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是絕留不得了，否則自己就得承擔縱容丫頭無法無天的罪名！董妃看了一眼歐暖，慢慢說道：“碧荷的所爲，已經對不起王爺的栽培，絕不能輕饒！找人來發賣了吧！”

碧荷剛剛捱了板子，又被人生生從庭院裡拖回來，幾乎有出氣沒進氣，此刻聽到董妃娘娘的話一下子心涼了半截：發賣了？！不敢置信地擡起頭，自己本不是普通丫頭啊，怎麼能隨便發賣了！立刻強自撐起，苦苦哀求董妃道：“娘娘，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董妃冷冷道：“你這樣心氣大的丫頭，郡王妃還能容的下你嘛！如果不是看在你父親的臉面上，今天的事絕不會如此便宜你……換做是他人，是一定要杖斃的！來人，拖下去！”

外面的婆子應著，進來拖起碧荷就要走。

歐暖微微冷笑，原本可以自己置了碧荷，可偏偏將送到這裡來，就是要讓所有人看看清楚，碧荷背後不管站著什麼人，都護不了！以後誰再敢打肖重華的主意，就掂量掂量看著辦！

被拖出去的那一刻，碧荷突然大聲道：“是蔣媽媽，一切都是蔣媽媽唆使奴婢！奴婢自己不敢的呀！娘娘，是蔣媽媽害了奴婢！”

所有人的目一下子落在蔣媽媽的臉上，臉刷的一下子變了，慘白慘白的，眼睛裡有一瞬間的驚慌失措，趕看向坐在上首的董妃。

歐暖將的表變化看在眼裡，微微笑了笑：“碧荷，蔣媽媽是院子裡的老人了，無緣無故怎麼會唆使你，這個謊也說的太大了。這一回，連董妃娘娘都得對你加重罰不可，娘娘，你說是不是？”

董妃點了點頭，揮手道：“關進柴房三天再賣掉，把帶下去吧！”

孫寧的眼睛在董妃、歐暖和麪無人的蔣媽媽臉上轉了轉，不免勾起了角，肖重華還真是有眼，瞧他挑來的這個明郡王妃，可真是……人刮目相看了。轉念一想，歐暖不聲間就得董妃置了這個丫頭，行事這麼厲害，現在又知道了自己的……孫寧突然笑不出來了。

出了青蓮居，孫寧快步跟上去，攔住歐暖，眼睛凝視，說：“弟妹，沒事的時候，多去我那個院子坐坐吧。”

歐暖看著，屈膝一禮，淡淡的道：“多謝大嫂。”隨後就要離去。

孫寧凝視著歐暖的背影，微啓雙脣，輕聲一句：“郡王妃，在燕王府，過得慣嗎？”

歐暖瞬時停住腳步，緩緩回過頭來。

“嗯，各位對我都很好，我很習慣。”笑了一笑。映著的臉，純然的笑容。

看不見一點影的笑容，讓孫寧瞇起了眼睛。已經斷定，這位明郡王妃，若非是真的對自己毫無防備，就是深不可測。對於自己來說，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在這裡生活，鋒芒太可不好。如果得意過了頭，你以爲坐得穩郡王妃的位子麼？”孫寧聲音越來越低，的面頰一半迎著日，另一半卻映著影，漸漸有了一種異樣的沉。

“位高人愈險，大嫂，你是不是更應當比我要危險許多？”歐暖看到孫寧的臉一變，笑道：“大嫂，有些事，關係到我自，我自然會介。今日之事，我也是不得已而爲之。可那些與我無關的事，我是不會多管閒事的。”孫寧攔著，不過是還在擔心自己將的泄出去，而歐暖能做的，也不過是再向重申一遍自己的立場，至於信不信，就不在的掌控範圍之了。

耳畔傳來風簌簌吹落樹葉的細微聲響，略帶沙啞。孫寧的眼瞬間帶了一凌厲，隨即不再言語，冷冷看了歐暖一眼後，快步轉離去。

“世子妃真是莫名其妙！”菖小聲地與紅玉咬耳朵。

回到賀心堂，紅玉服侍歐暖換了家常裳，因爲肖重華不舒服沒有出去，歐暖不想打擾他休息，便坐在外室的窗下看書。

紅玉覷著左右無人，方打著扇子道：“小姐，奴婢不明白，今天明明可以連蔣媽媽一起收拾了，怎麼您還留著呢？”

歐暖手中的書翻過一頁，片刻，輕輕道：“你方纔瞧見的模樣了嗎？”

“什麼模樣？奴婢不明白。”

當時蔣媽媽看了董妃一眼，這樣一來，背後的主子是誰，不就很明顯了嗎？歐暖笑了笑，指尖劃過飄著墨香的書頁，輕輕道：“就在那時候，我改變了主意，暫且留著蔣媽媽吧。”

