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風聲也無，天地的靜默間，唯聽見有珠從葉子上落下時漱漱滴落的聲音，輕而生脆。

歐上因著未乾的汗水粘熱地在一起，的，讓人心底生出微微的異樣。肖重華見許久都沒有睡著，便吩咐下去，準備熱水。

過了一會兒，丫頭準備好了沐浴的用，肖重華親自抱起歐暖，將放溫熱的水中。

歐暖不由自主陷他臂彎，被他上獨特而強烈的男子氣息濃濃包圍。從來不知道，男子上的氣息會是這樣的……溫暖而充滿剛，讓想起正午熾熱的。京都貴族男子的行止之間，總有一縷香氣。這是因爲權貴之家，邊往往都有專門的人負責調香。連肖天燁……上也有薰香的氣息。唯獨肖重華沒有，在這個人上，看不到一一毫的綿，一切都是強悍、鋒銳而斂的。

此時此刻，似乎聽得見自己心口怦怦急跳的聲音，竟有些許恍惚。

“我自己來。”鼓足勇氣開口，想從他臂彎中掙，掙這一刻的慌心跳。

他低頭看，目深不見底。

歐一怔，隨即暖閉雙脣，那些在心中兜轉了千百回的話，遲遲不能出口。會做好一個妻子應當做好的義務，但願他也能一輩子敬、重，給一個王妃應該有的待遇。不要錦玉食，只要他遵守承諾，然而，看著他深沉的眼睛，卻不知爲何不敢說了。似乎說出這樣的話，會破壞如今的氣氛。

不是歐暖心複雜，便是肖重華亦是如此，他娶，除了無法控制的心以外，還有對的保護。然而他吻時，他卻看不清自己的心了，他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吻上的那一刻，他的理智全都消失了，只覺得自己似乎開始與的脣舌纏，所有的謀算，似乎抵不過瞬間侵襲而來的，那麼強烈，那麼令人無法拒絕。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要這個人，不僅僅是讓完全屬於自己，也想讓自己全然屬於。很疼，用一雙委屈的眼睛默默指責他，卻不知，剛纔，他分明已經是狼狽至極，得全無章法了！他略略垂下頭，脣輕輕過心口淺淺的疤痕，黑眸灼熱，跳燃著火焰，聲音也異常的沙啞：“不疼了吧。”

歐暖一愣，才醒覺過來他問的是什麼，頓時面紅耳赤。終於還是什麼都沒有說，手挽住他修長溫熱的頸，低聲地：“嗯。”

待到長夜霜重霧朦時，肖重華纔將從水中抱出來，重新爲換了衫，看頭上還有些微微的溼潤，便去將窗子打開了。

星河燦燦的輝在靜夜裡越發分明，似乎是漫天傾滿了璀璨的碎鑽，那種明亮的輝幾乎人驚歎，肖重華溫擁抱，道：“早點歇息。”

歐暖也知道明日一早還要拜見長輩，只是再也無法睡，勉強閉著眼睛，直到聽見外面傳來丫鬟們起牀鋪被洗漱的聲音，才驚覺已經天亮了。

紅玉進來伺候歐暖梳洗，肖重華屋子裡的丫頭卻站得遠遠的，很是疏遠敬畏的模樣，並沒有近伺候肖重華，菖奇怪地問了一句：“郡王，是不是需要奴婢們幫忙？”

肖重華竟然自己已經裝束完畢，他淡淡道：“不必了。”轉眼看到歐暖眨著眼睛盯著他瞧，便笑笑道：“在外面打仗，總不能帶著丫頭。”

這是已經習慣自己手，所以屋子裡的丫頭纔不敢輕易上前去。不知爲什麼，歐暖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瞼，剛纔的說法，他像是在向解釋什麼。

其實大可不必的，普通人家總有三妻四妾，更何況他是個郡王，邊縱然有侍奉的丫頭，又有什麼奇怪，就算他告訴，邊有妾室或是通房，也不會有所容。

最多，心裡會有一點點的不舒服。

可明白，這些是在所難免的，便是當年的蘇玉樓沒有娶妾，邊也有兩個通房丫頭，縱然心裡難，卻也只能忍了，因爲那是在進門之前就已經侍奉了蘇玉樓多年的人，又能如何呢？殺了？賣了？不，當年的做不出那樣的事，現在的也不會那麼蠢。

肖重華坐在桌邊，目灼灼地看著紅玉爲歐暖梳頭髮，紅玉被他那眼神看得手腳都抖了抖，只能耐下心來，用犀角碧玉梳將那散如墨緞的頭髮慢慢梳通，反手細細挽了髻。然後在發間戴了一枝碧玉棱花雙合長簪，仿若一雙蝴蝶環繞的樣子，十分的靈。

肖重華突然站起，進了室，不過一會兒便捧來一隻匣子，放在梳妝檯上。歐暖一愣，見他認真地著自己，便出手打開一看，頓時很驚訝。這是一支凰展翅六面鑲玉嵌七寶明金步搖，頭用金葉製，其餘部位全用細如髮的金線製長鱗狀的羽，上綴各寶石，凰口中銜著長長一串珠玉流蘇，最末一顆渾圓的海珠，珠輝璀璨。

