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梔腦海裏拚湊著這些瑣碎的信息,頓生疑竇。
北慕辰乃是軍旅之人,雖說近來邊疆並無戰事,無需時刻保持著戰備時期的狀態,但生鍾是沒那麽容易改變的。
了解北慕辰,即便是睡覺的時候,他在潛意識裏都會保持著警醒的狀態,大白天睡覺,而且一睡就睡了大半天,這種事放在普通人的上倒沒什麽奇怪,可若說北慕辰如此,那可就真的有點意思了。
“我聽說那天雨桐為了見到王爺,一度闖進了鴛鴦閣一樓,靜應該很大了,就連這樣也沒能醒王爺?”
“這……”羅景山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王爺已經連續熬了好幾天了,想必實在是太乏了。屬下本想代為稟告,可那畢竟是熏夫人的閨房,屬下不敢踏足,便讓妙雲姑娘去通報過,可是妙雲姑娘說,熏夫人不讓打擾王爺,所以……”
“也就是說,那天雨桐在外麵求見的時候,王爺一直在睡覺?”柳南梔問道。
“是……”羅景山答應著,可又覺得這麽回答似乎有些怪怪的,便連忙補充道,“可王爺睡醒之後,知道王妃娘娘你被宓都衙門劫走了,就立馬帶著屬下奔著宓都衙門去了。我們隻是晚到了一步,那會兒王妃娘娘你已經被獨孤昊然和剿匪總督府的人帶走了。”
柳南梔心頭突地跳了一下。
他……為趕去過宓都衙門?
看著柳南梔一臉“我才不相信”的表,羅景山為了證明自己似的,一腦說道:“王爺還在總督府後門外守了大半夜才離開呢!黎明的時候又折回宓都衙門,去要王妃娘娘相關案件的卷宗,那個梁知府還說王爺和娘娘關係特殊,不能給王爺卷宗,後來還是屬下從衙役口中套話,才問出來整件案子的詳細經過。為了替王妃娘娘翻案,王爺可沒花心思!”
柳南梔覺心底某空落落的地方好像突然被人撥弄了一把,那麽明顯的,卻什麽都看不到、抓不著。
不明白,如果北慕辰在的案子上花了這麽多心思,為什麽卻從來沒去看過一眼,就連在公堂上都不怎麽開口幫說話。
回想起那日在二審的公堂上時,北慕辰似乎大部分時間都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聆聽,可是仔細想想,他那會兒就已經在咳嗽了,有一些刻意掩飾的小作,那時候沒多想,現在想到才串聯起來。
他不說話,是不想讓人發現他病了?還是,別有什麽用意?
柳南梔暗暗搖頭。
自己在瞎想什麽呢?幹嘛莫名其妙要給他找那麽多借口!興許他就隻是單純地不想替辯護呢?他哪有那麽在乎自己的生死!
“王妃娘娘?”
這時一聲輕喚打斷了柳南梔的冥思。
柳南梔回過神來,看見沐欽回來了,正站在下邊向行禮。
“沐管家,你回來得正好。我正想問問問你,昨日王爺臥房裏的香薰,可是你從鴛鴦閣的丫鬟手裏討來的?”柳南梔問道。
沐欽聞言,點頭應道:“是!是那個妙雲的丫鬟給的沉香屑。昨日那丫鬟來找老奴,說熏夫人聽說王爺染瘟疫,不適,吃不好睡不好的,特意送了些香薰過來,說是王爺之前用過,效果極好。老奴伺候王爺用過午膳,便撒了些香末在香爐裏,又怕用量太多,反而使王爺過於困倦,還特意減輕了用量,因而還剩了一小袋。”
還有剩下的?
“給我看看!”柳南梔趕讓沐欽把香末拿過來。
方才就對這香有些懷疑,隻不過被燒末之後,香薰的本味就不太好辨認了。這古代的香薰都是天然的植草料,如果能拿到未燃燒前的末,這裏麵有些什麽東西,一聞就一清二楚了。
“王妃娘娘是懷疑這香薰有什麽問題?”沐欽看出柳南梔的懷疑,卻有點不明所以,“王爺昏睡,不是因為瘟疫嗎?”
