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衍醒來的時候，歐暖已經服飾整齊的坐在窗邊，只是發並未束著，黑的長髮流瀉下來，卻渾不在意，不知在向外眺什麼。肖衍心中漫過一陣說不清的溫流，起披起了外袍。

“在想什麼？”他的聲音，幾乎是前所未有的和。

歐暖回過頭，因爲簾子已經拉開了，外面不知何時，遮蔽太的烏雲已經散去。在的照下，歐暖兩頰微紅，似一朵燃燒著的木棉花，“殿下，我該走了。”

肖衍上前兩步，急道：“時間還早，我待會兒自然會派人送你回去！”

歐暖神平淡，脣邊泛起一渦笑，“不必了……我已經答應了您的要求。”咬一咬脣，“就不該再留下去！”

肖衍心中大震，不自覺就去扶的肩膀。

歐暖微微一笑，推開他的手，霍地一起，青如雲流瀉。並無畏懼，行至肖衍前福了一福，道：“殿下明知我心中不願，終究以爵兒命要挾，如此爲難我，如今我已經做到了殿下的要求，還你遵守承諾，就此放過我！”

肖衍饒有興致地看著，笑道：“你要我放棄？你可知我費了多大力氣纔要到你，怎麼會這樣一次就算完了。”

歐暖也不惱，只是含了淺淺暮春月樣的笑意，“殿下固然貴爲大曆太子，權傾天下。可我也是公主之，明郡王之妃，林妃之妹，鎮國侯府的外孫，若論份，我會爲殿下招致無盡的非議。”微風拂垂散的長髮，愈加趁得消瘦量如一枝風中青柳，盈盈生。只聽口齒輕靈，娓娓道來，如玉珠緩緩傾落玉盤，極是人，“其實你強要我服侍已屬不智。我已嫁爲人婦，殿下此舉，無疑是毀人家舍，迫人離散，更何況，你如此一味迫，只會讓我心中生恨。”

肖衍銳利的目似要鑽一般，只牢牢盯著，“你既然想得徹，今日何必應承我。”

歐暖面上一紅，終究了幾分靦腆之，“我總要讓殿下死心的。”

肖衍看著：“讓我死心？”

歐暖緩緩擡起頭來，一雙眸子晶瑩烏沉，定定著他，“殿下將來是有爲明君，既然已經遂了心願，自然不會再心心念念，我相信，你不會爲區區子而不顧國家大事。”

的確，若是自己一直得不到，自然心心念念，得到了，也就覺得索然無味了。肖衍一怔，反而笑起來，“你倒是想的很多。”

想得多麼？經歷一世，對於這些男人的心思，倒還真是有些瞭解。若堅持不肯從，肖衍只會越加癡迷，但既然已經以相許，至在他看來是這樣，這件事在肖衍看來也就沒那麼重要了。但凡子，唯有傷了心，才肯明白世事涼薄，不過如此。的笑意淺淺涼下來，似一抹淺淺的浮雲，風吹便會散去，“多謝殿下誇獎。”

“不管我說的話你是信還是不信。”歐暖聲音溫清婉，然而此刻一字一字說來，卻連旁人都能覺得上冒起森森寒意，“殿下，你若想要與我長久維持這樣的關係，確實絕不可能，重華畢竟是你的兄弟，你應當瞭解他的手腕和能力，奪妻之恨不共戴天，眼下他還一無所知，可來日殿下若還是不肯放手，得他怒，殿下還能安居太子之位嗎？”

肖衍略略思忖，擊掌笑道，“好！好！這心思、脾氣果真是將我得很徹，我無話可說。”他深深看一眼，“你走吧！今日之事絕不會有人提起！”

歐暖彎下子行禮，臉上出清怡笑，“多謝殿下。”

宮中午宴。

名爲宴會，實則名門公子齊聚，說穿了，是爲嫣然郡主選婿的盛宴。

歐暖最終沒有點頭同意這門婚事，楚王的耐心也用盡了，回稟了皇帝要求舉行一場宴會，讓全京都的名門公子都參與，爲嫣然郡主挑選一位佳婿，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偏偏他還要求所有的宮眷貴婦都參加。說到底，是要讓歐暖知道，沒有弟弟歐爵，多的是人跪著求著要娶郡主。

歐暖知道這一點，本可以推說生病不去，可卻去了，只因不希嫣然那個傻孩子太過傷心。果然，當肖嫣然看見歐暖出現的時候，臉上才出一笑容。

因爲這一次邀請了不男賓，眷們的坐席便設了及地薄薄的明鮫綃紗幕，紗幕之外又有間隔稀疏的簾子，簾外的人看不清簾的形，簾的人卻可以清楚瞧見外面所有的靜。

林元馨坐在歐暖的旁，不知爲什麼，卻嘆了一口氣，遠遠看著木偶一樣的肖嫣然，道：“你真的不肯點頭？”

歐暖搖了搖頭，“嫣然是個好姑娘，可是邊的人卻未必有好心思……”

