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

楚玉一襲月白長袍，腰間墜著金穗龍紋玉佩，墨黑長發用玉冠束起，隔遠相，比那畫本子里頭的翩翩佳公子，還要多上幾分俊秀來。

而此時，這公子卻面愧，沉半晌，面前杯盞當中茶水已經涼了幾次，才道：

“歡，這麼早來，可是叨擾你了？”

“無妨。”

燕歡潑掉冷水，重新換上一杯熱茶，送到楚玉手邊。

“得七皇子惦念，是歡殊榮才對。”

“你和我，不必這般生分的。”楚玉嘆息一聲，端起茶盞送到邊，又道：“是我不對，險些害了你。”

“若我是你，也會做出一樣的決定，況且現在云開霧散，過去之事，便不必說了。”

彼此之間，都是聰明人。

打楚濂求皇上賜婚的那一刻，楚玉看燕歡的臉，就知曉心里，其實全都已經知曉。

他一個試探，害了燕歡陷囹圄，險些出了大麻煩。

楚玉最早登門，也是擔心彼此之間出了嫌隙。

燕歡的威脅太大。

若不能為己所用，轉投向其他的皇子，他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總而言之，是我不對，我欠你一次。”

楚玉言辭懇切，眼中也盡是誠然。

至于承諾是真是假，到時候還有幾分用，他們心里，都是有數。

燕歡暫時還不打算換個盟友。

比起其他皇子，楚玉確實是個最好的合作對象。

就算是有旁的心思，也是人之常。

“那我便記下了。”

看應下，楚玉這才松了口氣。

他手袖，出一掌大的白玉錦盒，放到桌上，推到燕歡面前，笑道：

“其他賀禮都是俗，唯這小東西還算稀罕，還長平郡主笑納。”

“七皇子客氣了。”

燕歡瞥過一眼，并未打開，直接放到了一邊。

神淡淡，不等楚玉再次開口，率先道：

“不知京寺一議，七皇子進展的如何？”

京寺初次相談，燕歡曾給楚玉，出了個主意。

是關于如何安置那些因為邊關戰事，逃往京城的難民。

提了個只給前期安穩的謀劃，攔下災民，開倉放糧，再要那些宦富商捐財獻糧，最后征兵伍，留下老弱婦孺，隨地分配。

絕了他們進京的心思。

此計，顧全大局，短時間，定可解皇上心腹大患。

但時間一長，弊端暴出來，就無法可解。

到時候，獻出計策的太子，定是要大過。

連帶著楚霽，估計都要連累在上。

楚玉看燕歡不想再談前事，暗嘆一聲，跟著轉移了話題，道：

“太子私下去見了父皇，又在今早，當著群臣的面，提起了此事。”

“皇上允了吧？”

“是，而且全權給太子經手。”

燕歡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抹笑意，“你的人，安置下去了？”

“嗯。”楚玉皺起眉，“如果沒有變故的話，我的人，會跟著護送隊伍一同從京城出發，到時候在路上找...”

他話音未落，就聽燕歡的聲音響起。

“撤回來。”

楚玉一愣，“你說什麼？撤回來？”

“有職的不要，找幾個機靈，且你能信得過的，沿途盯著。”燕歡垂著眼，手指給冰冷的石臺上點，“放心吧，就是你的人不出手，這些銀錢糧食，也不會順利送到那些難民手里的。”

“為何？”

燕歡沒多言解釋，只是笑著看了楚玉一眼。

這七皇子雖聰慧，但比起楚霽來，確實是了幾分城府。

倒也是理所應當。

他們一個背景深厚，有母家照看，風生水起，打小就是最被贊譽的皇子，眼界一直長就在天上，當然看不到人間苦難。

而楚霽雖是皇子，但生母卑賤，不寵，給皇宮院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長大，城府若是淺薄，怕是連活下都難。

幸在楚玉并不愚笨。

一點就。

很快醒悟道：

“你是說，會有其他人手？”

“自然。”燕歡微微頷首，“這次從京城運走的銀子和糧食，既有國庫之，也有那些達貴人們捐獻，數額之大，誰不想咬上一口？

聲音頓了頓，又道：

“就是太子能忍，他手底下的那些人，從自己腰包掏出了銀子，本就不爽，怎能不趁著機會，好生撈上一筆。”

“是了，我會讓人好生盯著。”

“莫做出頭鳥，你的人，絕不能給這次出京的人馬當中有太大職。”

燕歡面冷峻，提醒道：“不然到時候，倒下的人，怕就不是太子了。”