柳南梔在床邊坐下,撚了一撮袋子裏的香末嗅了嗅,好幾個名詞不斷劃過腦海,直到那幾個字停了下來。
難道是……
“王妃娘娘?”沐欽見柳南梔的臉在一瞬間變了好幾次,頓覺有些異常。
“我方才替王爺把過脈,他脈象雖然有些混,但並無病理的源,隻是心跳過速,整個人不斷抖,這不是瘟疫,倒像是……在做噩夢!”
而且是,陷在某個噩夢裏無法自拔!
柳南梔說著,垂眸瞥了一眼北慕辰,隻見他偶爾會擰起眉頭,如果隻是單純的沉睡,不應該會是這樣的神。
“做、做噩夢?”羅景山被柳南梔這句話說得丈二和尚不著頭腦,甚至覺得有點想要發笑。他撓著頭,有點難為地說:“王妃娘娘,你是不是搞錯了,王爺怎麽會被一個噩夢嚇得醒不過來呢……”
這麵對千軍萬馬都不曾皺一下眉頭的男人,怎麽會怕一個噩夢?
“如果隻是做噩夢,自然不至於如此,但若是有別的因素摻雜其中,可就未必了。”柳南梔喃喃說道。
“啊?”羅景山聽得更糊塗了,簡直不知道柳南梔到底在講什麽。
倒是沐管家一下子反應過來:“娘娘是認為,這香末裏麵摻了什麽東西,導致王爺陷在噩夢裏無法清醒過來?”
柳南梔抬起頭,麵凝重地說道:“我本來還不敢肯定,不過你剛才給我的這袋香末,讓我肯定了這個想法。”
“香、香末?”羅景山愣了一下,“難道真是熏夫人……”
“事沒有弄清楚之前,別急著下論斷。”柳南梔打斷了羅景山,吩咐道,“你去把那個妙雲帶過來,順便讓人去搜一下,鴛鴦閣還有沒有這種香末。”
雖說平日裏隻有北慕辰能指揮得羅景山這樣的親衛軍,但畢竟是特殊時期,羅景山也就顧不得這麽多了,趕按照柳南梔的吩咐去做。
不過一會兒功夫,羅副統領就把妙雲給帶來了。
“參見王妃娘娘。”妙雲規規矩矩地福了個,“不知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召見奴婢有何事?熏夫人那邊還等著奴……”
“跪下!”柳南梔幹脆利落地嗬斥一聲。
妙雲打了個冷,絞著雙手,半帶疑半帶不甘地跪了下來。
“王妃娘娘,奴婢究竟做錯了什麽,還請王妃娘娘明示。”
柳南梔打量著眼前的小丫鬟,年紀不大,膽子倒不小,在麵前說話不卑不,也不知道是不是自以為有柳南薰撐腰。畢竟寒穗被趕出王府之後,聽說就了柳南薰的丫鬟。
“你給沐管家的香末,是從哪裏來的?”柳南梔問道。
“香末?”妙雲想了想,見四下的氣氛如此嚴肅,不由咽了口唾沫,“奴婢的確是給過沐管家一些香末,但那都是鴛鴦閣用的東西,難道有什麽問題嗎?”
“我什麽都沒說,你這麽張幹什麽?”柳南梔反問道。
妙雲一滯,抬起頭看了柳南梔一眼,可一看見柳南梔的目,便立馬低下了頭。
“王妃娘娘問什麽,你就答什麽!”沐欽嗬斥道。
妙雲趕伏在地上稱是,“昨日沐管家來找奴婢要香末,奴婢想起那香末是前幾日寒穗姐姐拿回來的,可是寒穗姐姐已經被趕出了王府,奴婢隻好自己到的房間裏找出來,拿給了沐管家。就、就是這樣,別的奴婢什麽都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是寒穗要害王爺?”柳南梔問道。
“害王爺?”妙雲驚得臉一白,屁尿流地答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不敢!這真的是寒穗姐姐拿回來的香啊!前些日子熏夫人睡不好覺,寒穗姐姐便拿了這些寧神香回來。熏夫人用過之後覺得效果不錯,那日王爺來鴛鴦閣,便命奴婢點了這種香,王爺果然睡得很好。奴婢實在不知道寒穗姐姐要害王爺啊!”
