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可趴在的腳下，眼淚汪汪，目悽然，真的是個十足的可憐模樣。在看到蘇玉樓要摔死孩子的時候，眼中只有恐懼，只顧著保護自己地向後退，沒有毫要衝上去搶下孩子的念頭，甚至沒有開口阻止或者求饒。如果剛纔肯維護的兒子，流出毫的母，歐暖還會覺得還有一點人，偏偏沒有。這樣的歐可，還真是一點都沒有改變。自私、涼薄，只顧自己，不論是對待的親生母親林氏，還是對待的弟弟歐浩，乃至於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是一樣的，沒有毫顧念。

歐暖嘆口氣，一點點把推開：“可兒，你嫁蘇家，就是蘇家的人，還記得你出嫁之前爹爹怎麼說的嗎？他說你一旦嫁給蘇玉樓，從此就不再是他的兒。你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又是鐵證如山，我就是想要爲你做什麼，也無能爲力了。”

蘇蕓娘在一旁聽見，俏麗的臉上慢慢都是得意：“這可是你說的！若是我們蘇家將這個賤人死，你們歐家也不會來干預嗎？！”

死！他們蘇家明面上看是江南巨賈，一副自矜份的樣子，出了事只會想到這等野蠻惡劣的置方法，歐暖在心底冷笑一聲，雖然對歐可沒有毫的同，卻也對蘇家人的惡劣行爲很是不齒，冷冷地道：“蘇公子，你可要想想清楚，如今你不過是因爲可兒一時騙了你到惱怒，可你也不能殺了，會影響蘇家的名聲。若是被有心人追究起來，對蘇家也很不好吧。”

蘇夫人聞言一愣，雖然很不願，但還是得承認，歐暖說的沒錯。如果將歐可這樣置了，只怕要鬧出什麼事來，最重要的是，可別讓蘇家的名譽掃地了。將周圍的人掃了一眼，最後點點頭，對蘇玉樓輕聲道：“咱們本不需要髒了自己的手，有的是法子整治！”

蘇玉樓認真想了想，又盯著歐可看了一會兒，冷笑一聲，道：“來人，把帶下去！”

歐可難以置信地看著，在心裡，蘇玉樓一直是個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費盡心機嫁給他，他卻是這樣來回報的？瘋了一樣地撲過去，死死抓住蘇玉樓的襬：“玉樓，就算我對不起你，可我也幫過你啊，如果沒有我，你現在……”的話剛說了一半兒，就被蘇玉樓惱怒地一掌打斷了，他最恨的就是別人提起他平白無故的牢獄之災，尤其是歐可嫁蘇家後，整天都提起這件事，生怕他忘記了歐可對他的恩德一樣！當真可惡之極！

歐可被這一掌打懵了，醒悟過來後，指著蘇玉樓，麗的面容整個扭曲：“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小人！將來一定會有報應的！”

蘇玉樓在衆人面前丟臉，早已怒到極點，聽到這話，立刻上去猛地踢了一腳，隨即冷笑道：“什麼報應，我等著看！來人，還不快把押下去！”

兩個丫頭來拉歐可，歐可毫不猶豫地把一個丫鬟重重推開，然後倏地一聲尖，向蘇玉樓撲過去，不停地廝打他，尖利的指甲在他臉上劃過數道痕：“蘇玉樓，你怎麼對得起我！如果沒有我，你什麼都不是，不過是一個低賤的商人之子！”

蘇玉樓氣急敗壞：“低賤？我低賤還是你下賤？”他將歐可猛地推倒在地，咬牙切齒地著自己的臉，“明明是你挖空了心思想要嫁給我，你以爲我願意娶你嗎？居然還敢做出這種敗壞門風的事，簡直丟盡了我的臉面！”

他們如同兩隻發了狂的野，相互攀咬著，相互責罵著，無的撕裂他們最醜陋的一面，展在人們的面前。那麼的虛僞，那麼的無，那麼的讓人震撼。

歐暖皺皺眉，李長冷喝一聲：“夠了沒！你們當這裡是什麼地方呢，要打要鬧都滾出去！若是驚擾了院子裡的貴客，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蘇夫人看了一眼面無表的歐暖，又看了看從始至終閉著門扉的客房，一時有些躊躇，拉了拉蘇玉樓的袖子，道：“要置回去再說！別在外人面前丟臉！”

蘇玉樓冷哼一聲，甩袖子大步離去了，歐可鬧得披頭散髮、渾無力，被兩個丫頭架起來也跟著走了。蘇夫人冷笑著了一眼歐暖，拉著還不服氣的蘇蕓娘也要離去，蘇蕓娘猶自道：“娘，咱們現在可不用怕……”

歐暖聽著這句話，彷彿沒有在意，心底卻暗暗驚奇。

不知何時，天空已經下起了綿綿細雨。客房的門打開了，紅玉撐著油紙傘，林元馨慢慢走到歐暖旁，著遠去的蘇家人，慢慢道：“難得的機會，爲什麼不徹底除掉？”

