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已深，紫宸殿仍是燈火通明。祁鈺方才從夢中驚醒，見殿空無一人，只有飄飛的帷帳，出胳膊來，了自己額頭上的冷汗。

他做了一個不太好的夢。

不好到他連回響都不愿意回響，腦中微微發蒙，有些怔愣。明明算是剛睡醒，但他的眉目間盡是倦意，燭火在暮里搖曳，他閑閑地盯著那個燭火，眼神漸漸失焦。

“燕歆。”

雖然還是很累，但祁鈺卻不打算再睡了。

燕歆聽到召喚，立即進了殿。是祁鈺邊最親信的宮人之一，一品，旁的人見了，都要尊稱一聲“姑姑”。

另外一位最親信的宮人，便是紫宸殿的掌事太監。此時他并不在紫宸殿，而是被祁鈺喚走去做了別的事。

“陛下，您醒了。”

“什麼時候？”

“回稟陛下，戌時末刻了。”

祁鈺在腦中算了算，他這一次竟然睡了六個時辰！最近祁鈺也不知道怎麼了，一向康健的卻突然嗜睡，連太醫也查不出原因。

為了避免自己的況傳出去讓朝野上下慌——畢竟現在祁鈺唯一的子嗣兼繼承人只有一個玉，兒也就罷了，偏偏是個傻子，祁鈺只能瞞下此事，照例早朝。

祁鈺只能盡自己的所能早朝的時間，然后一下早朝，就“呼呼大睡”。

祁鈺搖了搖頭，就要站起來，燕歆趕忙過來攙扶：“陛下，您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既然太醫查不出原因，那您的狀況，也該早點告訴太后，讓太后娘娘知道。”

祁鈺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朕不過是有點嗜睡，其他也沒有哪里難。再者，太醫也說朕沒有旁的問題，只是需要再觀察一下而已。”

燕歆在心里默默地嘆了一口氣。最近，祁鈺剛剛知道，他一生摯的妻子文獻皇后是為他最親的母親所殺，就一直對太后表示避讓不見。

一方面，太后是生他養他的母親，此等母子親，無法割舍，但面對殺妻之仇，他又無法再以平常心對待，母子之間的流越來越。

祁鈺以清凈的名義請太后去避暑行宮頤養天年。祁鈺對太后說去避暑行宮只是暫時的，到時候會把太后接回來的，據此說服了太后在夏日獨自去避暑行宮。

祁鈺只是想著能不見就不見吧，既然太后去了行宮，也就難回來了，該盡的孝道，他還是會盡，但怨恨并不會因此消失。

燕歆沒有辦法，自然無權干涉皇帝的行為，只能道：“奴婢去打些水來給您洗漱，再去給您準備些清淡的飲食，您睡了這一整天了，想必也了。”

祁鈺點頭，燕歆下去了。祁鈺拿過掛著的披風，披上便走了出去。

殿外夜空中繁星點點，祁鈺了一會兒撲面而來的冷風，總算是覺有些清醒了。

祁鈺睡覺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但帝王休眠時，殿外怎麼可能沒人值守，所以一般只有他親信的兩位宮人班值守。

如今掌事太監不在，便只有燕歆一人看守。估計燕歆是累了，燕歆許久未歸，祁鈺也沒有多怪罪。

祁鈺攏了攏披風，有些冷了，決定走回殿，遠遠地卻瞧見一個小太監跑過來。

祁鈺皺起了眉頭，哪里來的這樣沒眼力見的小太監，不是說好了他安睡時決不允許任何人來打擾嗎？大半夜的跑來紫宸殿做什麼？

“陛下。”小太監夾著嗓子說話，“夜深了，您該回殿休息了。”

祁鈺看著這個低著頭，看不清容貌的小太監，忽略掉他說的話：“你是誰？哪個宮的？抬起頭來！”

“奴婢是，九江王世子——”小太監一邊說著，一邊抬起頭來。

在祁鈺震驚的表中，趁祁鈺還沒有發出聲音，九江王世子猛地推了一把祁鈺，將他整個人推進了殿。

“你，你來做什麼！？私闖宮，乃是死罪！”

