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衍抬步走去,只見韓玥立在一堆白骨前,低頭靜,神凝滯,仿佛想起了一件很久遠的事,眉頭微微攏著。
不知怎的,他的心跟著沉了沉,“有什麼發現?”
韓玥回神,語氣是慣常的平和淡定:“周明妻子是懷著孕死的。”
云衍順著的目看去,發現白骨的骨之間,還有極小的一團、幾不可察的細骨。仔細看的話,確有幾分人型。
元忠不解道:“你的意思是,這孩子是人死后才生出來的?”
韓玥點點頭,“死尸會被微生分解,這個過程中氧氣會減,隨著厭氧菌的大量繁,它們在分解尸的過程中會產生二氧化碳和甲烷。這些氣會令尸明顯腫脹起來。正是這些氣,導致了類似正常分娩時會出現的宮現象。尸里增多的氣,占用積增大,推子宮,迫使死胎通過產道,甚至會導致整個子宮剝落。”
“也就是所謂的——棺材子。”
話音落下時,似乎還伴著一聲極輕的嘆息。
云衍側眸去瞧時,韓玥已經蹲下,開始認真驗尸。
“不應該呀!”元忠道:“周明妻子若有孕,周母應該知道吧?知道的話,就更不會尋死了。”
韓玥頭也不抬:“兩種可能,周母不是自殺,或者信了謠言。”
“那鄰居也應該看得出來吧?”元忠又道:“鄰居看不出來,仵作總驗得出來吧?可文書上并未有記載。”
西孰的戶籍制度相對比較完善,就是普通人死了,也得去府備案,若死于非命者,得由府親自上門查驗,故而都有案底留下。
縣令被這話驚得一頭汗,忙不迭地解釋:“縣府不比州府,仵作一事一般都由殮葬人代勞,尸尤為特殊,得由專門的坐婆來,普通仵作可不敢直接驗,故而疏忽了些。實在是找不到這方面的能人,還王爺見諒。”
云衍眉宇間已顯冷意,“找不到就去培養,這樣的理由,本王不想再聽到第二次!”
“是,下知罪,下一定整改!”縣令連抹幾把汗,退到一旁大氣不敢出。
云衍靜靜看著韓玥,就算換了一張臉,那專注而肅穆的神卻是半分不改。
他不由得想起曾說過的話——吏不良,則有法而莫守;法不善,則有財而莫理。
吏不行,即便律法完善,也不能按法行事;律法不完善,即使有錢有財也不能管理好。
還真是一針見。
待這些事徹底結束,是時候上書天家,有些律法制度,該是時候整頓整頓了。
“周明妻子,死于他殺。”足足有一個時辰,韓玥直起來,擰著眉頭說。
云衍剛一挑眉,韓玥又道:“是被人先勒死,再吊上去的。”
“勒死與縊死的方式不同,原理不同,故很好辯別。”
“縊死繩索多迫在舌骨和甲狀骨之間,又由于重的關系,舌被向后上方,與咽后壁和腭后端接,從而使呼吸道部分或全部閉塞,空氣不能暢通,肺呼吸不能正常進行而發生窒息。”
“而勒死因為勒繩常較縊繩位置低,迫甲狀骨附近……簡單來說,死者舌頭有斷裂的痕跡,通常況下,只有勒殺才會出現……”
‘撲通’一聲,縣令嚇得跪地,瑟瑟發抖。
韓玥被打斷,正準備繼續解釋,云衍看過來道:“除此,可還有別的異樣?”
見韓玥有所遲疑,云衍示意道:“但說無妨。”
“死前還有服毒,其份和奪命丹一樣。”
當然,這個結果是人掃描儀提供,沒有儀,拿不出實質的證據,所以才有猶豫。
不確定云衍是更相信,還是更相信證據。
這結論令云衍眸一震,隨之擰眉道:“奪命丹是劇毒,咽氣不過分秒間,兇手為何還要大費周折地勒死?”
換句話來說,反正要勒死再制造自縊假象,何必再給服毒?
“或者,那奪命丹的毒并沒上次應所服那種強?在這過程中,死者試圖呼救,兇手急之下才選擇勒死?”
只有這個說法比較合理。
云衍大幅度點頭,眸底冷晃了人眼,“現在可以肯定一點,你的猜測是對的。”
周明,極有可能在參軍前就被人盯上了。
一時,韓玥神也有些沉重。
如果周明真是顆種子的話,那大概率還有無數種子的存在。
基本上可以定為,這是一起蓄謀已久的、大型組織型犯罪。
臨近天黑,六尸終于全部驗完。
元福忙命人打來水,待韓玥清洗整理好時,人基本走了。
云衍牽著馬走來,淡道:“周明妻子與周母的死,既然有疑點,就得重查。元忠已帶人前往周家舊居,看能不能問出些什麼來。”
他哼一聲:“至于縣令,本王令他回府思過,明日若不出整改方案,本王定饒不了他!”
韓玥不語,這些問題之前就提過的,方案也提了,只是無人推進而已。
當然,主要是這種況下,云衍也顧不上。
見不說話,云衍緩了緒,說道:“你提的那些,本王不是沒有考慮,只是時機未到。”
“我知道。”韓玥笑了下,“任何改革,都需要一定的犧牲與犯錯積累。”
換言之,人和事都一樣,只有被到絕境,才能直面改變。
這是嫌他辦事效率低下啊!
云衍心底嘆了口氣,翻上馬,手道:“走吧。”
韓玥只得手,待坐穩后,心跳又很沒出息也很莫名地跳了起來。
“那個……元公公呢?”
“他先回客棧安排膳食。”云衍似乎有一聲輕笑,“怎麼?怕我?”
韓玥注意到,他在許多時候,都會下意識將‘本王’換‘我’,這是親近一個人的信號。
起碼說明,他已經沒那麼反,以及的別。
心里不由一松,笑說:“不怕,有王爺在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話說的很有技巧,聽起來是在夸他,但也表明了一點,對來說,他這個人沒什麼好怕的。
男獨,子若連一點戒備沒有,除了信任外,還因篤定,這個男人不會對做出格的事。
云衍一時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索轉移話題:“今日說到那棺材子時,為何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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