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錚微微頷首，“五日后。”

塞外使臣來京覲見，留下半月之余，已是極限。

這還是因為六公主一事，給稍稍向后拖延。

不然按理來說，這幾日左右，呼延灼便得離開了。

好在，該談的買賣，得了個滿意的結果。

燕歡不怕呼延灼反悔。

兩座城池，換一個人。

這筆生意，對他來說，算是沒有任何代價。

只要燕歡能兌現承諾，他就能賺個缽滿盆滿。

事暫落，給六公主那頭，也能有了個代。

只是打從賜婚的圣旨一下，就是太子殿下，都是難以見上一面。

更何況是燕歡了。

即是沒法子，又不是多要的事兒，也就沒急著進宮。

燕歡抿了口茶，蔥白的手指沿著杯口挲一圈，仿后知后覺似的，抬眼去瞧況錚。

“呼延灼之事，你倒是清楚。”

況錚輕笑一聲。

他的眉眼間籠著一暈暖茫，濃長的睫微微，恍然一陣清風拂過，掀起湖面道道漣漪。

那雙黑眸當中，噙著無盡。

這世間千千萬萬，人無數，卻唯一人，能他心。

“他住的地方，我安排了人。”

“如此便好，行事切莫小心，他畢竟是塞外人，和我們集不大。”

燕歡單手撐腮，避開了況錚的目，那微妙的張，再一次襲上心頭。

難得狼狽，心頭跳的了節奏，更是匆忙調轉了話頭。

聲音才落，又道：

“若是為了他暴，萬萬不值。”

況錚眼睛一亮，冰冷的指尖搭住袖口一角，又屈起手指，勾住那一小塊布料。

他有恙。

溫此時冷若寒冰。

即是想去接近，也更是擔心會凍著。

他們之間，連接都得是小心翼翼。

“歡是擔心我？”

他角噙笑，眸中閃著欣喜的。

此時姿態，倒是難得有個年的模樣。

連槐蘭給一旁，看的都是一愣。

也算和況錚見過幾次。

這大況質子，給的覺，和燕歡有幾分相像。

都有著不符年紀的沉穩老練。

甚至給城府方面，還要更勝一籌。

畢竟，他份敏，靠著裝瘋賣傻，才得以給靖楚艱難存活。

不僅是辛苦。

說是行走在刀尖上都不為過。

可此時，他給燕歡面前，卻是毫不設防。

該是多深沉的信任。

給家命依托彼此。

他們，不只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槐蘭也給恍然間意識到，楚玉和況錚的不同。

楚玉的，并不單純，糅雜了太多的利益和斟酌。

他想要的并非是燕歡這個人。

而況錚不同。

他眼中的人，是最真實的燕歡。

是那個從地獄當中，掙扎歸來，滿心仇恨的惡鬼。

即使如此，他仍是心意不變。

就是因為看的清楚，燕歡才會對他，毫無辦法。

低咳一聲，想要回袖口，但瞥了眼況錚泛著青白的指尖，只僵的保持了原狀。

“算算日子，太子的事兒，也該有消息了。”

“是了。”況錚察覺到的縱容，更顯開懷，連嗓音都跟著下幾分，道：“運送資的隊伍，近幾日就該回來了。災民們暴一起，地方怕是不住多久，京城就能收到消息。”

燕歡瞇起眼，眸中閃過一道利茫。

“等隊伍一回來，就該通知楚玉手。這件事，必須讓太子全權負責，才能順利給他踢下太子之位。”

“七皇子現已賜婚，那秦侍郎，該是為他出點力氣，以表態度了。”

“是了。”燕歡微微頷首，手指無意識給桌面上點，思索半刻，沉聲道：“勝敗，可就在今次了。”

太子若是倒臺，他的位置一空下，那這些皇子，可就都要鬧騰起來。

楚玉有淑妃這個生母，地位本就不同于一般皇子，加上多年來善名在外，文韜武略俱佳，太子之位，他是最有利的競爭者。

這一點，朝堂眾人，也能看的清楚。

但最重要的，還是皇上的心思。

上一輩子，楚霽的皇位，可不是干干凈凈得來的。

皇上心里面屬意誰，燕歡也不知曉。

但只要盡人事，天命，誰說就改不得了？

“我該走了。”

燕歡起了，之前比試一事，出了太多風頭，自然引得更多目落到上。

尤是現在呼延灼還未離京。

更得小心謹慎。

走到門前，正離去，略一猶豫，又道：

“我該是得給七皇子遞個話去，不知太子上是否干凈，若是不夠臟，此時得添一把火才行。”

燕歡也不曉得為何。

要和況錚解釋一句急著離去的緣由。

但話都已經出口。

幸好仍是背著，況錚瞧不見臉上的復雜。

他只是道：“七皇子出手，怕留下把柄，不如我來。”

