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梔將信將疑地看著孟文彥，在心中揣測，就算孟文彥要耍賴，他又如何知道自己寫的是什麽，而將信息改得和自己不同呢？

如果孟文彥沒有說謊，難不是陸璟瑜說謊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柳南梔覺得剛才陸璟瑜說出“不是化水”那句話時，神微微異樣，若有所思，不像是一個對這件事毫無私心雜念的人該有的神。

可又覺得，陸璟瑜似乎沒有說謊的必要……

“有陸家主的證言，王妃娘娘總該相信了吧？”孟文彥似乎看出了柳南梔的疑慮，徑直開口問道。

這種時候，柳南梔就算真的懷疑陸璟瑜有問題，也不可能說是，可這樣一來，王府兩樁命案的線索可就徹底斷了。

“王妃娘娘若是信得過陸某，可否聽聽陸某的想法？”陸璟瑜問道。

“陸家主有什麽想法，但說無妨。”柳南梔現在也沒有別的線索了，既然陸璟瑜有想法，不如聽聽他想說什麽，想要判斷他心裏有沒有鬼，自然是聽他說得越多越好。

陸璟瑜說道：“有沒有可能，真正的兇手也是聽說了江湖傳聞的化水，所以采用了類似的殺人手法來轉移視線，順帶還能嫁禍給鬼醫穀。”

聽陸璟瑜這麽一說，柳南梔覺得，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一直沒有想通這幕後真兇的殺人機，難不，就是為了挑撥王府和鬼醫穀的關係？！

“若真是如此，那這人恐怕是和鬼醫穀有深仇大恨，否則，也不至於冒著如此大的危險，到王府殺人。”孟文彥自顧自說道。

柳南梔瞥了他一眼，想起上次在樓外樓孟璃夕被劫持的事件：“你們鬼醫穀那勞什子的規矩，結的仇還嗎？這門外不還跪著一個，有可能仇的？”

“……”孟文彥被堵得無話可說。雖然鬼醫穀懸壺濟世，名不，但上次樓外樓那件事，還曆曆在目，也不排除會有那些窮兇極惡之人，作出這種事來。

“如果對方的目標是鬼醫穀，想借朝廷的手對鬼醫穀發難，這件事可就更不好查了。”柳南梔嘀咕道。

陸璟瑜眼底一閃而過幽暗的神，“這也隻是陸某隨口猜測而已，不排除還有別的可能。若王妃娘娘有需要，此事，陸某願協助王妃娘娘查明真相。”

“你？”

陸璟瑜明明跟這件事毫無關係，不過是自己的拜托才來詢問孟文彥，為什麽現在卻突然主站出來，說要幫調查此事？

難不，他和鬼醫穀之間真的有貓膩？難怪剛才孟文彥對的提議答應得這麽爽快！

可是，他們倆人又如何料到自己會出這樣的主意？

還是想不通！

柳南梔不想把懷疑表現得太過明顯，雖然陸璟瑜不曾仕，但陸家在宓都的地位那也是不容小覷的，即便是北慕辰出麵，也未必敢跟他撕破臉。

正當柳南梔腦海裏千萬縷的頭緒剪不斷理還時，陸璟瑜試探道：“王妃娘娘信不過陸某？那也無妨。陸某隻是提個建議而已，畢竟在王府發生了這種事，實在聳人聽聞，陸某與三殿下也算是有幾分，才想若是王府有需要，陸某自當盡一份綿薄之力。”

“陸家主多慮了，我怎會懷疑你？”柳南梔覺得自己說起鬼話也是信口撚來，不用打草稿的。“隻是這案子沒頭沒續的，即便是給刑部，也很難查出什麽來，而陸家主是個生意人，又能有什麽高招呢？”

陸璟瑜輕笑道：“刑部雖然是朝廷調查刑事案件的中樞機構，辦事雷厲風行，頗有建樹，但因為隻服務於朝廷，終究限。我陸家的生意遍布四海，因而也結了不江湖好友，對於各種怪陸離的事，他們見多識廣，方才王妃娘娘在紙上寫下的東西，他們有所了解也未可知。”

柳南梔陷片刻的沉思。

王府的案子，如若不是化水所為，那麽問題又回歸到更耐人尋味的原點，也就是兇手究竟是用什麽手法完了整個犯罪行為。這種詭異的事，靠刑部去查，的確不太現實，而江湖之大，博文廣學之人輩出，有人能夠識破這種古怪的殺人手法的概率也大大提高了。

可是，陸璟瑜真的值得信任嗎？

反正線索已經斷了，既然陸璟瑜想手，不如就讓他試試，看他能給出些什麽新的線索來。是真是假，到時候自己再查驗一下便知。

想著，柳南梔對陸璟瑜點點頭，“如果陸家主願意出手相助，自然再好不過，那妾在此就先謝過陸家主了。”

“王妃娘娘太客氣了。陸某雖然不是朝廷中人，但也知道除暴安良，保一方太平，如此殘忍的行兇手法，若放任不管，隻怕會鬧出更大的事故來。”陸璟瑜垂下眼眸，幽幽歎了口氣。

柳南梔仿若看到他眼底有什麽故事，可也隻是一閃而過，不得深究。

不過眼下暫時證明殺人案與化水無關，那也沒必要再纏著鬼醫穀不放了。於是柳南梔告辭離開。正好陸璟瑜也要走，便邀柳南梔同行。

出了屋子，正對上跪在房門前的男子，他正拽著孟璃夕的手苦苦哀求。

“求你了，孟小姐，救救我家娘子吧！求求你們了！”