“我娘說過，這個要給我的妻子。”肖重華輕輕咳嗽了一聲。

歐暖微微笑了，這是燕王妃留給兒媳婦的吧，親手拿起來，佩在自己的發上，那顆海珠正好垂在眉宇之間，華波，流轉熠熠，襯得烏黑的髮髻似要溢出水來。

不再用昨天那樣過於濃重的妝容，臉上只是薄施胭脂，臉頰上淡淡的白便了淡淡的荔紅。側頭忽見肖重華在等待，便輕聲道：“郡王可以去外廳坐著用茶。”

肖重華盯著，目有一不悅。

歐暖看出了他的緒變化，不由暗自揣測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對，卻聽到他說：“不是應該夫君嗎？”

紅玉掩著脣笑，歐暖不由自主睜大了眼睛，沒想到，肖重華居然會計較這個。輕輕咳嗽了一聲，笑道：“是，夫君。”

這時候，燕王府的蔣媽媽從室出來，笑容無法掩飾地洋溢在眼角眉梢。將昨晚鋪在牀上的白綾收在雕紅漆的匣子，屈膝給他們行禮：“恭喜郡王、郡王妃！”

肖重華點了點頭。

歐暖的臉紅了紅，昨夜雖然了親，但若是沒有這塊元帕，就不能算是名正言順的郡王妃。

梳妝完畢，簡單地用了早膳，蔣媽媽笑著道：“郡王，該去給王爺和董妃問安了。”

歐暖面如常，心中卻更加好奇。這位董妃只是個側妃，說到底份比過世的燕王妃差遠了，可是看蔣媽媽的稱呼，卻好像十分的敬重。

出了院子，歐暖和肖重華一起，卻故意落後他一步，肖重華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看著，歐暖一愣，不知道他爲什麼突然止步，可是肖重華卻拉起的手，道：“走吧。”

這是……要並肩而行的意思嗎？歐暖震了震，沒有言語。

一路行來，丫頭媽媽們皆是低眉垂首，連大氣也不敢出，整個迴廊裡靜得連一針掉在地上也聽得見。

剛剛到了大廳，便有一名子笑著迎上來，笑嘻嘻地站在歐暖的面前，還拉起的手，脆生生道：“你就是弟妹吧，昨日裡我也想去新房裡看看你，誰知世子子不爽利，把我也拖累了，還請弟妹不要怪我怠慢纔是！”

歐暖擡起頭，只見到眼前子一雙丹眼微微向上飛起，說不出的嫵與凌厲，更兼態纖儂合度，細膩，頭上梳華麗繁複的髻，綴滿珠玉，當真是麗質天，明豔不可方。

肖重華面很平淡：“暖兒，這是世子妃。”

“什麼世子妃呀，我一聲大嫂才顯得親切呢！”子笑著嗔道。

看來眼前這位貌子，就是懷寧侯家的嫡長孫寧，也就是燕王世子的正妻了。

肖重華並不言語，只是看向歐暖，歐暖向行禮：“是，大嫂。”

“好好好，這樣纔對麼！來，見過父王和董妃吧。”孫寧滿臉是笑，拉著歐暖走上前去。

燕王似乎還沒有痊癒，只是態微斜地坐在椅子上，微微疲憊之，他看見歐暖就是一愣，迅速看向肖重華。父子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燕王的眼睛迅速地閃過一悲傷，卻也是轉瞬即逝。

“怎麼可能……”他低低地喃喃自問，那一瞬，像是心底很矛盾，

一旁的董妃恍若不覺，笑的看著歐暖。歐暖也不自的，特別注意的看著董妃，見雍容華貴，落落大方，明眸皓齒，眉目如畫。不十分驚訝於的麗和年輕，怎樣都看不出來，對方已經嫁燕王府二十多年了。

肖重華和歐暖上前給他們問安……因是第一次，又是新婚的第二天，兩人恭敬地給燕王磕了三個頭。

燕王點點頭，似乎想要說什麼，卻沒有說話，一旁的董妃面帶微笑地將歐暖扶起來，然後拿了一個花鳥金頂層鏤空的錦囊給歐暖做見面禮，給人的覺很親切、隨和：“不是什麼好東西，只是我的心意！”

歐暖也不知道里面都裝了些什麼，笑著道謝收了。

孫寧只著歐暖笑道：“弟妹這可是陛下賜婚，是真正的金玉良緣啊！”

董妃耳朵上的墜子是貓眼石的，微微一，就閃爍著變幻莫測的芒，也笑道：“這既是皇家的恩典，也是咱們府上的面。王爺，您說是不是？”

燕王臉上的笑容很淡很淡，他微微轉頭，似乎有點不願意看到歐暖的臉，冷淡道：“你們坐坐吧，我還有事。”說著，便站起來，快步走了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回頭道：“重華，你跟我來！”

