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往前站了兩步，卻始終與崇睿保持著距離，“王爺，只能這般了，不能再近了！”

崇睿見子衿越發清瘦，心裡便像被人用刀尖狠狠的刺下去，還不停的在他心上旋轉那把刀一般，心狠狠的擰著疼得難。

“你是我的妻子，你想做什麼便做，不管你做任何事，我都不會怪罪你！”崇睿眸沉沉的看著子衿，聲說著。

他就是知道，子衿心裡一定難，一定會多想，所以他才連夜趕來。

哪怕只能遠遠的看上一眼，他也甘之如飴！

“謝謝！”子衿溫婉的笑，出那對餞一般甜的酒窩，得崇睿眼眶發熱。

“再靠近些好麼？”崇睿低沉的聲音在暗夜中顯得格外落寞。

子衿心有不忍，於是又往前走了兩步，這樣，崇睿便能看見揚起脣角時，那淺淺的笑痕。

但是同時，他也看到了子衿的手。

崇睿神一涼，冷冷的看著子衿的手問，“王妃的手怎麼回事？”

這話，當然是問剛哲的！

剛哲拱手躬回話，“屬下護主不力，請王爺責罰！”

“不怪他，毀了手，救了命，是值得的。”

崇睿聽了子衿的話，心裡更是疼的無法呼吸，“你便是這般保護自己的麼，你答應過我，會好好的！”

他話語裡的指責，讓子衿神一黯，“王爺是嫌棄我手變醜了麼？”

崇睿神一凜，忽然咬牙解開腰帶，揚手便將子衿的手腕纏住，輕輕一拉。便將人拉到他邊來。

兩個隔著柵欄擁抱之勢，子衿哪裡想得到崇睿會忽然發難，又急又氣，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眶裡落，每一滴都砸在崇睿的手背上，更是砸在崇睿的心上。

“不許哭！”崇睿手去替子衿眼淚，卻被子衿側過臉去避開。

“王爺若真要這般任意妄爲，不顧安危，那不如進來，與大軍一起同吃同住……”

子衿話沒說完，崇睿卻很認真的點頭說，“好啊！”

聽到崇睿說好，子衿氣得隔著柵欄便一腳踩在崇睿腳上，“崇睿，我討厭你！”

這也許是子衿此生，對崇睿說過最重的話。

可崇睿聽後，卻癡癡的笑。

“子衿，我想你了！”他鬆開子衿的手，然後隔著柵欄，用自己的指尖描繪子衿的廓，沒敢真的上手。

子衿聽後，眼淚掉得更兇！

退後兩步，委屈的看著崇睿。“王爺，不管任何況，你都要好好的，你答應過，要幫我報仇雪恨的，而且你心中有一片屬於你的天下，那個天下不會生靈塗炭更不會民不聊生，現在，你已經不單純是崇睿這個人，你還是所有將士的希，是這個天下的希。”

崇睿手抓子衿的手，卻被子衿避開，眸涼涼的看著子衿說，“這天下會變何種模樣都不及你在我心中的萬一。”

“可我在乎，我在乎的一切，想必王爺也是在乎的，對不對？”子衿聲說著。

“慕子衿，你有時候真狠心，你明明知道我離不開你，卻狠心的拋下我，一個人跑到錦州來，如果真要用你去換這個天下，那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崇睿說到最後，有種惡狠狠的恨意。

子衿的淚，一滴一滴的滴在手背上，地上，可那些淚，最後全都在崇睿心裡。

“所以，你必須活著回來！”崇睿淡淡的說完，然後轉離去，在離去前，他一一種孤傲的姿態負手而立，一向拔的軀竟有些岣嶁。

他說，“你若敢先我而去，不管此生還是來世，我都不會原諒你，絕不原諒！”

“崇睿！”子衿悽婉的。

崇睿的步子遲疑了片刻，可最後還是義無反顧的踏了出去，涼涼的夜風中，只聽見崇睿說，“慕子衿，我等你回家，你不回我便去找你，碧落黃泉也好，天涯海角也罷。我都會去找你！”

