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郡王回京後，皇帝派軒轅將軍李德接管了邊境上的三十萬大軍，把魯王給招了回來。這個李德，很巧合的，是出自燕王的麾下，這樣一來，他在邊境上推行肖重華的計劃，重新改編軍隊、繼續練兵，就了順理章的事了。

事實上，自肖天燁與南詔皇帝結盟以來，南詔派出了十萬軍隊駐守深城，與肖天燁經過重新整修的五十萬軍隊合圍之勢，對大曆虎視眈眈。爲此，李德一連派出五名將領負責統兵迎敵，誓要拿下深城，打擊南詔的氣焰。可惜五人都接連失利，在這種況下，歐爵的崛起，就十分的引人注目了。他追隨李德，領八百人殲敵兩千，俘獲南詔的四皇子，並殺死南詔右將軍，勇冠三軍，揚名沙場。消息傳到京都，皇帝很是高興，給了歐爵驃騎將軍的封號。這一下，引來無數人的非議，沒有人會相信歐爵是靠自己的實力與努力拿到這樣的封號，大家看到的，只有他是明郡王的小舅子，是永安郡主的親弟弟，所有人都認爲，這不過是李德爲了討好明郡王，刻意將這樣的功勞讓給了他。

歐暖雖然不這樣以爲，卻在這樣的議論中很沉默。然而越是沉默，京都的議論聲越是厲害。直到歐爵獨自率領兵一萬，閃電奔襲南詔大營，六天中他轉戰五城，一路猛追南詔人，並在蘭山與南詔大皇子打了一場的生死戰。在此戰中，歐爵慘勝，一萬兵僅餘三千人。而南詔更是損失慘重……丞相和二皇子都戰死，大皇子重傷逃回，斬敵兩萬八千人。看起來，大曆朝也損失了七千人，可是南詔的損失卻已經是數倍於大曆了。在這一場對戰之後，大曆朝再也沒有人質疑歐爵的能力，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他用兵靈活，注重方略，不拘古法，是個很有才幹的年將領。

一時之間，歐家門庭若市起來，不人登門要爲歐爵說親，李氏深知歐爵有今天和燕王府的提攜分不開，在這件事上也不敢託大，將帖子全都送到了歐暖這裡。歐暖詫異之餘，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弟弟是真的長大了，不知不覺中已經爲衆人覬覦的對象。

前方大勝，後方不了君臣同樂的盛況，南詔向來氣焰囂張，今年尤甚，如今前庭出了個年將軍，接連打得南詔沒有還手之力，當然值得慶賀。

太子府的前院是男人們暢飲的地方，不遠的花池，便是眷們談笑飲茶的地方了。端看各家對飲、聊談的狀況大概能知曉眼下朝廷裡誰家的風頭最盛，誰家在跟誰家套近乎。

歐暖是新出爐的明郡王妃，又有個年英雄的弟弟，自然也有不人結奉承，只是畢竟不是最主要的對象。原本眼下真正需要結的，當屬太子妃，其次才排得上。可是奇怪的，太子妃周芷君跟前的人，遠沒有圍著林元馨的多。

董妃深居簡出，很出席這種場合，而因爲燕王世子不好，世子妃孫寧也沒辦法來。歐暖垂下眼眸，靜靜喝著酒杯裡的花釀，聽著旁邊的允郡王妃朱凝碧說起京都的趣聞。

自從歐暖出嫁後，朱凝碧奇蹟般的對歐暖熱了起來。歐暖知道緣由，卻也並不點破，只是笑著聽說話。

“聽說定遠公家的小爺打死了人，可把太子妃氣壞了，發了好大一頓脾氣，不過我瞧倒是很會籠絡太子的，要不然太子也不會將這件事輕描淡寫地揭過去了。但事發生就是發生了，這京都裡又有誰家不知道，看，現在大家對的態度都不同了呢！”朱凝碧小聲地說著。

冷落一個人有時候並不一定需要刻薄的言語，尤其在這種大場合，端看林元馨邊圍著的人比周芷君要多得多，就很能說明問題了。這樣的場景，對於太子妃周芷君而言，已經形了莫大的力。

就在這時候，林元馨微笑著走過來，坐在歐暖邊，原先圍著的那些貴婦人原本也想要跟過來，可看這邊明顯沒有了位置，便也不敢太過火了。

林元馨鬆了口氣，手裡的象牙扇上的金在夜明珠下熠熠閃：“暖兒，這些人可真是太骨了。”

歐暖笑笑，爲倒了一杯花釀：“逢高踩低是人的天，表姐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朱凝碧看們姐妹二人坐在一起說話，也不避諱，低聲音在林元馨的耳邊說：“林妃娘娘，太子妃脖子上戴的是什麼呀？”

