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曼的戰事果然引起了各方的。

溫婉棄車換馬，一路疾馳至玄中，朝廷大軍果然已經兵臨城下了。

玄中九州并不是像甘寧十二州一樣一字排開的，

而是像個倒著的人字一樣楔進玄中大地，最南邊的孟州正好在南北邊界上，

半城風雨半城雪的奇景吸引了無數的文人墨客，

而彼時的孟州卻像是一座孤島，三面環敵，岌岌可危。

溫婉到孟州后問東的第一句話就是，“敵方指揮是誰？”

“主帥岳安泰，監軍葉歸塵。”

東沉聲道：“不過據探子傳來的消息，葉歸塵似乎比岳安泰更話語權，

岳安泰一心想邀功固寵，若非葉歸塵阻止，早就打過來了，不會等到現在。”

溫婉舉著千里鏡放眼去，果然看到了迎風招展的“岳”字軍旗，

新年伊始，靖北還是滿目枯黃，玄中已經新綠漸生了，

即便如此，空氣里充斥著的殺氣也未曾減退分毫。

溫婉問東，“這回岳安泰是專門沖著玄中九州來的，你家主子不在，真打起來，扛得住嗎？”

東笑，“打仗，哪有什麼扛得住扛不住的說法，只要他岳安泰趕來，

屬下和玄中將士戰到底便是，能守得住自然最好，守不住，自會有人替我們報仇，

他們有臉在這個時候趁火打劫，我們還有何懼呢？”

“說得好！”

溫婉一掌排在東的肩膀上，“你們只管戰，遼東的將士們隨時準備支援，

只要他們敢在這個時候出兵襲擾，我們就打的他們有來無回！”

“那屬下就借夫人吉言了！”

東和溫婉在這里信心十足，拳掌，殊不知對面的敵營中早已經吵翻了天。

“二十萬大軍兵臨城下了你卻跟本將軍說不能打，

你是不當家不知財迷油鹽貴，這二十萬大軍窩在營地，每日吃喝拉撒耗費的都是軍資，

你一句不能打就算了，戰事毫無進展，你要我如何向陛下和太皇太后代，

如何向朝中同僚代？！

我知道你葉指揮使是陛下的心腹，但事不是你這麼辦的，

葉歸塵，你若是再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無論你說什麼，

今日凌晨，我都會命令大軍向玄中九州發起攻擊！”

為逆賊逍遙王的母族，昌邑侯府現在的日子不好過，

岳安泰好不容易爭取到這次將功贖罪的機會，卻被葉歸塵制著手腳，

早已經被發的邊緣，眼看第一批糧草消耗過半，剩余的糧草還不知道在哪里，

岳安泰終于忍不住，徹底發了。

而葉歸塵卻氣定神閑的拿出了半只虎符，冷靜道：“別忘了岳將軍，

這一仗，你只有指揮權，沒有決策權，你敢擅作主張，

本座立刻收了你的兵權，相信陛下也不會怪罪本座的。”

一句話讓岳安泰偃旗息鼓，時長日久，連東都疑了，“兵臨城下卻不出擊，

夫人，您說這岳安泰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他們不出兵不是正好嗎？要著急也該是岳安泰著急啊，

稍安勿躁，且看他們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看這樣，東也耐下心來，還質頗好的和溫婉切磋了幾天劍法，

又是一切磋結束，看熱鬧的將士們紛紛鼓掌，東心服口服道：“夫人不愧是鬼手紅的高徒，每次都是四兩撥千斤之態打的屬下毫無反手之力，屬下甘拜下風。”

“你玩兒的是力量，我仗的是技巧，本就沒有可比之……”

“報！前方急報，漠北突襲靖北，對肅州和次北關同時發起攻擊！”

斥候所言容有限，溫婉直接接過戰報自己看，

“二十萬大軍專門盯著這兩打，這不是想攻城略地，而是單純的搞破壞吧？”

溫婉忽然道：“這兩年漠北的收怎麼樣，你們留意了嗎？”

“去年漠北草原突發牛瘟，聽說死了許多牛羊，按照時間算，這會兒應該是趕上青黃不接了。”

東迅速反應過來，“他們這是來搶糧的？”

不等溫婉說話，他又道：“鄞、曲、白三州是靖北糧倉，

夫人，如果他們真的是來搶糧的話，必不會放過這三地方。”

溫婉點頭，“鄞州是長公主在駐防，我即刻穿書給長公主，

你立刻下去準備，葉歸塵和岳安泰等的就是現在，好讓我們腹背敵，

從現在起巡邏兵睡覺也要整這一只眼睛，誰若掉以輕心貽誤戰機，軍法從事、絕不姑息！”