歐暖淡漠地道：“表姐，這不像是你會說的話。”

林元馨微微笑了：“我總不能一直這麼弱下去。不過，你不殺也好，我知道，你剛纔放過那個孩子，是因爲你心，可是蘇家人可不會那麼好心腸，對歐可他們就不會那麼客氣了，這樣一來，比死了更慘。”

歐暖不置一詞，歐可會是什麼結果，一點也不關心，死也好，活也罷，都看自己的造化了。

第二天一早，飄灑的細雨侵打在窗櫺上，把書桌前的書都打溼了。

“蘇家派人把二小姐關押起來了，看守的很嚴，連今兒的早飯都沒給送。”紅玉低聲回報。

歐暖坐在棋盤邊，手裡拿著一枚白子，問：“關在哪裡了？”

紅玉道：“就關在客房後頭的馬廄裡，下了一夜的雨，那裡又溼又冷，哪裡是人能呆的地方呀，蘇家人還真是夠狠心的，二小姐了一晚上也沒人理睬。”

林元馨冷笑道：“如今蘇家人不得歐可死在這裡，也省的傳出去丟人現眼了，又怎麼會理！這也是自作自，若非非要嫁蘇家，也不會落得這種下場！”

歐暖沉默，冥思了半響，這才落了一顆白子放在了棋盤上。

林元馨喝了一口茶，見半天都不語，才輕聲道：“暖兒，外人而已，你何必關心。你難不忘了嗎，那對母當初是怎麼對待你的？聽說當年連爵兒落水的事，都是他們一手安排的呢？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歐暖脣邊的笑意逐漸淡了，片刻過後，才擡起頭，緩緩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們原本就沒有想過今日，所以纔敢肆無忌憚的禍害別人。現在這就是的報應了，只是我不是在想的事，而是在想蘇家。”

“蘇家？”林元馨微微一頓，黑子一直沒有落下去，“蘇家怎麼了？”

歐暖慢慢道：“漕運一停，京都裡各貨品的市價一路飛漲，從江南來的東西，其利較之平日多出十倍。各地商賈都爭著北上，而那些差轉運之吏也打著公幹的名義挾帶私貨。我想，蘇家也是衝著這樣的暴利去的。”

“你是說，他們也要去京都？”林元馨的氣息微微一停，目帶了一疑，看向紅玉，道，“昨日可層打探到其他的消息？”

紅玉肅穆道：“蘇家的確是帶了十輛馬車的東西，對外說是舉家遷往京都，可是昨兒個夜裡因爲下雨，蘇家有一輛馬車陷在了泥裡頭拉不上來，馬兒又不小心驚，整個車子都翻了，出那油紙下面的東西，奴婢親眼瞧見，那些並不是細古董，而是實實在在的貨。”

林元馨聞言，深深皺起了眉頭，過了片刻後才道：“不，這不對呀，我聽說因爲道上意圖牟利北上的商人太多，造擁堵，太子特地在道上設置了關卡，對商人課徵重稅，重到他們無力支付，另外還嚴辦了幾個挾帶私貨的吏，如今大批的商人已經返回故地或者將商品低價拋售了呀，蘇家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上京？”

“去除暴利，非得靠嚴苛的律令不可，殿下設卡徵收重稅，自然可以杜絕一般商旅，可是……”歐暖說到這裡，突然停住，看了一眼林元馨，道，“昨日蘇蕓孃的態度，表姐不覺得很奇怪嗎？”

蘇蕓娘不過是一個商賈之，平日裡很是小心謹慎，爲什麼昨日突然一反常態，竟然口出狂言，口口聲聲要置歐可，若非突然腦子不正常，就是必然有什麼喜事讓忘乎所以了。

“表姐，太子所有的用度都是從公中的賬目走，縱然有產業，也都是衆目睽睽，想必都在秦王的監視之下，突如其來需要大量的軍餉與資，必然有大批的調度，爲什麼秦王竟然沒有毫察覺呢？況且按照目前看來，事並不是如此簡單的……”肖衍能在短短幾個月籌措了大批的軍隊，可見他早有準備，然而既然是軍隊，就不能不用軍餉，一用餉就得牽戶部、兵部及地方吏，任他在其他事上多麼小心，只要留著這道通風的窗戶，就什麼也藏不住了。那麼秦王爲何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呢？

藏兵先要藏餉的道理誰都明白，可又有誰能做得到？歐暖越想越是疑，約覺得這一切都和蘇家有關，可又說不出究竟是什麼關聯。太子，皇長孫，江南第一富豪蘇家，這其中究竟是怎麼樣的關係呢？

這時候，李長進來稟報說馬車都已經準備好了，可以立刻啓程。歐暖丟下手中的棋子，發現林元馨似乎陷自己的思緒之中，便輕喚了兩聲，對方纔突然驚醒過來，站起來道：“那咱們便走吧。”