況錚來出手？

若是由楚玉的人設局，萬一給捕捉到端倪，鋪設下來的計劃，便會徹底空。

倒臺的人，便不會是太子。

而是他這個七皇子。

如此去想，況錚這個明面上的局外人出手，最安全不過。

但燕歡卻是皺了眉，回了頭，拒絕道：

“風險太大，如果楚玉做不干凈，我會幫他，無需你冒這個風險。”

“不。”況錚罕見拒絕了，語氣和，卻是無比堅決，“你知曉的，我來，最合適。”

他并非是在同燕歡商量。

能為做些什麼，況錚本就心甘愿。

他只怕燕歡，不需要他。

而且，太子倒臺，對況錚來說，也是百利而無一害。

燕歡皺著眉，徐徐吐出口氣。

“無論如何，莫要讓參與進此事的人，知曉你的存在。”

“放心。”

“隨時差人與我聯絡。”

“好。”

“你...”

絕非話多的人。

但這次不同于平常。

況錚是為了，冒了這個風險的。

燕歡不得不多在意。

抿了，深深看了況錚一眼，轉離開了廂房。

槐蘭適時遞來了面紗。

遮住半張臉，也掩蓋了眉間的憂慮。

就是在九皇子的劍下，也沒有這般焦躁。

況錚于燕歡而言，終究是與眾不同。

他的存在，給不知不覺之間，已經給心底，占上了頗為沉重的分量。

不曉得這份在意，有何名諱。

也本能抗拒繼續深思多想。

險地，海深仇。

連活著都是奢侈。

談何其他。

燕歡帶著槐蘭，打后門離開了茶樓。

本想著，書信一封，讓曹大夫帶去給楚玉。

可卻沒想，一回丞相府，便見愫靈等在院中，一臉的焦急。

辛夷陪在邊，臉也是不好。

一見燕歡，們兩個都是眼睛一亮，齊齊站起，道：

“主子，您可算是回來了，府里頭出大事兒！”

“慌什麼？”槐蘭皺起眉，不悅道；“能有天大的事兒，也進去再說！”

跟著燕歡已久，舉手投足間，也有三分威嚴加。

眸一掃，就讓愫靈噤了聲。

們跟在燕歡后進了房門，給的鎮定影響，一顆惶惶不安的心，也是安穩了不。

“莫怕。”

燕歡遞出一條帕子，示意愫靈先汗，等冷靜些了，才問道：

“怎麼了？”

“是鎮國將軍府。”愫靈著帕子，啞聲道：“方才不久，來了幾個人，是從鎮國將軍府過來的，給院里的下人和曹大夫都趕了出去，說是以后，就由們來照顧大夫人了。”

愫靈張的不行。

之前守在大夫人邊，狀況如何，都是隨時掌握在手里的。

但鎮國將軍府的人一來，不僅給趕了出去，就連曹大夫，也一并棄之不用。

大夫人狀況如何，們可再不能知曉。

若是萬一好起來，可就麻煩了。

事發實在突然，愫靈怎能不慌？

燕歡毫不驚，仍是一臉淡然，問：“此事，燕丞相可是知曉了？”

“知曉了。”

“他有何反應？”

“不知。”愫靈搖了搖頭，也有些不解，“只知道，鎮國將軍府的人，好像來前，并未知會老爺。”

“他怕是要氣壞了。”

燕歡輕笑一聲。

鎮國將軍府會派人來，并不驚訝。

大夫人半邊子都了土，要是還不來照看一番，可真不知何時，就要咽下最后一口氣。

將軍府的老夫人王氏，燕歡也見識過了，強勢自傲，很是護短，怎能忍自己的兒，不明不白死在床榻之上。

自然是要盡力保護的。

只是鎮國將軍府的主子，總不能日日跑往丞相府。

于是便派了能干的下人過來。

但卻沒提前告知一聲，此舉，可算真沒給當朝丞相，放在眼里。

不愧是鎮國將軍府。

果然霸道。

燕歡一拂袖擺，輕笑道：

“先過去看看吧。”

槐蘭和辛夷對視一眼，齊齊應下。

愫靈給趕出院落，無可去，自然留在了燕歡邊。

們最先見著的人，并非是從將軍府過來的。

而是燕喚喜。

站在院落當中，披了件大紅的斗篷，襯著一張小臉，比桃花還要明艷三分。

燕歡進院的同時，燕喚喜也注意到了。

“姐姐來了。”上前一步，眉眼之間盡是得，“聽說姐姐一早就出了門，沒想到一回來，便得了消息，可是靈通的很啊。”

燕歡瞥一眼，也是笑了，放了嗓子，聲道：

“不知鎮國將軍府中人，所在何？又是幾品誥命在？為何來了這，既不去見爹，也不來給我見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