林元馨側目看了一眼周芷君的脖子，沒什麼表示。

“聽說那是北疆進貢給太子的芙蓉暖玉，天下只此一塊。”朱凝碧的話語中帶著一豔羨，同時也在觀察林元馨的神。

林元馨勾脣笑笑，沒說話，對於這種小醋本不會去吃。

向來喜歡看熱鬧的朱凝碧有點沒趣，索轉到旁邊去與別人說話去了。

歐暖的角輕輕向上揚了揚：“表姐，看來近段時間，太子妃深得太子心意。”

林元馨輕輕笑了，如一抹輕淡的流雲，神漸漸沉靜下去，緩緩道：“這是自然的，送了一個做如雲的人去太子邊，你可知道，這如雲長得倒有七分像你，不是長相，還擅長舞藝，很得肖衍的寵。而這，不過是周芷君無數手段裡的一種而已。”

歐暖無言，心中百集。周芷君竟然當真這樣做，爲了固寵，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林元馨順著的視線看向周芷君的方向，手上的護甲鑲嵌著麗的南珠，在輝煌的燭火下閃爍起冰涼的澤，這時候，就聽到歐暖低聲道：“自從陛下登基，對定遠公府一直不冷不熱，自然要用點手段，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反正那如雲不過是一個舞姬，怎麼都翻不出的手掌心。”

的確如此，林元馨也很是贊同這種看法。四下一瞧，見已經有夫人躍躍試地向這裡靠過來，不由心中厭煩，道：“暖兒，這裡人太多，吵得我頭疼，去我院子裡坐坐吧。”

歐暖笑笑，道：“好，我都想念盛兒了。”

兩人站了起來，那邊的貴夫人看到這裡的況，連忙要跟過來，林元馨邊的丫頭一一擋了駕。

到了墨荷齋，還沒走近室，就看到滿屋子的禮，林元馨皺眉：“這些東西怎麼還沒收起來。”

小竹笑道：“娘娘，昨兒個的已經點算清楚，送進庫房了，這可是剛剛送來的，還來不及收拾呢。”

歐暖靜靜瞧一眼，粲然微笑：“表姐，你現在可是炙手可熱了，禮要堆山了吧。”

林元馨不免失笑，“連你也來打趣我，眼下正是用人的時候，不管是前方戰事還是後頭補給，這些事都是需要人幹出來的，也都是能掙錢的，當然就會有人爭著搶著來獻殷勤了。這些禮你若是有看中的，就全都拿走，放在我這裡都沒地方擱。”

歐暖笑了，想要知道誰的分量更重，並不能看表面上肖衍寵誰，而是要看吏們更願意孝敬誰。如今太子府的局面，跟當初完全掉了個兒。太子妃，想盡一切辦法討好肖衍，似乎毫不顧自己高貴的份。而林元馨卻恰恰相反，走的是另外一條路。肖衍對雖然沒有專寵，卻因爲生下了長子而對另眼看待，再加上鎮國侯在朝中的地位越來越顯赫，林元馨在肖衍面前說的話也變得很有分量。事實上，很多人去求太子辦事，都繞過太子妃，反而將禮送去了墨荷齋。

歐暖略略一想便已經想的通，卻突然聽見盛兒咿咿呀呀地在搖籃裡晃盪，盛兒已有一歲，生得眉目清秀，白可，想是哭累了瞇著眼，看見歐暖，咧著笑。

“說來也奇怪，他看見旁人都要哭，唯獨看見你就要笑，可見是真的認得你。”林元馨看著兒子，笑道。

盛兒流著口水笑嘻嘻地咬著小手，大眼睛就那麼看著歐暖，也不知是不是林元馨說的話逗樂了他，時不時撲騰兩下小胳膊，歡喜得。

歐暖看了越發喜歡，拿著撥浪鼓逗他玩。

林元馨笑著向他們，然後輕聲吩咐小竹把禮都收起來。就在這時候，突然聽見歐暖輕聲道：“爲什麼要收起來呢？”

林元馨心中微微一，轉了語氣：“就放在那兒吧。”

小竹很錯愕，放在外面不是一眼就能看見嘛，這要是太子來了，見到這麼多東西，豈不要生氣？

“太子府有什麼靜都瞞不過他的眼睛，藏起來又有什麼用。”林元馨思量片刻，慢慢地道。

小竹很疑地站在原地，歐暖笑著擡起眼睛，道：“這些禮是不可以拒絕的，不收下來，表姐的麻煩會更多，所以必須收下來。這麼一來，也算安了外面那些人的心，讓他們知道，表姐是很平常的人，可以討好，可以鑽營，先把衆人的心給安下來，這對於鎮國侯有幫助，對錶姐也有幫助。”

生了嫡長子已經是衆矢之的了，別在朝廷上也讓人記掛著。表現的俗氣一點，平凡一點，反而更安全一些。至於肖衍，太子府的事瞞不過他，還不如讓他看見，更顯得表姐單純。

小竹點點頭，命人將禮原封不地放回原位，越顯眼越好。

盛兒大大的眼睛盯著歐暖手裡的撥浪鼓，嘻嘻哈哈地笑，出一口沒牙的小。歐暖把撥浪鼓遞到他手心裡，他就要放進里去，嚇了一跳，趕把撥浪鼓從他手裡頭拿出來。

盛兒扁扁，像是要哭的樣子，歐暖了他的頭，他的扁的更兇了。

林元馨笑道：“這個小不點兒，纔多大年紀，就知道撒。”