崇睿走了，如來時一般，悄然無聲！

子衿看著黑夜中完全看不見的那一點，久久的看著。

剛哲靜靜的站在子衿後，剛哲的後，有聞訊趕來的崇智，還有清虛老人與青山老人。

青山最是心疼子衿，他走過來將子衿扶起來，怒目的看著遠方，“兒媳婦，你別哭，待我們回到睿王府，你看我如何收拾這小子！”

子衿低著頭，心裡哀切的想，這都過了二十幾日了，連自己都不懷疑，他們能否找到方法救治這些患者。

心中雖已然質疑，可子衿卻並未放棄，之後的三日，依舊如同之前一般，積極的從醫書上收集各種藥方，就是希能找到一個有效的方子。

作爲人，有權利放棄。

作爲王妃。卻沒有。

作爲醫者，更沒有權利說放棄！

就在子衿嘔心瀝的尋找治病良方的時候，京都裡卻從未停止過關於子衿軍營帶來禍患的傳言。

崇睿聽之任之，並未加以理會。

可是三月初九這天，皇帝還是以一道旨，召見了崇睿。

養心殿中，皇帝坐在他的梨花木桌案前，冷冷的看著他命人從民間蒐集的流言蜚語，淡淡的看向崇睿。

崇睿直著脊背，皇帝不說話，他也不打算開口。

“街頭詆譭子衿的人，你可查清了？”良久之後，皇帝聲問。

“啓稟父皇，兒臣無能，沒能查清。”

若說上一次流言傳出之後，被天香樓的天香嫂子無意間撞見而救了子衿一命，是子衿的造化，那如今便真是造化，一切皆是天命，半點由不得人。

雖然深知流言出自誰手，可崇睿卻一點把柄都抓不住。

“子衿在錦州可還好？”皇帝也甚是掛念，但是他再掛念，也不如趙傾與崇睿這般掏心掏肺。所以與其說他掛念子衿，不如說他在憂心趙傾會備煎熬。

這件事，不是權勢與心計便可獲取的。

即便擁有這天下，可卻始終無法擁有那一個小小的人。

崇睿擰眉，將子衿在錦州巡防營遭遇的事跟皇帝說了一遍，皇帝聽後甚是憂心，當場便傳了阮恩到殿前。

“阮卿，錦州之事，你可有何看法？”

阮恩拱手道，“陛下，臣下未曾得見病因，即便描述再好，臣下也無法判定，臣下願請命去錦州，助睿王府一臂之力，共同對抗此次大禍！”

“嗯，難爲你有心，朕亦有此意，如此，你便準備準備前去錦州吧！”皇帝對阮恩的大義表示讚賞。

“諾！”阮恩躬退下。

“慢著！”皇帝卻忽然住他，“睿王府在軍營遭小人算計，被燙傷了左手，你替備些玉膏。將的手一併治療一番。”

“諾！”阮恩退下之後，崇睿也告退了。

皇帝對著空的養心殿，越發的覺得日子清寂。

阮恩剛出發不久，慕良遠便進宮請旨，將自己捐贈的藥材還有慕明軒一起，也跟著送往錦州巡防營。

崇睿得知後，什麼話也沒說，只問了慕良遠行蹤之後，便領著撕狼出門了。

得月樓，三樓雅座。

慕良遠臨窗而坐，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著悶酒，忽然一隻龐然大狗從門口撲了進來，對著慕良遠呲牙。

慕良遠心本就不好，如今又被一隻大狗壞了喝酒的興致，不由得黑沉著臉怒罵，“哪裡來的畜生，敢對本將軍無禮？”

崇睿從門後施施然走出來，了撕狼的頭說，“岳父大人，狗似子衿最喜歡的那條，這狗有個病，但凡見到對子衿懷有敵意的人，總是忍不住要吠幾聲。”

慕良遠被崇睿一句話噎的上不去下不來。“你的意思是說本將軍對自己的兒懷有敵意麼？”

