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楊先是看到手裏拿著的東西，正是他視若命的王命旗牌，不由得鬆了口氣。

沒丟就好，這東西的重要不言而喻，就算他死，也得跟這東西葬在一起，若是落別的有心之人手中，恐怕又是一樁禍事。

鬆口氣之後，他才抬頭，順著手看到它的主人：“昭雪姑娘？是你救了我？”

“不然呢？”顧昭雪點頭。

在相對陌生的人麵前，似乎又變了那個話不多、還沒什麽表的顧昭雪。

“多謝姑娘出手相救，若不是有姑娘仗義，恐怕我這條命，早已經代出去了。”柳青楊拱了拱手，笑著道謝。

“手給我。”顧昭雪也不順著他的話，隻說了三個字。

“啊？”柳青楊有些不解。

“把脈。”

柳青楊聞言，愣了愣，似乎還沒適應對方的言簡意賅，但也明白了的意思，於是出了手。

顧昭雪凝神屏氣，為他把脈，片刻之後，話終於多了些：“你底子好，休息這三天，恢複的很快，再修養一些日子，就差不多了。”

“多謝姑……”柳青楊還要道謝，可顧昭雪卻沒等他說完，轉便走。

臨走前，還將王命旗牌留在了馬車裏。

馬車的門開著，柳青楊坐著，正好能看到灶臺邊的場景——玄男子坐在灶臺邊生火，明明是神俊朗的貴公子，卻偏偏做著如此充滿人間煙火氣的事，且優雅萬分。

他的記憶一向很好，也記起來他被人追殺的時候，正是這位玄男子下令救他，並且讓一幹手下與那些殺手對抗。

不管怎麽樣，玄公子下令救他在先，昭雪姑娘替他療傷解毒在後，於於理兩人都算是他的恩人，所以他應該過去道個謝。

思及此，柳青楊掙紮著下了馬車，忍著上的疼痛，朝著陸沉淵走去。

“醒了？”陸沉淵見到他，問了一句，然後連個眼神都沒給他，隻取過旁邊的碗，從鍋裏舀了一勺粥，遞過去。

柳青楊昏睡了好幾天，剛醒來的確有些，他沒客氣，接過粥：“多謝，不知閣下……”

“我行二。”陸沉淵似乎知道他要問什麽，便如此說著。

聞言，柳青楊一陣默然，總覺有些詭異。

這一個兩個的，都是不說話的，但他素來聰明，也明白了陸沉淵的意思，從善如流地喚了聲：“二公子。”

接下來，三個人都沒怎麽說話，專心吃完了飯。

柳青楊心中滿是疑，憋不住了，就挑了看起來比較好說話的顧昭雪詢問。不管怎麽樣，他和顧昭雪也算是之前有過一麵之緣的，勉強也有點。

顧昭雪也不瞞著，言簡意賅地把當夜遭遇殺手，後來馬車驚狂奔，二公子勇相救，卻被人背後放冷箭，給趕下山崖的經過講了一遍。

“這些東西，都是二公子的手下，從上頭扔下來的。”顧昭雪指了指地上鋪著的棉被，還有灶上架著的鐵鍋，說道，“山崖太高了，原路上不去，他們也沒辦法很快下來找到我們。這幾天，我們一直在等你醒來，等你能行自如了，我們得趕找出路。”

柳青楊把這一切都梳理了一遍，他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傷勢拖了後，也平白連累了二公子和昭雪姑娘在這荒郊野外的山穀裏苦。

“昭雪姑娘，現在我已經醒了，行走也無大礙，應該可以……”柳青楊想說可以去找出路了。

可沒想到，他話沒說完，便被顧昭雪打斷：

“你的外傷太重，強行趕路隻會讓傷口裂開，再次失，還是繼續修養一陣為好。更何況，這穀中存糧足的，多待一陣子也不礙事。”

更重要的是，柳青楊醒了，他有一定的自保能力，那麽馬車周圍就不再是完全離不開人了。

之前幾天，就算陸沉淵和顧昭雪都離開馬車周圍，最遠也隻走到小河邊，然後很快就回來，就是擔心柳青楊一個人在這裏出什麽事，沒人照看。

但現在好了，柳青楊自己能夠活，陸沉淵和顧昭雪也能走的更遠一些，四探路，為出去做準備。

***

隨著柳青楊的醒來，場麵一度是有些尷尬的。

畢竟顧昭雪和陸沉淵一路同行，兩人都已經彼此悉了，而且又互相表明了心跡，之前柳青楊昏睡著的時候，兩人隻當他不存在，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但現在，三個人都落了難，總不能什麽話都不說，於是隻能隨意地瞎聊。

然而不管是陸沉淵也好，還是顧昭雪也罷，兩個人都背負著不能說的，甚至連這張臉都是假的。

他們都知道，憑著柳青楊查案的那一手本事，若是繼續相下去，隻有一個結果——他會慢慢猜到，他們北上京城的目的，還有一路走來做的那些事。

大約除了份，沒有什麽能瞞住的了，就算相瞞，也逃不過柳青楊的猜測。

陸沉淵預見了這種可能，更知道隨著柳青楊的醒來，有些事就無法逃避，於是尋了個機會，上顧昭雪和柳青楊，三人坐在火邊，進行了一場徹頭徹尾的談話。

關於十五年前的案子，關於這一路走來的線索，關於這場傾巢而出的刺殺。

於是，柳青楊沒等到達京城，就見到了他一直想見的人，也知道了那個不停地把線索送到他手裏的神人，究竟是誰。

“我的份想必兩位都清楚，大理寺卿，皇上欽賜王命旗牌的欽差，準確來說，我是柳賁的兒子。”柳青楊麵凝重，問道，“我要查十五年前的案子，是為了我的父親，不知二位又是為了什麽？”

顧昭雪和陸沉淵對視一眼，早已經預料到了這種結果，一旦說了，那他們之中肯定有一個人的份瞞不住。

於是顧昭雪先開了口：“柳大人，十五年前不止你柳家落難，事實上，牽連的人不計其數，我亦不過是其中之一。”

“那麽，姑娘是……”

“我姓顧。”顧昭雪深吸一口氣，第一次坦誠地告知自己的份，“祖父是宸國前太醫署丞顧長風，家父是醫毒雙絕顧瑾辰。”

顧家人。

柳青楊心中恍然大悟，這就說得通了，他也能明白，為什麽顧昭雪想查十五年前的案子——因為顧瑾辰、雲雅夫婦冤死在大理寺的監牢裏；而讓他們以及其他人致死的毒，同樣出自顧家。

“那二公子呢？”柳青楊問道，“又是什麽份？在這件事中，扮演了什麽角？”

“他……”顧昭雪看了一眼陸沉淵，知道他不打算說，也絕對不會說，出於對他的信任，替他解釋，“你就當他是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