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氣溫越來越高,哪怕是坐在放滿了冰塊的殿,寧晚清也覺得渾燥熱。
心知,這不是盛夏的原因,只因靜不下心。
五日前,被蕭勛強行帶回了宮,住在這碎玉軒里,除了靈霧和絳鸞照顧,其余人全都守在殿外,走出去一步,都會有十幾個太監宮跟著,與并沒有太大的區別。
饒是腦子不活絡的靈霧,都看出了一些端倪。
私底下拉著絳鸞問:“我們小姐是厲家的夫人,先前又被褫奪了一品誥命夫人的封號,有什麼資格長居宮?而且先前不是說進宮陪著皇后娘娘嗎,這麼多日,皇后娘娘就從未來過。絳鸞姐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絳鸞心細,約約猜到了一些,可是那麼大逆不道的猜測,哪敢說出口,頓了頓道:“夫人和皇上曾是朋友,如今夫人中毒,將近臨盆,住在宮里會得到最好的醫治,你就別問了,好好伺候夫人。”
靈霧總覺得這話不太對,可一個小丫環,什麼都不敢問,只能默默地陪伴在寧晚清的側。
宮里的吃食不是厲府能比的,每日的山珍海味流水一般的往碎玉軒里送,可寧晚清全無食,就算強迫著自己吃東西,這幾日也還是日漸消瘦下去,顴骨突出來,眼窩也變深了不。
坐在靠窗的榻上,一雙眼眸無神的著窗外的驕。
這五日,每天都是這麼靠著床榻坐著,連姿勢都沒怎麼變。
靈霧和絳鸞看著揪心,卻也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勸。
驕漸漸西斜,暮降臨,被的第五天也終于要結束了。
寧晚清程式化的從榻上下來,強著自己用了晚膳,這才回到了主臥。
一進去,就將靠西的窗戶給打開了,不多時,響起了夜鶯的鳴,正好三聲,一聲比一聲高。
門外,傳來靈霧的聲音:“這幾天晚上,怎麼總有夜鶯鳴……”
靈霧自是不可能闖進來查看,和絳鸞說著話漸漸走遠。
那靠西的窗戶外很快出現了一個影,那影一躍,跳進了臥房。
“屬下見過夫人。”
來人正是夜冥。
自從寧晚清被在宮中后,他每到夜幕,都會來宮里傳遞消息。
十幾年前,夜冥是厲云深父親手下最得力的干將,打過無數勝仗,也經常跟隨大將軍出宮廷,對宮中的格局十分悉……甚至可以說,當初林軍的班制度,都是他制定的……這樣的人,出深宮,如無人之境。
寧晚清看著他,眼底才算有了一波紋。
“夫人代的話,屬下已經盡數轉達給老夫人了,老夫人說,厲家有在,不會出子。”夜冥緩緩道,“老夫人還說,希夫人不要來,不管為了什麼,都要保重好自己。”
寧晚清低頭哂笑。
就算保重好了自己,也會被蕭勛用別的手段關在宮里。
如果這輩子都要被強行留在宮里頭,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是舍不得孩子,舍不得孩子從小沒了爹又沒了娘,可是就算活著,和孩子怕也是難以再見面。
蕭勛……他已經瘋了。
他能做出那麼多事,自然也能想方設法給按一個妃子的名頭。
厲家只有厲轍為,手上并無實權,厲轍又能幫什麼呢?
至于千鈺……
寧晚清淡淡的道:“夜統領,我讓你鍛造的形匕首,你制好了嗎?”
所謂的形匕首,就是類似于現代的可折疊水果刀,折疊起來時,看不出是匕首,藏在袖子里,不會引起任何人的警惕。
夜冥頓了一下才道:“回夫人,匕首工藝過于復雜,鐵匠鋪的匠人需要研究一些時日。”
“左右還有一個月才臨盆,不急。”
寧晚清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夜冥卻覺心驚跳。
他從夫人上看不到任何屬于活人的氣息,就好像已經沒了生存的。
當年大將軍戰死之時,夫人多次撞棺,想同大將軍一起離開。
他敢篤定,若是夫人肚子里沒有這個孩子,一定會和夫人做同樣的選擇。
如今,夫人要鍛造形匕首,又提到臨盆之后,是不是等孩子生下來之后,夫人就打算……
那可是弒君之罪!
不止是夫人,整個厲家都會陪葬。
“夜冥,這封信你替我轉給厲轍。”寧晚清淡聲道,“讓厲轍一個人看,不要告訴任何人。”
夜冥接過信,點頭離去。
……
夜冥功力高深,像一個幽靈一樣,飛快的出了宮,沒有任何人發現。
他落在厲家的府邸門口,江總管看到他,連忙帶著他去了厲轍的書房。
“夜統領,大嫂在宮中如何?”
夜冥行了禮后,這才將袖子里的信遞過去:“二爺,這是夫人讓屬下轉的信。”
這幾日,寧晚清都是口述讓夜冥傳話,這還是第一次寫信。
厲轍迫不及待的將信封給撕開,他一目十行的掃完,眼里流出不可置信:“夜統領,這封信真的是大嫂親手給你的嗎?”
夜冥點頭:“有什麼問題嗎?”
“大嫂希,我親筆寫一封休書給。”
厲轍的聲音十分沉重,他又將信看了一遍,每個字都錯不了。
夜冥約約猜到了一些,他低低的道:“夫人說,希二爺不要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厲轍著拳頭,這件事他自然不會告訴祖母,祖母不好,哪得起這麼大的打擊?
“我明日去見大嫂,親自問這封信到底是什麼意思。”
夜冥沉默著沒有說話,夫人瞞了厲家人很多事,卻唯獨瞞不了他。
宮外一片祥和,宮早就掀起了無數波瀾。
皇后被奪權,厲夫人又住在宮,獨居碎玉軒,吃食用度都是最好的,早就引發了多方的猜測。
他能在宮里來去自如,自然也能知到不一樣的東西。
二爺以為夫人是想摒棄厲家,但事實上,夫人這一手,是為了保全厲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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