一聲令下，整個孟州城都張了起來。

不出溫婉所料，當天晚上岳安泰大軍立即對孟州城發起了攻擊，與此同時，

兩翼的甘州和瓊州也遭遇了攻擊。

岳安泰是真的鉚足了勁兒要將功贖罪的，朝廷大軍攻勢前所未有的兇猛，

連陣都免了，前面的騎兵護著后的將士抬著云梯和撞門木不要命的往前沖，

玄中將士在護城河側挖了戰壕，躲在里面配合城樓上的將士們箭，

朝廷將士批的倒下又前赴后繼的撲來，仿佛不知疲倦。

兩天過去，軍中將士全然沒有休息的機會，疲憊掛在了臉上，

溫婉看的心疼不已，可岳安泰全然沒有休戰的打算。

兩相僵持著，眼看死傷越來越嚴重，溫婉咬了咬牙，站在城垛后，

揚聲道：“朝廷的將士們，你們睜開眼睛看看，你們面對的是自己的同袍兄弟，不是你們的敵人，

你們有共同的敵人，那就是兇殘的漠北狼兵和覬覦我天玄沃土的蒙曼鐵騎，

而不是這些玄中的將士，

他們用后背扛起了自己的家園，來抵兇殘的漠北狼兵，

前面還要面對你們這些同袍兄弟的刀柄相向，

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是我們的敵人最樂意看到的，用自己同袍兄弟的命讓敵人如愿以償，你們于心何安？

戰事結束后，面對父母妻兒，你們敢說你們出征在外殺的不是漠北狼兵，不是蒙曼鐵騎，

而是自己的同袍兄弟嗎？”

清脆有力的聲音過力傳到每一個將士的耳中，

一開始，那些將士們還不為所，只顧著的揮刀殺向自己對面的敵人，

可是漸漸地，有些人看著和自己同樣的黃皮黑發，就下不去手了，

玄中將士這邊因為溫婉的命令，開始只傷人，不殺人，

一個傷兵至需要兩個將士來照顧，朝廷將士們的殺還是拿過來逐漸減小，

岳安泰氣急敗壞的吼，“讓那個人給我閉！

弓箭手，給我，誰能殺了那個人，賞黃金萬兩！”

都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之前還有所松的將士們聽到這話，又振起來，

溫婉也知道，短時間言語的力量是有限的，

見對面派出弓箭手，迅速了回去，雖然如此，岳安泰麾下的軍心還是被搖了，

戰事作戰狀態不佳，岳安泰不得不鳴金收兵，暫作休整。

東渾浴，提著大刀過來，慨萬分道：“夫人您可真厲害，

屬下還從沒見過有人能憑口舌之利改變戰局的，

將士們都說公子娶了一個福星，連帶的他們都占便宜了。”

溫婉失笑的搖頭，“什麼福星啊，我又不會打仗，只能呈些口舌之利了，

甘州和瓊州是韓將軍和厲將軍在駐守吧，戰況如何，他們那邊也和這邊一樣慘烈嗎？”

“岳安泰這次是鐵了的要拿玄中九州做投名狀，打的瘋的，

不過他們人多，又占地形優勢，比這邊稍微好一點。”

溫婉了然的點點頭，畢竟一邊靠近西海，一邊靠近遼東，離靖北也近一些，

朝廷的人打起來也是要有所顧忌的。

“戰事既然開始，這種況我們應該早早做好心理準備，

我有個想法，想聽聽你的意思。”

遼東連忙道：“夫人請說。”

溫婉不答反問，“你覺得我昨日在城樓上說的那些話效果如何？”

東怔了一下，斟酌了片刻，才道：“可以看得出來當時朝廷那些將士是了影響的，

否則岳安泰也不至于氣急敗壞專門讓弓箭手殺您了，

不過您也看到了，那只是一時只效，您話說完后沒多久，那些將士很快就忘了您說的話，

于他們而言，吃誰的糧就為誰賣命，至于敵人是誰，其實沒那麼重要的。”

他自己就是軍中過活的人，太悉這些將士的思維了。

可溫婉卻是笑了，“當時有效是吧，的確是一時之功，

可如果有人天天在他們耳邊念叨，天天提醒他們做的事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回了家是要被人唾棄的呢？”

東不解，“天天提醒，難道要讓人日日重復那些話？

這也太啰嗦了吧？而且那些朝廷將士未必肯聽啊！”

“他們不肯聽，那我們就想辦法讓他們聽啊！”

溫婉壞笑道：“講大道理沒人聽，說書總有人聽吧？

或者把這些話寫在紙上，漫天撒出去，軍中將士雖然多數不識字，但總有人認識的，

只要有人認識，就不怕沒人替我們將這勸書念給朝廷那些將士們聽，你說呢？”

東看這樣子，分明是心里已經有計劃了，

當即道：“可以一試，左右筆墨又花不了幾個錢，若真能不戰而屈人之兵，

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