“你快放開我！”

孟璃夕尖著將他推開，命鬼醫穀的弟子將其阻攔在離自己幾尺開外，把過道的去路都給擋住了。

錢坤跪在地上，拚命磕頭，懇求鬼醫穀救救他的妻子。

柳南梔瞧見他的額頭已經磕破了皮，鮮不斷地往外滲出來，頗為可憐。其實上次見到他們夫妻的時候，柳南梔已然猜到，這對夫妻應當是被鬼醫穀給拒絕了，否則他們也不會賴在這乙字房不走，妄圖近水樓臺先得月，讓這孟家父改變心意。但鬼醫穀的絕，柳南梔是有所聽聞的，尤其是上次見到那個劫持了孟璃夕的人，從他口中聽說，這鬼醫穀為了所謂的穀中規矩，連兒的命都不肯憐顧，實在為醫者所不齒！

“我的服都被你弄髒了！”孟璃夕氣憤地瞪了錢坤一眼，滿臉的不耐煩，“你到底還要我跟你說多次？你們跟鬼醫穀無緣，我爹是不會醫治你們的！你們就算賴在這裏也沒用！而且，你妻子患的是傳染病，你還是趕帶離開，莫要染了其他無辜的人才好！”

“隻要鬼醫穀肯幫幫我們，我保證，我立馬就走，帶我娘子到無人的地方去安心養病，絕對不會牽連其他人的！”錢坤指天發誓。

隻可惜他說這些，孟璃夕兒就不當回事。

“你搬不搬走，本就與我無關，我隻是好心提醒你罷了，也當給你夫人積點德，免得日後到了曹地府……”

“你胡說！”錢坤一下子跳了起來，目眥裂地瞪著孟璃夕，“我娘子不會死的！不會死的！”

柳南梔暗自翻了個白眼，這個孟璃夕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會說話。這個時候說什麽積德，這不是火上澆油嗎？拒絕了人家的求醫，讓人家眼睜睜看著所之人等死，本來就很殘忍了，還說出這種話，也是夠沒腦子的，難怪會遇到找尋仇的瘋子！

“行了，你自欺欺人也沒用，你夫人什麽況，你應該比我清楚。別說本就與我們鬼醫穀無緣，單單是患上的那種病，我們鬼醫穀也不會醫的，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孟璃夕說著，揮了揮袖，讓弟子將這個男人趕走。

“救救！救救我娘子！求你們救救我娘子！”錢坤依然不管不顧地哀求，滿臉的絕神，就連旁人看了也有些不忍。

柳南梔不小聲嘀咕道：“這鬼醫穀做的事，有時候還真是連畜生都不如！”

這話被陸璟瑜聽在耳裏，不由說道：“看來王妃娘娘對鬼醫穀似乎頗有見。”

柳南梔知道陸璟瑜和鬼醫穀有，但對鬼醫穀本來就沒什麽好，上次賭局也鬧得很不愉快，所以沒必要惺惺作態，更不懼怕被鬼醫穀知道的態度。

“陸家主覺得，這世上最殘忍的事是什麽？”

陸璟瑜聞言，沉思了片刻，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眼底的忽明忽暗。

“佛說這人世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恨、別離、求不得，最殘忍的事，大抵莫過於這七苦了吧？”

看陸璟瑜若有所思的樣子，仿佛也曾經曆過這七苦中不止一重的劫數。

柳南梔心想，這陸家家大業大，他陸璟瑜作為當朝首富，竟然竟然也有這許多的“苦”嗎？

“這世上最殘忍的事，是先給了人希，再給人絕。”柳南梔說著，看向那個苦苦哀求卻得不到半分回應的男人。

鬼醫穀的存在，給了那些疑難雜癥患者最後的希，而一句無緣，則將他們推進了最絕的深淵……

“王妃娘娘仁善，對一個毫無關聯之人，都能生出如此慨。”陸璟瑜倏地笑道。

柳南梔瞥了他一眼，“陸家主這是在笑話我了？”

“不敢。”陸璟瑜微微翹著角，和氣地說道。

看他笑得一臉恍若櫻花盛開的樣子，柳南梔算是明白了心酒那種想生氣又氣不起來的心！

“我就當你是真的誇我，可我也承不起啊。我這個人，從來不是什麽仁善之人，隻不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人若犯我，我必讓其加倍奉還！”柳南梔同樣笑得風輕雲淡，隻是眼底多了一邪氣。

說罷，不等陸璟瑜細想這話裏更深的含義，柳南梔自顧自地走上前去，把那鬼醫穀的兩名弟子驅走。

“恩公？”錢坤抬起頭來淚眼朦朧地著柳南梔。

“你在這裏跪著也沒用，先進去看看你夫人吧。”柳南梔說道。

錢坤扭頭看了一眼房門閉的甲字號房間，隻好僵地爬起來，了眼淚，將柳南梔引進乙字房裏。

陸璟瑜不知柳南梔想要幹什麽，便也跟了進去。

一進屋，便聞到一惡臭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