歐暖看著盛兒，點頭道：“爲了他，表姐纔會變得這麼堅強。”

林元馨靜靜的吸了一口氣，看著盛兒道：“別人已經把刀擱在了我的脖子上，要麼死，要麼反擊，難道我還能忍麼？”

人人都說生於富貴的侯門，又嫁給未來的天子，卻沒人知道的苦楚，也不過就是普通人，不是生來就會爭風吃醋、玲瓏手段。剛嫁給肖衍的時候，也許是真正的喜歡他，只是可惜，現在已經明白，男人的寵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尤其是肖衍這樣冷酷無的男人。

歐暖走過去，拍了拍的手，慢慢道：“表姐心意已定就好。”

林元馨緩緩的籲出氣道：“從盛兒出痘開始，我才真正明白，若不想人爲刀俎，我爲魚，就要拼力一爭！”

歐暖在心底嘆了口氣，如今的形勢看來，林元馨是想不爭也難了。人都是被出來的，們都不是天生的謀家，是那些人將們一步步到了這個份上。表姐和前生的自己一樣，並不是天生蠢笨，只是將心思用在男人上太多，卻忽略了邊的人和事，如今卻大不一樣了。

就在這時候，小竹從外頭進來，低聲道：“娘娘，太子今晚要歇在太子妃那兒。”

林元馨臉上的笑容很平常：“知道了。”

晚宴還沒有結束，肖衍在哪裡過夜的消息就到了墨荷齋，表姐果真在太子邊下了很大的力氣。

說完了這件事，小竹並沒有退出去，而是俯在林元馨的耳邊又說了幾句話，歐暖不由側目，看到林元馨的滿微微發白。

見到歐暖在看自己，林元馨鎮定了神，出一個笑容道：“沒事。”

沒事？那的神卻爲何言又止？有什麼事，是不能讓自己知道的呢？歐暖心中暗暗奇怪。

出墨荷齋的時候，林元馨特地讓人拿來了一件乾淨的孔雀翎斗篷。

“你怕冷，披上吧。”林元馨輕聲道。

歐暖點點頭，不由自主問了一句：“表姐？”

“嗯？”

“你有幾把握？”

林元馨扯出些微笑意，“那就只能看老天更眷顧誰了。”

兩人的對話因爲外人的出現而終止，太子傳話，請們倆回宴會上去。

這場宴會，算得上賓至如歸。臨走的時候，林元馨又被客人纏住了，歐暖對著微微一笑，轉向外走去，卻在這時侯，有一道和的嗓音道：“明郡王妃，林妃沒有空，我送送你吧。”

是一盛妝的周芷君，笑意瑩然地上來拉住歐暖的手臂，十分親的模樣，邊的丫頭不著痕跡地擋住了後衆人的視線。

“我想你們最好不要那麼快打我的主意。”周芷君陡然說了這麼一句。

歐暖失笑，“太子妃說笑了，怎麼算，都不該是我們打您的主意。”

“明對寧遠侯，暗對我，如果你們鎮國侯府是想打這份主意，依我看，現在還不是時候。”真正有實力與他們周家針鋒相對，且等肖衍登基後，有可能問鼎太子位的，眼下只有鎮國侯府，因爲他們手裡握著肖衍的嫡長子。而自己雖然沒有兒子，卻名正言順地佔著太子妃的位置。換位而，鎮國侯府又怎麼會不想除掉自己這塊大石頭？周芷君理所當然地這麼想。

“寧遠侯站錯了隊，可您這太子妃不也一樣站得穩穩的嗎？又有什麼好擔心的。”歐暖淡淡地道，周芷君能夠順利地繼續做這個太子妃，不僅僅是因爲肖衍需要寧遠侯來平衡鎮國侯，更重要的是，周芷君是個真正聰明的人，知道什麼時候裝傻，什麼時候晦，可是現在又是爲了什麼？突然跑到面前來說這一番話。

周芷君臉上的笑容異常冷漠，男人們掌控全局、鬥心鬥智的遊戲，在這深宅大院裡，也一樣如此。周芷君其實不在意鎮國侯府會有什麼向，關心的，是燕王府會不會牽扯進去。今晚之所以這樣試探歐暖，不過是想要從的言談中得知燕王府的靜，或者說，是肖重華的意向。看了不遠的燭火輝煌，臉上的笑容慢慢變得無：“歐暖，你可知道如雲是誰？”

歐暖雙瞳中已燃起了細小的火苗，然而聲音卻很平靜：“說到如雲，我剛剛還在想，太子妃竟如此寬宏大量，對一個舞姬也這般照拂。”

周芷君彷彿聽不懂語氣裡的微諷，笑道：“如雲雖然出差了些，卻有一樣別人沒有的東西，和你生的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