是很短的距離，太子卻好像走了一個世紀那麼長，他的心是矛盾的，既想見到自己的母親，又害怕見到，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回憶。

可，寧珂說得對，那終究是他的母親，不管做過什麼，都要斬首了，他確實應該去見見。

“太子？”牢房的角落里蜷著一個凌骯臟的影，聽見腳步聲，立刻就抬起頭來，目晶亮地了過去。

“太子？太子真的是你嗎？”

待到那個人影靠近，皇后目喜，一下從地上彈了起來，沖了上前去，“太子！太子真的是你！母后以為你再也不會來了，母后......”

“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太子站得遠遠的，面容半藏在影里，顯得幾分無與冷酷。

皇后微微一怔，抓住鐵欄桿的手卻更了，溢出一苦的笑意來，“母后知道你怨恨......可是母后真的不是細，母后真的是被冤枉的......”

“那為什麼你會半夜出現在廢宮？為什麼你會中珂兒的毒？為什麼你手里拿著人皮面？為什麼別的宮殿底下都沒有死人，就你的宮殿有？為什麼害怕我會揭發而想滅口？”太子兩眼通紅地盯著，一句接著一句，語氣咄咄人，愈發激，“你說啊！你倒是給兒臣一個解釋！為什麼！為什麼是你！為什麼一切的矛頭都是指向你！”

皇后哭著搖頭，“沒有！不是母后，不是母后！你聽母后解釋！”

“好啊！你解釋！兒臣今日來就是來聽你解釋！”

“好.......好！”皇后頹然點了點頭，停頓了一會兒，才開了口。

“那晚母后是收到了他人的信前去赴約的，可是等母后去到的時候，就一個黑人迷暈了，至于那個人皮面為何會在母后手里，母后也不知道......還有，母后從沒有想過要給你下毒，你是母后的孩子，母后怎麼忍心......”

太子聽完，眼底神越發失而疼痛，角一點點咧開，隨即瘋狂地笑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激。

“你說你什麼都不知道？一切都是別人陷害的？你覺得你這一番話會有人相信麼？你要編借口能不能編一個令人信服的！你這樣我怎麼相信？怎麼信你？”

皇后淚流不止，見他這樣，更是痛心不已，“可是母后說的都是真話！母后沒有騙你！”

“你不必再說了！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不會再相信！”太子狠絕地瞪著，憤怒而難過。

“我沒有你這樣狠毒的母親！”

怒吼著，他狠狠一扭頭，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皇后在后怎麼哭喊，也無法挽留他的腳步。

“為什麼......為什麼連你都不相信母后，為什麼......”

皇后緩緩落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心疼得好像被人凌遲，沒有盡頭。

那是自己的孩子，他不信，以為恥辱。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趴在塵埃里，再也抬不起高貴的頭顱，哭聲嗚咽低回，凄凄慘慘戚戚。

這時，一抹雪白的角出現在眼簾，伴隨著子清冷的嗓音，“我已帶了太子來見你，你也該履行承諾了吧？”

皇后苦笑了一聲，下微微揚起，一派清貴姿態，“本宮既然答應了你，那自然不會食言，你不就是想知道你母親怎麼死的麼？”

角微微勾起，掠過一詭異的笑容，“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