肖重華深邃如星的眼眸變得複雜，他回頭看了一眼歐暖，歐暖笑著對他點點頭，示意他放心，一個人能應付這裡的場面，肖重華才快步跟了上去。

燕王的心思，歐暖看得明白，臉上並沒有出毫的異樣。

大廳裡因爲燕王的離開有片刻的沉寂，隨即又熱鬧起來。孫寧向歐暖引薦原本站在一旁的其他人。

肖重安是董妃所生的兒子，今年只有十三歲，還未得到爵位的冊封，他生的麪皮白淨，一雙又圓又長的眼睛。不僅相貌像燕王，舉止有禮，進退有度的那沉穩勁更像。

站在一旁的一個麗的婦人看著歐暖微微含笑，那婦人頭上綰了個髻，頭上只戴了串蓮子米大小的髮梳，打扮的很雅緻卻也很低調，孫寧連忙介紹道：“這是曹姨娘。”

歐暖點點頭，只覺得這位曹氏有一些說不出的眼，卻又不知道在哪裡見過。曹姨娘旁有一個七八歲大的男孩子，五生的很秀，長得像曹姨娘，歐暖知道，這就是燕王的子肖重雲了，便對他出友好的笑容。

肖重雲看著歐暖，漆黑的眼睛像是忐忑不安的小鹿，子一個勁兒地往曹姨娘後躲藏。

歐暖看著他，突然從他的眉眼之間發現了一痕跡，隨即看向曹姨娘，電火石之間，知道曹姨娘像誰了，看看對方和的廓，清麗的長相，分明有三分像自己，不，應該說，有三分像林婉清。

孫寧左看右看，眨眨眼睛，突然笑道：“這樣一看，曹姨娘和弟妹生得有些像呢！”

這話聽起來實在有些怪異，一個郡主和燕王的姨娘生的像，也不知道孫寧是故意還是無心的，歐暖淡淡一笑：“這也是緣分，大嫂說是不是？”

孫寧沒想到這樣平靜，不由一愣，隨即笑道：“是。”

這時候，董妃站了起來，笑道：“天氣這麼好，咱們也別在屋子裡悶著，來，暖兒，我帶你去園子裡看看。”

從始至終，這屋子裡沒有一個人提到世子肖重安，彷彿所有人都把他忘了。聯想到坊間對他的種種猜測，歐暖的心底也不由自主升起了一更深的疑。

燕王府的面積並不大，比起奢華的大公主府，整風格更古樸，簡單。因爲天氣晴朗，那一陣陣和煦的微風讓人心中更加覺得舒坦，董妃帶著歐暖參觀了燕王府的花園，一路說說笑笑，氣氛倒也很是融洽。

孫寧突然說道：“弟妹，董妃娘娘上的這塊料子，你覺得如何？”

歐暖仔細瞧了瞧董妃上的服，笑道：“是上好的布料，只是我眼拙，看不出是哪家產的布，竟這樣好。”

孫寧便著笑：“不是董妃娘娘上的，連王爺上，我們的上，燕王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用的都是咱們燕王府自己的織造。”

“自己的織造？”歐暖微微一愣。

“是呀，董妃娘娘寬和大度，心靈手巧，看府裡頭是裳布料每年就要用上萬兩銀子，便在府裡頭養了蠶，讓府裡的丫頭學著織布、做裳，每年省下來的銀子全部用來救濟困苦的百姓，你是不知道，現在外頭不知道多人觀音娘娘呢！”

觀音娘娘？歐暖笑著向董妃，對方卻連連擺手道：“別聽這丫頭胡說，王爺一向生活簡省，我只是順著他的心意罷了，至於那些百姓，我也只是想多多爲王爺積德造福，祈求他在戰場上平安歸來。”

這幾句話說得真心誠意，歐暖相信任何一個人聽到都會覺得，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也許是當初被林氏騙得怕了，對所有人都抱有戒心，尤其是眼前的董妃，高貴，端莊，善良，大度，聰明，有風度，不要說做個側妃，便要做個王妃，也足夠了。人會沒有一缺點嗎？可是今天這樣相，董妃簡直就是一個十全十的人。歐暖並沒有將這些緒流出來，只是笑笑道：“董妃娘娘真是會爲王爺著想，連我聽了都很是呢！”

“這孩子，真是會說話。”董妃笑道：“走吧，咱們去蠶房看看。”

蠶房在花園東端的一角上，守門的媽媽一看們過來，立刻跪下來行禮，然後小心翼翼地開了門。裡面只有許多漆得很亮的木架子，木架子上分別堆著許多的木匣子。董妃走過去，打開了一個匣子，對著歐暖笑道：“過來看看，這是還不曾孵化出來的蠶子。”

歐暖看了一眼，見是米粒大小的黑點，不由得點點頭。孫寧卻站的退後了一步，笑道：“哎呀，我雖然也想要學著董妃娘娘養蠶，可偏偏對這些東西怕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