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牧上報的事非同小可，溫婉毫不敢大意，

揮散群臣后，拿起筆墨就開始寫信，“我現在就給阿淵寫信，

陸翊，你找元英通個氣，天玄境有漠北細作這件事一定要慎之又慎，

爭取戰事進白熱化階段之前把能挖的都挖出來，

決不能讓這些人給我們造不可挽回的損失。”

陸翊認真應下，卻見溫婉在信封上寫下“陳閣老親啟”幾個字，

頓時眉打了結，“主子，您是打算把這件事也告訴陳閣老嗎？”

溫婉頭也不抬的“嗯”了一聲，將寫好的信封晾在一旁，才開始寫信。

陸翊不解“可您不是都已經放棄拉攏他了嗎？為什麼還要寫信給他？

他如今圣眷正濃，能相信您說的話嗎？”

“是放棄了拉攏，但陳閣老人其人，不是說拉攏不就要與之為敵的。”

溫婉手下筆走龍蛇，口中淡淡：“或許有一天我們會因為各自的立場刀兵相向，

但就算那樣，我也只想稱之為對手，而不是敵人，

把這封信盡快給陳閣老送去，順便，把這個給他帶上。”

和信封一起給陸翊的，是一個致小巧的藥瓶。

陸翊站在那里遲疑良久，終是什麼都沒說就退下了。

遼東第一場春闈的堂試如期而至，溫婉并未直接去堂試的考場，只在外面看著，

任森和柳青云等人認真嚴肅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看著下首學子們領卷，答題，

整整三個時辰，安靜的只聽得到筆尖在紙端行走的聲音，

臨走前實現忽然落在某人上，溫婉凝眉問邊的銀燭，

“你看窗前第二排那個年，有沒有覺得有點眼？”

銀燭便長了脖子去看，們兩個沒瞧出個所以然來，

被謝淵渟勒令留在溫婉邊的白藏大高個兒一看就道：“那不是您在肅州夜市救下的那個人嗎？

聽說還是個漠北混子，離了肅州夜市后就失了蹤跡，怎麼跑到蘊州來了？”

“還真是他。”

銀燭踮腳看了半晌，著聲音細聲細氣道：“奴婢當初和流螢一起照顧夜市上遇難的人，

他也是其中一個，好像裴景來著，名字還好聽的。”

畢竟是在考場外，就算他們份特殊，也不能沒完沒了的在那里嘀嘀咕咕，

溫婉帶著他們和陪同前來的辛離考場遠一些，才道：“你說他是漠北混子？”

所謂漠北混子是靖北當地的一種土話，就是漠北人和天玄人生的混，

無論是天玄人還是漠北人對這種人都帶著骨子里的鄙夷和唾棄，

就連混子這個稱呼也帶了些輕蔑的意味。

白藏點頭，“可不是，當初您救下他的時候他不是還半醒不醒的說了句漠北話嗎？

讓人聽到了差點以為他是漠北的細作，

結果一查才知道，也只是個被漠北狼兵糟蹋的可憐子生的孩子，

難為他還能堂堂正正的讀書，來參加春闈，混子歷來人歧視，

能像他這般爭氣的還真是見。”

白藏只是一時慨，溫婉卻是聽得心頭一跳，

前行的腳步頓住，溫婉忽然道：“漠北人的長相素來與天玄和西楚截然不同，

他們是從哪兒找來那麼多長相酷似天玄人的細作的？”

周圍之人都愣住，辛靈機一，看著院的考場驚喜道：“督主的意思是，那些細作極有可能就是生于漠北、長于漠北的混子？”

說完，他像是自言自語道：“漠北人天排外，細作之事又非同尋常，

他們不可能對天玄人和西楚人放心，但是漠北人天生的長相放在天玄又太引人注目，

所以，這些混子應該是最好用的吧？

他們的母親大多是在戰時被擄去的無辜子，無論生父是什麼份，

這些混子的份注定不會太高，想要拿他們，可以說是易如反掌。”

“羅大人的推測很有道理，不過此事涉及太多，

未免打草驚蛇，大人還是不要貿然行的好，

私底下讓人留意一下遼東境的混子便可，最好能整理一份名冊出來，

其他的，就給陸翊吧，他畢竟不是，有些事，

他辦起來反倒比諸位大人更方便一些。”