崇睿不請自來的坐在慕良遠對面，見他面前桌案上那些緻的小菜一口沒，崇睿頗有些幸災樂禍的說，“怎麼，岳父大人心不好？”

往日裡，崇睿見到慕良遠總是冷冰冰的喚他慕將軍，今日卻不知爲何，居然致頗高的他岳父。

慕良遠那一肚子的邪火更是無可發，他涼聲問，“睿王殿下何時這般客氣了？”

“岳父這般好手段，我若不結一二，若是不小心惹得岳父不快，岳父將我也送到錦州去送死，我豈不是死得很冤？”崇睿見門口有小二經過，便讓小二給他上酒。

慕良遠的眉梢跳了跳，角了，“崇睿，你說話可要小心些，我何時送誰去錦州送死？”

“嗯，也是，子衿是自己的趕去錦州找死的，可您的大公子，這不也去了麼，我還以爲是慕將軍送去的，倒是誤會一場啊！”

慕良遠一生直來直往，最不會的便是與人打仗，他哪裡是崇睿的對手，被崇睿三兩句一奚落，便氣得吹鬍子瞪眼。

崇睿屢屢他痛，他怎能不恨？

“臣下的兒皆是爲國爲民，送死一詞，也怕只有殿下敢說了吧！”慕良遠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些年裡，他沒吃崇睿的虧。

哼！

崇睿忽然冷哼，臉也變得冷若冰霜，他眸森森的看著慕良遠，涼聲說道，“慕將軍難道不知有人蓄意迫害，想讓子衿在軍營中染上疫病？難道慕將軍沒聽到京都傳言，說慕子衿是個禍水，我想，這一切，將軍比誰都要清楚吧？”

“你說，軍營中有人蓄意想讓子衿染上疫病？”慕良遠的臉變得極其難看，他眸灼灼的看著崇睿，似乎要從他的話語中，探尋到不一樣的含義。

“對，若不是我師傅與崑崙山清虛前輩在場，只怕現在我睿王府上下輓歌，將軍您也要白髮人送黑髮人了。”崇睿頓了一下，似有悟的說，“當然，也許將軍並不在意的死活。”

“崇睿，你且說清楚，是何人所爲？”慕良遠雖然算不上是一個好父親，可他卻從未下過這樣殘忍的命令。

看他的表，崇睿便知，慕良遠也並不知道慕氏意圖傷害子衿一事，於是他將子衿被傷害的始末告訴了慕良遠，並將清虛爲子衿急理傷口時的畫面說得十分腥。

他自己雖然未曾見過那畫面，可是想象被滾開的水從手上淋下來，崇睿便知曉，那種痛，簡直不是一般人能忍的。

崇睿無法想象的那種痛，慕良遠當然也無法想象，他心裡有一個缺口，像是忽然被崇睿打開了閘閥一般，一種做愧疚的緒瞬間便瀰漫整個心田。

“那，可曾染上疫病？”慕良遠說話的聲音都是抖的，他從未如此害怕他聽答案。

“命是撿回來了，可那隻左手，卻像苦瓜的表皮一般，連一完好的地方也沒有！”想到子衿那隻手，崇睿的眼神也是一片冰冷。

慕良遠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良久之後，他才沉聲說，“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不知道子衿遭的一切。”

“現在，你的兒子也要去，錦州的局勢，已經快到了控制不住的邊緣，可你一心保護的那個太子，卻在太廟中狎人，難道慕將軍真的覺得，他配擁有這天下麼？”

“不管他配不配，起碼他是正統！”儘管心存愧疚，可是長時間以來保持的習慣，讓慕良遠並不能輕易的接太子之位，與慕家毫無關係。

崇睿淡然勾脣，“正統？若真是正統，爲何他母后要如此懼怕。爲了保住太子之位，竟然對一整個軍營的人下手，在明知錦州局勢不可控制的況下，爲了證明清白，竟將你的兒子送去錦州，可的兒子呢，會送去麼？”

“太子是儲君，怎可冒如此風險？”慕良遠想都沒想，這句話變衝口而出。

崇睿冷冷的看著慕良遠，一字一句的說，“在將軍眼裡，你的兒，比不上我大哥那個麼？”