林元馨笑著搖了搖頭：“他們的確用心良苦，可咱們也未必會被算計了去。”

歐暖眼裡含了一冰霜：“表姐，我不能拿爵兒的人生冒險。”

林元馨嘆了口氣，嚥下了心中的惋惜：“你就是太護著爵兒了，捨不得他吃一點的苦。”

林元馨不知道，歐暖的心中也一直在猶豫。當然也知道，肖嫣然並不是爲了別的嫁給歐爵，是真心喜歡他這個人，全心全意地想要嫁給他。這樣的孩，是多麼天真多麼可，可惜……有這樣的出。不管什麼樣的男人娶了，都只能像是公主一樣供奉著，這種日子，心高氣傲的爵兒能忍嗎？再加上，爵兒是在戰場上打仗的人，將來這一生可能都是如此，花朵一樣的嫣然，又能不能給爵兒以最大的支持呢？

歐暖正在想著，聽見太監尖細的嗓音喊：“陛下到。”所有人齊刷刷地跪下行禮問安，皇帝端然坐下，揚聲道：“免禮。”

他巡視了一圈玉階下的衆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對他來說，自己沒有兒，從小看著長大的嫣然就像是他的親生兒一樣的，形同公主，既然如此，他自然要想方設法挑選出最優秀的年輕俊傑送給。這一次，他讓太子爲嫣然挑選了十位出世家、有盛名的年輕公子，這是費了極大的心力層層篩選出來的。

歐暖看了一眼紗簾外遠遠坐著的那些年輕公子，便知道這一次肖衍的確是下了不的功夫。這些男子的相貌氣宇果然都是不凡的，只是那不凡有著刻意彰顯的意味，便顯得浮躁和力不從心，再加上他們骨子裡對皇室的畏懼，不知不覺都顯得有些呆板。歐暖有些不耐煩，目轉向別，誰知卻發現，周圍的夫人們都在看著自己，不由得微微出愕然的神。

林元馨微微一笑，附耳在歐暖邊道：“最近你可出名了呢！”

“出名？”歐暖一愣，臉上劃過一驚訝。環視一圈，那些人紛紛轉開了視線，可還是有個別大膽的夫人小姐盯著自己看，“們這是怎麼了？”

林元馨笑道：“如今你與明郡王可是京都皇家最令人稱羨的一對佳偶，向來男子三妻四妾是慣常的事，何況親王貴胄，姬妾更是從來不斷的。可是明郡王邊只有你這位正妃，連侍妾也沒納一個，更不用說側妃了。”

歐暖團扇輕搖，含笑道：“這什麼話，聽起來我倒像是個妒婦一般了。”

林元馨笑道：“你以爲自己不是嗎？”

歐暖佯怒：“表姐！”

“好了好了，我也不拿你開心。”林元馨笑道，“你現在不但嫁給了大曆最文武雙全、神俊朗的男子，弟弟又這樣爭氣，那個麻煩……”隔著紗簾看了一眼肖衍的方向，道，“似乎也解決了。”

歐暖一怔，那次見面之後，肖衍果真像是把自己忘記了一般，再也不曾主邀約，見了面也很是尋常的模樣，但總覺得，肖衍那看向自己的眼神，卻彷彿比以前更熱烈，只是……蒙上了一層可怕的抑。

也許，是自己多心了。畢竟已經得到手的東西，他這樣高傲的人，必定不屑再看第二眼了吧。現在應該會覺得，人就是人，只要得到了也就沒有什麼不同，應該這樣纔對……歐暖想著，便向林元馨道：“上次，還多虧了你的幫忙。”

林元馨的脣畔有一自嘲：“要不是爲了我，你也不會被他纏上，我真希，能爲你做的更多……”說著，眼睛看向紗簾對面的肖衍，眼底帶了一層森冷的寒意，那寒意，連歐暖都可以清楚的到。

剛想要說什麼，楚王妃走過來，對歐暖笑道：“明郡王妃，嫣然這個孩子我是沒有辦法了，一直都不肯來今天的宴會，最後是被父王押過來的，你能不能幫著我勸勸？”

歐暖一愣，卻看到那邊的肖嫣然神落寞地坐著，拒絕的話便沒有說出口，點點頭，道：“好，我盡力而爲。”

向林元馨打了招呼，便離開了自己的座位，一直走到肖嫣然的旁坐下，肖嫣然看見是，眼睛裡有一瞬間的淚閃過，卻終究歸於沉寂。

“那些人，嫣然一個都不中意麼？”歐暖問道。

肖嫣然神落寞地搖了搖頭。歐暖心中突然對這個天真的到抱歉，卻又有一種無可奈何，道：“別急，咱們慢慢參詳，必定得一個最好的才能配我們的嫣然。”

肖嫣然道：“你看他們……一個個都那麼諂，他們娶的不是我，是嫣然郡主。”

歐暖自恃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可是聽到這句話，心中不知爲何竟有瞬間的，淡淡笑了：“你喜歡爵兒那樣的年英雄麼？”