紅玉滿臉的迷不解。

如今已是夏季，窗邊有一道細垂下的湘妃細竹簾子，把暑氣都隔在了外頭，重重的簾影深一道淺一道烙在地上，歐暖看著影子，緩緩道：“如果除掉了，背後那個人自然會派別人來。我瞧著……還不如暫且留著，興許以後有用。”歐暖垂手，凝眸須臾，“我真想要看看，們還能做出什麼來。”

七月十三。

肖天燁一紅袍，在大帳中坐著。他的腦海中，一遍一遍回想起歐暖說過的話，一遍一遍，彷彿重放。

肖凌風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肖天燁獨自一人坐著的景，他微微皺眉，道：“明日就要迎親了，你別忘了曾經答應過，只見一面，若是不肯跟你走，就此死心，回來好好圖謀大業的！你不要壞了大事！”

大業？！哈！是的，大業。肖天燁冷笑，肖凌風滿腦子裡都是大業，自己和歐暖今日的苦果，他可沒在其中摻和！如果他沒有瞞婚事的消息，他絕不會晚去一步──生生地將自己心之人推給了他人！反正他已無所顧忌了！要毀滅，就大家一起毀滅！他突然站了起來。

“你……”肖凌風看著突然面冷凝的肖天燁，心中的不安更是逐步擴大，他猛地搖了一下頭，一定是他多心了！肖天燁雖然從京都回來後就一直有些異常，但是現在不也恢復了？甚至表現得比他還要迫切些，似乎急著要得到南詔一樣，然而肖天燁越是如此，他越是有種莫名的恐慌！他看著他，道：“如果你覺得不行，這次的進攻，就由我做主帥吧。”

“你？”肖天燁冷冷地看著肖凌風，勾起脣畔，這次的指揮權，他絕不可能讓給任何人！“不，我要親自來！”肖天燁冷魅地道，渾上下有著說不出的詭異，當下便換得了肖凌風的質疑：“你有把握嗎？不要隨隨便便拿五十萬將士的命開玩笑！”

“呵，若要征討南詔，我若不上戰場你未必有勝算。”肖天燁嘲諷地道。

他的態度雖然令肖凌風心中不悅，但卻也無以反駁，比起自己這個晉王世子來，自然是肖天燁的威信更高！再說如今歐暖已經嫁了人，肖天燁再不肯放手也沒有辦法了，他冷冷地瞧著似乎已經恢復了以前模樣的肖天燁，難道說見了歐暖一面後，發生了什麼事刺激到了他，讓他有了危機？肖凌風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妥，但是他卻沒有說別的，因爲肖天燁的個不容許他的“不”字。

這一仗，是勝是敗，是生是死，誰也無法預料，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此仗關係重大，興盛衰敗在此一舉！

走到帳門口，肖凌風突然回過頭，“你……對歐暖真的死心了？”

“是啊！不死心又如何？比我聰明得多，終是和相匹配的男人去過日子了，呵呵……終究是更無！”肖天燁突然大笑起來，那笑聲之中著幾許淒涼，卻讓肖凌風聽著有些心酸，不知該如何說好，他也在戰爭中損失了妻子，只是同是天涯淪落人他又怎麼不知道他現在的悲涼？

“錯了便是一生之恨！”肖凌風長嘆道。

“我不恨……”他只恨自己！恨肖重華！恨肖衍！所以他必然會報復他們每一個人，也會給自己一個解！只是肖凌風說的對，他如今帶著的這支隊伍是自己費盡心一點一點保下來的，他不能就這麼毀了！等到奪下了南詔，他的繼位只怕是對大曆最大的打擊吧！肖天燁冷冷一笑，心中已經定了主意。

第二日，肖天燁到達嵐城。上一次來，整個嵐城的布軍圖他已經到手了，如今，只差尋找最好的時機而已。今天是他迎娶南詔公主的時刻，也是嵐城舉城同慶的時候。唯一懷疑他，防著他的二皇子尤正君，已經被他設計送上了大曆將領的斷頭臺。

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當夜，整個嵐城都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肖天燁只帶了一千人進城，而此時的肖凌風兵分二路，聲東而擊西，一路軍突襲嵐城，而另一路則通過早已探好的道深腹地，與肖天燁的一千兵匯合，打了南詔皇帝一個措手不及！一夜之間，原本歌舞昇平的嵐城又是戰火紛飛，哀鴻遍野，流河。

一片狼藉中，唯有南詔將軍謝靖，拼死趁救出了原本是新娘子，後來卻差點淪爲階下囚的雲羅公主，他們帶著百餘名殘軍不知所終……

肖天燁站在高高的城樓上，俯視被戰爭的火焰吞噬的嵐城。他冷冷地看著大火將這黑夜之中的城池燃燒得分外明亮，然而那明火之下卻看不清人，只有一張張模糊的臉以及殺紅了的眼！

暗夜中，他臉上浮起了一決絕的冷笑。

很多很多年後，史書上，看到關於這一天的記載。寥寥數語，幾近平淡：“七月十四，聯姻當日，昊帝率軍親南詔迎親，是夜，以五十萬大軍襲南詔，南詔皇帝兇悍不降，死於軍。南詔闔族被屠六十餘萬，國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