這一次，他們的對手并非太子。

而是站在太子背后，出謀劃策的楚霽。

他心思多重，燕歡一清二楚。

想讓太子局，不難。

難得是蒙住楚霽的眼。

楚玉也知此事兇險，半分都錯不得，定是得理的盡善盡，才能撇清關系。

他當即點了頭。

“我知曉，回去我就差人著手理。”

“也不用太擔心，要你的人隨行，不過是穩妥起見，留第二手準備，多一條路罷了。”燕歡下眉眼，安道：“若是沒有意外，用不著你的后手，那些難民們，就會替你把這件事，鬧大的。”

的路，已經送到了楚玉面前。

這并非是幫他。

也是為了燕歡自己。

現在的楚霽，還沒有辦法離太子。

只要能扳倒太子，他的靠山不見，勢力自然也就跟著塌了半邊。

楚玉心下了然。

他和燕歡之間，不過是盟友罷了。

不在意之前的兇險，也是因為互相還有利可圖。

至于什麼義，許是連三分都難見。

他已經試探過一次。

卻險些給燕歡送到楚濂邊當皇妃。

心底，也算是徹底明白下，燕歡對他，是真的毫無他意。

只是探討之間，見聰慧謹慎，局面步步兇殘，卻還是能走出一條取勝之道，心里既是欽佩，又有幾分失落。

若是燕歡嫁予他，他們再無芥，聯起手來，能真心相對，那皇位還有何難。

只可惜...

楚玉沉思之間，見燕歡起了，行禮道：

“見過八皇子。”

他這才回過神來，回頭一，見楚霽已過橋一半，正向亭中走來。

楚霽負手慢行，見了楚玉，笑道：

“七哥來的這麼早。”

“晚些還有事，便提前過來給歡道賀。”楚玉起了，也跟著笑道：“八弟來的也不晚啊。”

“正準備去太子那，順便過來一趟。”

“八弟有心了。”

楚霽走進湖心亭，看向燕歡，放了嗓音，道：

“長平郡主快請起，你現在可是京城的大紅人，誰不知丞相府的三小姐，現在是我靖楚的長平郡主，哪還能你的禮。”

“八皇子說笑了。”

燕歡神淡淡。

起了，親自斟了杯茶。

“八皇子請坐。”

楚霽也不客氣，落了座，端起倒的茶，輕抿一口，贊道：

“不愧是長平郡主，這倒出的茶，味道都是不同尋常。”

他雖是贊嘆，但言語當中，卻帶了些微妙的意味。

燕歡瞥了眼楚玉，沒去應聲。

這個時辰，早朝才下了不到一個時辰。

楚玉匆匆而來也就罷了，連楚霽都跟過來湊熱鬧。

他心思深沉，其中意圖如何，燕歡不得不多考慮幾分。

燕歡不開口，楚霽也沒有繼續同聊下去的意思，轉而對楚玉道：

“太子今日所言，七哥可還記得？”

“自然。”

楚玉心中思慮，楚霽忽然提起此事，就絕非閑聊那麼簡單。

“本想等七哥空閑，在到七哥那里走一遭，誰知道竟在郡主這到了。”

“都是自己兄弟，八弟直言便可。”

“其實也是太子代。”楚霽嘆息一聲，略有些無奈道：“要百及城中富商自愿捐銀，并非易事，太子勞心勞力，本就辛苦，還擔心不夠周全，想著七哥素來人脈寬廣，想讓七哥給此事，幫一把手。”

楚玉揚起眉，和燕歡對視一眼。

楚霽這招倒是聰明。

看似是要他幫忙，其實著不落好的事兒一出，折損的可是七皇子的人脈。

到頭來，只有太子一人會獲得嘉獎。

楚玉自然不肯幫忙，道：“太子辛苦，我自然愿意幫忙分憂，只是...”

他聲音一頓，嘆息一聲，無奈道：“最近大寒，母妃時常不適，我宮的數次也比過往多了不，怕是沒有空閑去助太子一臂之力，未免誤了正事，還是勞煩八弟多為太子分憂一些吧。”

歲首才過，也是剛見過淑妃，如何，他們心中都是清楚的很。

但不過托詞而已。

理由給夠太子面子即可。

楚霽依然面不改，頷首道：“盡孝為先，相信太子也會理解。”

楚玉拒絕，他也就沒有再提，像是真的隨口而為一般，視線轉向燕歡，詢道：

“今日還有事，不能多留，不知郡主何時空閑，我可否再次登門？”

“恭送八皇子。”燕歡起了，垂著頭，恭敬道：“丞相府自然不敢不歡迎八皇子。”

并未直語，但抗拒之意，已是頗為明顯。

楚霽哪里能聽不出來，卻道：

“那就過幾日再見了，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