小丫鬟四肢伏地,嚇得瑟瑟發抖。
還真是不經嚇。
妙雲話音剛落,羅景山就收隊回來了,呈上了從鴛鴦閣搜出來的剩餘香末,並且說是從寒穗的房間裏搜出來的。
“還真是寒穗那丫頭。”柳南梔上這麽說著,眼神卻不經意瞥了那伏在地上丫鬟一眼。
“王妃娘娘,這香究竟有什麽問題?為何說那寒穗要害王爺?”沐欽不解地問道。
其餘人也是同樣疑。
不過就是寧神香而已,怎麽可能會讓人沉睡不醒呢?
“這香末裏除了沉香屑以外,還加了另一種植的末,這種植做曼陀羅,若是用量足的話,有不錯的鎮靜和麻醉效果。同時,這種植還能使人產生幻覺。王爺本來就瘟疫未愈,這寧神香配合曼陀羅的作用,便使得王爺在沉睡中陷了幻覺導致的噩夢中,無法醒來。因為兩次用香的間隔時間不長,應該是有曼陀羅毒素殘留在王爺,幸好用量不大,而且不是口服,否則,後果會更加嚴重。”
柳南梔解釋了一番,眾人這才明白。
“那個寒穗為何要做這種事?”羅景山不解地撓了撓頭。
柳南梔微微抿,腦子裏有一個念頭閃過。
這段時間,柳南薰常常以探病的名義回鎮國公府去看柳南雪,卻又宣稱被梁氏擋了回來,先前鎮國公府混的況,大家都是知道的,因而也沒有懷疑。
現在想想,興許被拒之門外不過是柳南薰放出的煙霧彈,讓自己放鬆警惕。其實早就跟柳南雪見過麵,並且一次陷害不,又想出了這第二次。
如果柳南薰第一次用這香薰就是在自己被宓都衙門抓走那天,那麽一切就能串起來了。在那次陷害自己的案子裏,柳南薰的作用,就是拖住北慕辰!
雖然想到了這裏,但這些不過都是自己的猜測,柳南梔不會輕易說出口,隻是答道:“那就要問寒穗,或者是柳南薰了。”
“這熏夫人不會害王爺吧……”羅景山喃喃道。
沐欽略微沉思了片刻,對柳南梔拱手道:“王妃娘娘,既然王爺是中了毒,當務之急應該先給王爺解毒才是啊!”
柳南梔心頭嗔道,果真是隻老狐貍。
方才這件事牽涉到鴛鴦閣,那寒穗又是柳南薰的丫鬟,寒穗做了些什麽,柳南薰到底知不知,可是一個很微妙的問題。
如果跟柳南薰有關,那就不是沐欽和羅景山他們這樣的下人能管得了的事。為今之計,隻有先讓北慕辰醒過來,再如實相告,看看北慕辰北慕辰如何置。
可這些話,不能是柳南梔來說,否則,以北慕辰對的態度,隻怕反而會認為是從中設計挑撥。所以才會說出那句話來。
看來沐欽是明白了的意思。
“沐管家說得是。兒,你去準備六錢甘草和十二錢綠豆,熬湯,端來給王爺服用。”柳南梔吩咐道。
“是。”兒領命而去。
“在王爺醒來之前,我先留在這裏照顧吧。反正你們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麽忙,都去休息一下吧。”
雖然中毒的劑量不大,但柳南梔還是有些不放心,便對沐欽和羅景山囑咐了一番,把他倆打發了,自己留了下來。
柳南梔用清水洗了巾,替北慕辰掉臉上和脖子山的汗,北慕辰在昏睡中突然手大力地抓住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