肖嫣然昂首，眼睛裡閃過一從未見過的彩：“男兒當如歐小將軍那樣英武，可你看對面那些人，一個個面如傅，全都是些繡花枕頭。不要說與歐將軍相比，就連我哥哥他們都比不上！”

歐暖笑了，這才真是無妄之災，這是宴會又不是騎場，這些名門公子平日裡如何放誕，在這裡都要循規蹈矩，看起來自然是拘束得很。肖嫣然眼這樣高，要怪就得怪肖家的男人太優秀了，導致別人家的年郎一個也看不上。想了想，低聲對一旁的太監道：“去請明郡王過來。”

“是。”

肖重華掀開簾子走進來的時候，對面的年郎個個都嚇了一跳，慌忙低下了頭不敢向簾子看，然而眷們卻都是見過肖重華的，此刻見他錦玉帶、風度翩翩，不免都眼前一亮。

肖重華慢慢走過來，他深邃清朗的眼中顯出一種極穩極勁秀的力道，像溫的靜謐泛著冷的劍那般，充滿螫伏的力量，默然之中，毫不掩飾他那渾然天的尊貴。就連走路的作也是那般優雅高貴，好看得令人捨不得移開眼。肖嫣然就嘆了口氣：“姐姐，我重華哥哥生的這麼俊，你可真要看好了。”

歐暖嫣然一笑，對道：“他若什麼心思也沒有，我又何需費心。他若已經起了心，我看又如何看得住。”

肖嫣然的臉上就出疑的神，歐暖知道此刻的還不能會這句話的意思，也不多作解釋，只是對肖重華道：“嫣然說，男兒應該文武雙全，這些公子的筆墨都已經閱覽過了，不知道騎的功夫如何？”

肖重華看了看肖嫣然，點頭道：“何妨一試？”

肖重華命人去向肖欽武說了幾句話，皇帝笑著點了頭，算是應允。肖重華便揮了揮手，命人取來一彎弓。

簾子一掀，對面的人尚未反應過來，肖重華已是迅速搭弦彎弓，箭在弦上，雙眸微瞇一線，手指輕輕一鬆，一聲尖銳的呼嘯，利箭刺破空氣朝他們直直飛過去。

事出突兀，所有人都嚇呆了。

此箭去勢強勁，夾帶著凌厲的風聲立時朝對面廊柱上直而去。廊柱下立著三四名年輕公子，大多數人不明就裡，早已嚇得傻了，有人蒼白著臉慌忙往旁邊一避，有人更不樣子，慌慌忙忙拉過一旁的人擋在前。

肖嫣然在旁輕輕嗤笑一聲，微微搖了搖頭。歐暖亦蹙了眉頭，肖重華的那支箭依舊洶涌迫人。瞬間，不知從何出現了一個著藍錦袍的年輕人，他飛而起，掀起旁的矮幾擋開了箭，子一旋輕輕巧巧落於地面。作迅疾如電，一旁的宮人早看的目瞪口呆，見他穩當落地不由雀躍，一時歡聲雷。

所有人都在歡呼，肖嫣然的臉上顯出震驚之。歐暖在看到那抹影的時候不由得頭痛，老天爺，這個孩子什麼時候回來不好，偏偏在這時候回來了。果然，就看到肖嫣然對自己投來哀求的眼神。

歐暖嘆了口氣，掀開簾子走了出去：“爵兒。”

那邊正在歡呼，沒曾想簾子後頭走出一個清麗絕俗的年輕子來，一時那邊不人都噤若寒蟬，似乎看得呆了。而剛纔的那個藍袍子的年輕人一看到來人，頓時出驚喜的表，飛快地跑過去跪倒在腳下：“姐姐！”

看到多日不見的弟弟，歐暖眼中有一淚花，卻竭力忍住，勉強回頭道：“爲什麼不告訴我。”

肖重華微微一笑，道：“這是給你的驚喜。”

驚喜？這是驚嚇吧。歐暖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眉眼之間自有無限風。

不只對面那些沒見過的人驚歎，肖衍也是盯著，歐暖穿著一條翡翠銀白相間的，是貴族子時下最喜歡的式樣，外面配的是一襲淺金線織的紗，上面時時浮著淺淡花紋，因爲參加宮宴，不得不穿著華麗的服飾，但上幾乎沒有掛飾，發上是一朵四瓣海棠，以九片白玉連綴，頸項不過一個白玉項圈，翡翠襬層層盪開，閃著忽忽現的芒。與平日裡的裝扮很是吻合，素淨裡帶著一不容人拒絕的獨特麗。

肖衍試圖將眼睛從上移開，可他發現這個努力很徒勞，而且也沒有必要，因爲從出現開始，就沒有人能把眼睛移開，甚至當坐在簾子後面的時候，肖衍就能清晰地察覺到在哪個方向。他不知道這是爲什麼，每個人都穿著一樣豔麗的服飾，當大多數人沉浸於蓉郡主傾國傾城的面容時，他就只會不由自主將眼睛放在歐暖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