崇睿毫不留的直指崇明是個，慕良遠的臉，因爲這兩個字也變得極其難看。

“崇睿，你反了麼？”

崇睿靜靜的看著慕良遠，“你能直呼本王的名字，本王爲何不能陳述事實？”

崇睿說的話，讓慕良遠再也找不到理由辯駁，他跌坐在椅子上，神倦怠的看著遠方。

崇睿手招呼撕狼，“撕狼，我們走。你孃親若是回不來，你舅舅也一樣回不來，到時候爲父還有你，可有些人，就剩下兩個不連狗都不如的東西，我哭他也不見得笑得出來！”

言落，崇睿領著撕狼離去。

崇睿剛走，店小二便將崇睿點的酒菜送了上來。

慕良遠大怒，“這不是本將軍的酒，拿走！”

小二戰戰兢兢的說，“慕將軍，這是睿王殿下送將軍的酒菜，他還讓小的跟您說一聲，每道菜的最後一個字，便是殿下送給慕將軍的金玉良言。”

言落，那店小二放下酒菜便走。

慕良遠看著那三道按順序排列的菜，瑤柱、香菇、花生，柱菇生？

柱菇生？

好一個柱菇生！

慕良遠怒極，狠狠的推翻了桌案，那些酒菜便糾結在了一，可不管場面如何狼狽，慕良遠的眼前都揮之不去的只有那三道菜。

錦州巡防營。

剛哲得知慕家送來急救藥品與應需資，押送人還是慕家嫡子慕明軒。立刻便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子衿。

子衿聽後，連忙趕到城門口。

“大哥，誰讓你來的，趕回去！”子衿的語氣，從未有過的冷厲。

慕明軒有些灰心，又有些。

“子衿，我是奉父親的命令，給錦州巡防營的兄弟送些東西過來，這是慕家的一片心意，父親還說，男兒當以家國爲重，就連妹妹都有這般英雄氣概，我是男子，自然不能落於人後！”慕明軒故意提高了聲量。

附近的軍士全都聽了慕明軒的話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在衆目睽睽之下，子衿不便再說，只得冷聲提醒，“大哥可要想清楚了，錦州可不比京都，一進此門，在疫沒有解除之前，任何人不許離開巡防營。”

“是，大哥想得很清楚！”慕明軒坦的看著子衿。

子衿微微頷首。“既是如此，那便請吧！”

慕明軒帶著那批資進門，剛哲本想讓他停下檢查，可子衿卻拉了一下他的袖，剛哲這才放棄。

子衿沒有等候慕明軒，在他進門的時候，子衿便已經轉，剛哲見子衿離開，也跟著一起離開。

“王妃，那是慕家送來的東西，安全麼？”

“不管慕家打的什麼主意，你當衆給他們難堪，便等於告訴軍士，我們不信任慕家，我大哥做人十分坦，若是他在營中與別人好，不管他如何單純，不免會讓有心之人以此大做文章，說我們容不下慕家，我相信，他們不敢公然手！”

說完，子衿便回了軍帳，這段時間總是很容易困頓。

在他們離去之後。慕明軒神複雜的看向子衿，自從慕子蘭公然與子衿搶崇睿開始，他便覺到，子衿與先前不一樣了。

他之所以義無反顧的來到巡防營，其實也是爲了化解子衿與慕家的矛盾，他不希一家人如此生分，甚至互相廝殺。

安排好一切之後，慕明軒便去了子衿的軍帳，只不過被灰影擋在了大帳外。

“王妃在忙，不便見客！”

“我是你們王妃的大哥！”慕明軒好脾氣的與灰影解釋。

灰影冷笑，“王妃的爹尚且要置王妃於死地，何況大哥？”

這話，讓慕明軒無從反駁！

就在這時，剛哲與崇智忽然從遠走來，兩人皆當慕明軒做空氣，剛哲面帶喜的隔著軍帳說，“王妃，宮裡派了阮院判前來協助，他已經快到城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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