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麵緩緩講述著自己的過去。

小寶聽得很認真，一直沒有話，也沒有評判。

不知道這些話，在鬼麵的心裏埋藏了多久，他好像難得可以這樣一吐為快。

他一點兒也不介意自己的聽眾隻是個一個小孩子。

反而，正是因為隻有一個小孩子，他才可以這樣暢所言。

“我不是跟你說，我吃過人嗎？沒有騙你。”鬼麵齜牙一笑。

“從護城河裏救了我的師父，是個神。他給我看病，教我功夫。他也打我，他喝酒，喝醉了就會打我。”

“他我苦練功夫，我懶他也會打我。”

“為了挨打，我隻能更加勤刻苦，隻盼著有一天，他想打我也追不上我，打不過我。”

“就這樣，過了七八年吧。他終於追不上我了。他發現自己再也打不著我的時候，就不手了。即便喝醉了，隻要看見我的臉，就乖乖去睡覺了。”

“師父跟我手，讓我發現，自己可能真的長大了，變強了。於是……有個想法一直在我心裏蠢蠢。”

鬼麵忽然抬眼看著小寶，“你知道是什麽想法嗎？”

一直安靜不曾說話的小寶歪了歪頭，“找你的父親和繼母，去報仇。”

鬼麵嗤嗤一笑，“我是神傳人啊，有神出鬼沒的本事。我想嚇死他們。他們不是說，我是惡鬼轉世嗎？我就讓他們看看惡鬼的樣子。”

“於是，有天晚上，我趁師父喝醉了，悄悄回到伯城，回到我那個父親家裏。可你猜怎麽著？”

“我聽見我那繼母和表哥說話……”

鬼麵說到這兒，秦語忽然有些張。

一直盯著監控投屏，也一直聽著鬼麵的敘述。

一個年人的閱曆告訴，鬼麵接下來要講的話，多半是“兒不宜”的。

而小寶就算再怎麽心智，也不過是個小孩子呀！

“小醫小醫，提醒楚延年，讓他進去打斷……”

秦語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鬼麵跳過了那些“兒不宜”的容。

“原來我爹一直被蒙在鼓裏，我那繼母帶來的弟弟，我爹以為是他的孩子，他的親骨。嗬嗬……實際，他不過替別人養了孩子。”

“我去的那天晚上，我爹已經在彌留之際。他不行了，病膏肓，快死了。”

“我那繼母和表哥，正盤算著如何用我爹的家業，奢靡地度過餘生。嗬嗬，你說諷刺不？”

小寶皺著眉頭，專注地看著鬼麵。

鬼麵冷冷一哼，“所以，我改變了計劃。”

“我先去找我爹，告訴他，他以為是他兒子的，本不是他兒子。他娶的繼室，已經盤算好了他的後事，以及如何揮霍他的家業。”

“我就那麽看著他，看著他先是被我的臉嚇得失。又看著他聽完我一番話之後，氣得上不來氣。我看著他，痛苦的死在病榻上。”

“其實他也可以安息了，畢竟我幫他報了仇。我送他的繼室，和他替別人養的那兒子，去間陪他。泉下的路上，他們一家三口可以繼續在一起了。”

“至於他繼室的表哥……比他們慢了一些，不知能不能追上他們。如果他們四人同行，那路上還熱鬧的。”

鬼麵嗬嗬嗬地笑了，笑得森森然的。

“我把他燉了，燉了一大鍋粥。我嚐了一口，很香，但我吐了……”

“都便宜了城外的野狗。”

秦語聽到這兒後悔了。

這麽恐怖的故事，真的適合小寶這個未年嗎？

“結合實際啊，秦語。在古代，過幾年，小寶都夠征兵去打仗的年齡了。這和現代的未年，不是一個概念。”小醫在耳邊提醒。

但秦語還是後悔的，早猜到了鬼麵的故事不會是什麽“溫小故事”。

就不該放縱小寶自己的選擇。

“你害怕嗎？”鬼麵問小寶。

這問題，讓秦語差點兒跳起來衝去後院打他。

他也知道小寶會害怕啊？現在才想起來小寶是個小孩兒嗎？

“你經曆那些的時候才六七歲，比我現在小好幾歲，你都不怕。我隻是聽故事，怎麽會害怕呢？”小寶倒是平靜，遠勝秦語的擔心。

鬼麵咧笑了，“我就知道，你跟一般的小孩兒不一樣。”

“沒有‘一般’的小孩兒，每個小孩兒都不一樣。你小時候，也很不一樣。你能活下來，很不容易。”小寶認真地說。

鬼麵微微一怔，他有些錯愕的看著小寶。

似乎過了許久，他緩緩問道：“你還想救我嗎？”

鬼麵問出這話以後，似乎有些忐忑。

但沒等小寶回答，他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我才不用你救，我這一輩子，雖短，卻也夠彩。我報了仇，學了本事，安葬了師父，拜了把子……知足了！夠了。”

鬼麵說完，又枕著兩手，仰麵躺在床榻上。

小醫一邊投屏，一邊在秦語耳邊說：“害怕被拒絕，害怕再次被放棄，所以主選擇放棄。”

“因為主放棄，比被放棄的痛苦，好承得多。”

小寶卻比先前更堅定了，“我想救你。雖然你報仇的方法有些殘忍了，但他們對你做的事，又何嚐不殘忍呢？我不是聖人，不想評判誰對誰錯，誰又比誰高尚……我想救你，是因為，你擄了我，卻沒有傷害我。”

鬼麵咬著牙，他下頜繃，甚至連呼吸都有些謹慎。

“我不止做過那些壞事呢……我沒有傷害你，不是因為我善良。而是因為你不一樣……”

鬼麵極其艱難地說道，“你從看見我的第一眼開始，沒有害怕我的臉，沒有像別人避如蛇蠍那樣躲避我……我不傷害你，是因為，你讓我覺得……我像個人。”

“他快哭了。”小醫在秦語耳邊叨叨。

“要不是你打岔，我也快哭了。”秦語意識流吐槽它。

“猛虎落淚嗎？”小醫繼續叨叨。

秦語若不是還要聽它繼續播放監控音頻，就下指令它閉！

“沒看我小寶多麽優秀！多麽善良！多麽……”

“好了，我懂，你又想誇自己教得好。”

小醫嗶嗶打斷，立刻拉近監控攝像頭的焦距，放大了鬼麵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