陸翊和如錦夫妻二人跟在溫婉邊，一個掌管華姝，一個天南地北到跑，

究竟在做些什麼，誰都不知道，但這不妨礙辛明白，這位神的年輕人不簡單，

而且此前就在這件事上栽了跟頭，溫婉提出讓陸翊負責，他忙順水推舟的應下，

“督主說的是，要整理全遼東范圍的混子名單是個大工程，

未免耽誤事，下覺得可以先從軍中和各級衙門查起，其他的往后放一放，你看呢？”

合合理的提議，溫婉自是沒有道理否決的。

不過，在這時候，卻做了計劃之外的決定。

“您要面見堂試前三甲？”

溫婉點頭，“是，前三甲。”

堂試已經過去兩天，排名早就出來了，裴景果然榜上有名，溫婉就想趁機會一會他。

任森須道：“朝廷春闈結束后，陛下的確也會召見前三甲，督主會見他們，倒也是和規矩的，

不知督主何時方便，下安排一下。”

“就明天吧。”

溫婉隨和道：“不用太興師眾的，隨意些，可別嚇著我們的新科狀元了。”

任森失笑，“若是那麼容易就被嚇到，那便說明下識人不明，不辯人才了。”

遼東第一次春闈的前三甲足以記史冊了，

然而，如今的三個人畢竟還是初出茅廬的新人，聽說遼東的一把手要召見的時候還是很忐忑的，

三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跟著任森進門，任憑心里好奇的像貓抓一樣，

也只能低著頭往前走，全然不敢妄。

“顧南枝、裴景、柳相如是嗎？”

溫婉念著名字開口，“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三個人齊齊甜甜，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早先聽說過遼東之主是一個十幾歲的年輕子，

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和面對面，顧南枝最是青，一抬頭便紅了臉，

柳相如板著臉努力抑制自己的緒，但還是能看出來有些張，

唯有裴景，他很冷靜，很冷靜的眼底泛著，好像一點都不意外這次見面。

“你們是我遼東第一次春闈的前三甲，按照朝廷的規矩，

你們當先翰林磨礪一段時間，再步正軌，

我越俎代庖一次，將這選擇的機會給你們自己，說說看，你們三位，想做什麼？”

溫婉這話儼然是要跳過翰林磨礪這一關，要讓他們直接步正軌了，

三人面面相覷，不敢相信這樣的餡餅居然掉在了自己頭上。

顧南枝和柳相如下意識的去看任森，畢竟在這里，他們最悉的就是任森了，

而裴景則鏗鏘有力道：“學生初出茅廬，不知自己合適什麼位置，

還請督主指教，學生一切聽督主安排。”

顧南枝和柳相如聞言，連忙也附和道：“一切聽督主安排。”

溫婉搖了搖頭，“說了要把選擇的機會給你們，便不是開玩笑，

你們只有這一次機會，難道想就此錯過？”

這回，顧南枝和柳相如猶豫了，他們之前是一時驚訝，

又見裴景表態，下意識的跟著表忠心，可溫婉說的沒錯，

這樣自主選擇的機會只有一次，若是溫婉安排的不符合他們自己的心愿，

未來至三年的大好時就要白白蹉跎了。

就在二人猶豫之際，裴景字正腔圓道：“督主有令，學生莫敢不從，

早在來蘊州參加春闈之前，學生便聽說任公是和東籬先生其名的當世大儒，

為記史實，寧死不屈，學生對任公敬仰有加，如若任公不嫌棄，

學生希能投任公門下，和任公一起，為遼東、為督主效犬馬之勞！”

溫婉訝然失笑，隨即打趣道：“沒想到任公還有這效果，

不僅能替我治理遼東大地，還能吸引人才自行靠過來，

任公您這都快我遼東的吉祥了呀？”

任森呵呵笑，“督主過譽了，還是您敢大刀闊斧舉辦科舉，這些人才方有機會來到我們面前，

不過若是能為遼東網羅更多的人才，下當個吉祥倒也是無礙的。”

兩人說笑了幾句，溫婉才把話題扯回正事，

“那麼任公，裴探花想投您門下，不知您意下如何呢？”

任森坦然道：“能得新科探花敬仰，下自是不勝榮幸的，下也的確需要一些人手，

不過老夫人雖任遼東布政使一職位，事實上卻兼職，

老夫門下，你這位新科探花未必能平步青云，但一定會異常忙碌，

裴探花，你可要想清楚了？”

裴景不由猶豫道：“只要任公不嫌棄，學生無懼無畏。”

任森點了點頭，溫婉便道：“很好，那我就先在這里預祝裴探花和任公合作愉快了，

你們二位呢，還不做決定嗎？”

話鋒一轉，注意力便落在了顧南枝和柳相如上，好像從來都沒有對裴景另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