“死罪？死的，只會是你。”九江王世子揚起微笑，從上掏出一個小瓶子，拔開塞子，將藥倒進了祁鈺的里。

祁鈺因為這連日來的嗜睡，渾都是綿綿的沒有力氣，再加上被九江王世子這麼一撞，更是毫無反手之力。

祁鈺掙扎著，還是有不藥流進了他的里，九江王世子滿意地將瓶子收了起來。

“在你殿里的燃香里手腳真不容易，待我登基，太醫院的太醫一個一個的都得給換了。”九江王世子說著，已然是勝券在握的樣子。

九江王世子站起來，看著在地上掙扎的祁鈺，輕輕地搖了搖頭：“我和我父王，兢兢業業籌謀王位十數年，眼瞅著甚至連你的江寧公主都被我們弄傻了，皇位仍然落不到我的頭上，我們等不下去了啊，該再使些非常手段啦！”

“你說什麼……玉兒……玉兒！是你們……”祁鈺的表在聽到九江王世子的話之后變得十分猙獰。

“是的是的。當年，那次秋狩，我本來是打算殺死玉的，但是誰知道后來自己撞傻了。我索就做個好人，‘救’他回來，在你面前討個賞，讓你放松放松警惕。”

“也怪你太過癡，自文獻皇后死后，你再無所出。雖然你按照太后的命令，納了那麼多的妃子，后宮人幾乎沒有再懷孕的，就算懷孕了，也被你以各種方式，流了孩子。”

九江王世子擺擺手：“既然你快要死了，那我也就做個好人。你放在心上的人只有文獻皇后一個，也正是這讓我掃除對手都方便許多。你可知道，文獻皇后為什麼會死？”

祁鈺沒有說話，只是死死地盯著九江王世子。

“我知道，在前幾年，你一定以為，你的妻是因為難產去世，而最近，你意外得知，當年的難產不是意外，對嗎？”

祁鈺的表顯然是在說九江王世子怎麼知道這件事。九江王世子得意地瞧著祁鈺，慢條斯理地道：“當年，太后之所以會在文獻皇后難產時手，就是我父王的手，營造出一個家鄉，讓太后以為，皇后與人私通，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太后一面顧及你和皇家面，一面也知道你是真的文獻皇后，一旦私通的事被你知道，你必不可能接，便決定在生產時下手，一尸兩命，既解決了孽種，又讓皇后死在你印象里最好的一刻。太后是做母親的心疼兒子，自以為能打造出一個幻想，用死瞞下這所有事，讓皇后的形象在你眼中依舊冰清玉潔。”

“但是卻沒想到，是被人利用了。但也沒想到，皇后的確是難產死了，但是孩子卻活了下來，還是一個男嬰。這個孩子，在三歲時莫名其妙薨逝，我不知道是不是太后做的，但一個健康的孩子，怎麼好端端就死了呢？”

祁鈺沉默不語，印象里，太后確實更為疼玉，對這個早早就被立為太子的孩子淡淡的。起初他以為，母后和他一樣，是把文獻皇后之死遷怒于他，但想想也覺得不對，文獻皇后到底只是的兒媳，而太子是的嫡親孫兒，再遷怒，也不會對孩子不好。

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緣故……

祁鈺突然想起來早早就埋在立政殿的旨，那是他一早就為玉鋪好的路，時間越十數年，最近復又開啟，不過是添了一封信進去。

“太后瞞了這麼多年的事，為什麼你會現在知道呢？自然也是有我的手筆，我要實施我的計劃，就必須支走太后，有什麼會比讓你親自疏遠太后，請走太后，來的便利的呢？”

“原來這一切都不過是你的算計。”祁鈺惡狠狠地喊了一句，看著九江王世子看他的眼神一點點變得無所謂起來。

九江王世子拍了拍自己的手，他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他依舊算是仁至義盡了。

中了他下的毒，祁鈺必活不過今夜。

九江王世子低了太監帽子，從殿門外走了出去，才走了幾步，便撞上了拿著洗漱的水和一些吃食回來的燕歆。

九江王世子也沒想到會撞上燕歆，燕歆則更加意外，大喊道：“你……你是……”

九江王世子的臉在燕歆面前袒無疑，而毫無疑問，燕歆是認得九江王世子的。

九江王世子扭頭看了紫宸殿了一眼，也不知道在看什麼，轉回頭的時候，干脆利落地出上隨攜帶的匕首，朝燕歆刺去。

燕歆了手，堪堪往地下跌去，九江王世子眼疾手快地接住那托著的東西。

燕歆暈了過去，九江王世子左手拿著東西，右手托著東西，將燕歆拖他之前一直藏的一個小房間，將那些東西也丟了進去。

燕歆被刺中的是腹部，九江王世子覺得也活不久了，便將關在這間房子里面，快速地離開了。

待九江王世子離開后，燕歆悠悠轉醒，擔心他對祁鈺不利，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