他們剛剛上了馬車，就看到蘇家的管家出來吆喝馬車，並且清點貨。歐暖看著那一箱一箱的貨，心中越發驚奇，林元馨問李長道：“蘇蘇家人帶的這是什麼？”

李長賠笑道：“回主子的話，聽蘇家人說，他們要搬到京都居住，車上裝的全都是細古董。”

跟紅玉說的話完全相反，這李長分明是在替蘇家人遮掩。林元馨和歐暖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冷意。

車簾放了下來，李長命人向京都的方向行去。

馬車裡，歐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那大批貨的場景，突然有靈乍現，失聲道：“表姐，我明白了！”

林元馨擡眼看向，有些微愣，“明白什麼？”

“昨兒個我想了一夜，就是想不通蘇家人在京都吃了那麼大的虧，爲什麼還眼地向京都去，常言道，無利不起早，能夠讓商人連臉面都不要的，只有利益。可是太子早已下令，所有高價販賣貨的商人一律要徵收重稅，在這種況下阻隔了所有人，爲什麼蘇家還非要趕去京都不可？這說明他們一定有法子通過關卡，甚至於，他們手上有免稅的令牌！”

“免稅令？！”這怎麼可能，林元馨吃驚不已，麗的臉上染上一不可置信，“我朝只有扶持過太祖皇帝的義商高氏得了這樣的恩典，蘇家何德何能……”話剛說了一半，突然住了口，眼睛裡閃過一震驚。

皇長孫要籌集軍餉，必然得先找商人借錢，用商人的錢發餉買糧，等打完仗再由朝廷還錢還利給商人。如此一來，就連戶部、兵部的賬簿上都見不著蛛馬跡了，這也難怪，秦王竟然沒有發現，皇長孫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況下籌集了軍餉，而蘇家，顯然是索取了免稅令作爲報酬。

“戶部、兵部沒有出錢，公中也沒有賬目，就意味著皇長孫本就沒有募集軍餉，整個朝廷都被瞞住了，更何況秦王？”歐暖喃喃地道。

“不，他不會這樣不謹慎，萬一蘇家將事說出去呢？”林元馨面上微微變，肖衍的個絕不會做這種沒把握的事。

歐暖輕輕搖了搖頭，“蘇家是商人，商人最講究的是信用，既然皇長孫出得起價碼，這筆生意就一定會做得！更何況，蘇家只是用錢來買一塊免稅的令牌，至於皇長孫要用錢去做什麼，蘇家並不關心，也不會去問。”

林元馨幾乎不能相信：“這筆開銷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呀，蘇家怎麼可能拿得出這麼多錢來？”

歐暖冷笑一聲：“蘇家沒有，江南有，蘇家不夠，集合全江南的鉅商一定就夠了，皇長孫只要用這麼一塊牌子，不用自己手，自然可以讓蘇家爲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馬車裡一片的沉默，不要說歐暖，就連紅玉都到上一陣陣的發冷。如果這種猜測是真的，那肖衍又是何時開始籌備的呢……

車聲轔轔，向著京都的方向快速駛去。一路的平靜漸漸被拋在後，越往前，越覺得天地一片喧囂，踏在青磚上的馬蹄聲，已經逐漸聽不見了。

京都，闊別已久，卻依然氣勢奪人。

馬車要先送林元馨回府。簾幃微，線進車的一瞬間，大街上流溢彩的斑斕彩從眼前匆匆掠過。不及細看，亦不及回神，那簾幃卻又輕輕地落回原。恍惚了片刻，歐暖發現自己仍然坐在黑暗中，前路茫茫，卻看不見。

林元馨幽幽地嘆了一聲：“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歐暖驀然心驚，表姐溫婉貞靜，人亦生得，那麼多年，只當弱無骨，卻不知竟如此不願。握住的手，心中暗道，回到原點，就怕一切都已經回不去原點了！心中橫亙著一些人和事，那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忘記的了。

馬車在太子府的後門停下，看著李長快步奔進去通報，歐暖笑道：“表姐，我就不同你一起進去了。”看了一眼襁褓裡睡得香甜的孩子，憐道，“等孩子有了名字，記得告訴我。”

林元馨點點頭，目溫：“好。”

就在這時候，李長滿頭是汗地跑出來，一臉急切道：“歐小姐，長公主正在裡頭作客，殿下請您一起進去呢！”

歐暖和林元馨對視一眼，林元馨開口道：“暖兒，我可以替你去向大公主告罪……”

歐暖輕輕搖了搖頭，道：“不，我本來就準備去公主府拜謁。”說著，由紅玉扶著下了馬車。

林元馨穿著一襲對襟式樣的淡衫子，罩一件玉煙蘿的輕紗，系一條盈盈嫋娜的青碧羅，這樣的令的眼角眉梢彷彿平添了一段嫵，然而臉上的神卻是淡淡的，並不見多喜。歐暖陪在旁，從碧水之畔緩緩而過。京都的氣候還有些寒冷，三月花園中一支花也未發，只有雕欄玉砌，亦有晏晏言笑，隔了花叢不斷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