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顧昭雪的話，殿中所有人都沒有做聲。

皇上端坐上首，瞇著眼睛微微打量著跪在下方的子，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明的容，而方才一手驗的本事，有條不紊的分析，更是讓這個帝王很是讚賞。

他微微點頭，然後問柳青楊：“柳卿可看出這線的來曆？”

“啟稟陛下，臣對此類事並不通，但臣記得宮裏尚局的管事陳嬤嬤乃是個中好手，不如請來協助破案。”柳青楊拱手說道。

皇上準了他的請求，當即派人把陳嬤嬤帶了過來。

陳嬤嬤年輕的時候也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家中擁有江南最大的織造廠和染布廠，同時還開了布莊，是家中獨，自小跟著父母悉家業，長了不見識。

而後來在一場惡競爭中，陳家被小人陷害，家破人亡，偌大的產業也付之東流，自己從千金小姐變罪奴，罰教坊司。

再後來，憑著一手刺繡的本事在教坊司揚名，繼而被皇上的第一任皇後選中，選宮廷在尚局當差，一晃就過了這麽多年。

陳嬤嬤從原本一個小小的繡娘，到現在尚局的管事嬤嬤，中間的過程自不必說，但從小耳濡目染的本事，卻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進。

不多時，陳嬤嬤就被帶到了，皇上也不解釋那麽多，隻吩咐道：

“聽說你對線布匹極為了解，你且看看柳卿手中的那幾線，是從什麽樣的布料上扯下來的？”

陳嬤嬤應了聲，從柳青楊手中接過線，對著仔仔細細的看著，偶爾用兩手指撚一撚，片刻後有了結果：

“啟稟皇上，若是奴婢沒有看錯，這線應該是出自雲州的錦羅。錦羅的產量在全國線中並不算最大，但因為其彈和韌的主要特點，用它們織造的布匹，都被列為軍隊必需品，收上來之後全數送到了司坊。”

尚局和司坊是兩個不同的地方。

尚局是專門為宮裏的主子們服務的，一針一線講究細完，所以裏麵的人手藝都非常高超；但司坊卻是宮外一個生產服的流水線部門，它是專門為軍隊服務的。

也就是說，戰士們的鎧甲、戰袍以及不同軍隊的服裝，全部由他們批量生產。

將士們整日裏刀槍，穿的服肯定不是那種華而不實、一扯就碎的料子，所以錦羅就了軍隊消耗的必需品。

如今的宸國，除了鎮守南夷、北狄和西部雲國邊境的軍隊，以及各地的守軍之外，留在京城的便隻有五城兵馬司、京畿衛、巡防營、皇城守備軍，還有……軍。

這五個常駐京城的軍隊裏，五城兵馬司和巡防營素來隻在京郊安營紮寨，進行訓練；皇城守備軍拱衛京都皇城，是京城的最外圍防線；蘇修原手底下的京畿衛負責京城治安，素日裏隻在宮外行。

唯有軍，是能夠明正大進出皇宮，並且可以利用職務之便四走的軍隊。

小籬是死在宮裏的，所以按照顧昭雪之前的推論，殺害小籬的真兇，便在宮裏的軍之中。

這下子，範圍更小了。

“昭雪姑娘，你是否能判斷小籬的死亡時間？”柳青楊問道。

“在水裏泡了很久，水溫影響，死亡時間不能很準的判斷，但能估算出大致的範圍，應該是在昨夜的午夜到淩晨，也就是子時到醜時之間。”顧昭雪說道。

於是在柳青楊的提議下，調查昨夜在宮裏當值的所有軍，找一個手指有殘缺、上有牙印、且服被扯破的人。

有了這些篩選條件，人很快就找到了，赫然就是軍裏的一個小統領，名王釗。

王釗很快被帶到前，一通拷問之下，他便痛快的全部招認了——他和小籬早就相好了，兩個人利用王釗在宮裏值夜的機會，早已經有了之親，而且不止一次。

“屬下昨夜在宮裏當值，便和往常一樣，與小籬私下幽會。可小籬卻央求屬下利用職務之便，幫殺人！”王釗知道自己逃不過去，便破罐子破摔，什麽都說了出來。

“殺什麽人？”柳青楊問道。

“殺……三皇妃邊的一個醫！”王釗說道，“小籬說，昭儀娘娘派給那個醫引路，故意把醫引到德妃娘娘的梅林，想不聲不響除掉那個醫。可沒想到那個醫手段了得，竟然得到了四公主的賞識，不僅沒死，而且還能自由出祥福宮。”

顧昭雪聽聞這件事牽扯到自己，便仔細地聽了起來，原本以為自己終究還是逃不了幹係，可沒想到接下來事的走向，讓始料未及。

王釗繼續供認不諱：

“小籬一來怕昭儀娘娘責怪，二來怕那個醫報複，一直惴惴不安好幾天，直到昨夜才求屬下幫殺人。但鳴鸞殿本不在屬下的職責範圍，屬下也無法做到提的要求，可誰知竟然威脅屬下！”

“告訴屬下，已經懷有孕，如果屬下不答應，就把屬下和的事，泄出去，讓屬下敗名裂。屬下好不容易才被提拔一個小統領，自然不甘心，於是急之下便殺了小籬。”

柳青楊聽著這話，眉頭蹙，很快又問道：“你殺了人之後，為何把拋到風湖？”

“風湖在賢妃娘娘的聚賢宮範圍，而賢妃娘娘是咱們大統領的表姑媽。屬下原本是想，就算東窗事發，屬下給大統領送點禮，求求，總能把這件事下來。”王釗說道。

事到了這一步，顧昭雪幾乎想要仰天大笑了，直到此時此刻，才看明白陸沉淵的計劃。

這個王釗，不出意外肯定是陸沉淵安排的人——不管他和小籬的私是真是假，他的這份口供，都是為了把如今這殿中的人全部攀扯進來。

事鬧的越大，越是混，帝王就越是憤怒，那麽陸沉淵的機會也就越多。

顧昭雪心中稍稍安定，有王釗這幾段似是而非的口供，估計皇上也不會覺得有什麽事了，從頭到尾不過是個被杜昭儀算計的醫。

僅此而已。

“胡說八道！”

“一派胡言！”

此時，殿中兩個不同的聲音，異口同聲的斥責王釗的話，前一個人是陳賢妃，後一個人是杜昭儀。

兩人都是臉難看至極，恨不得把王釗生吞活剝。

就連素來端莊穩重的皇後，眼神中似乎也閃過一抹怒氣，快要繃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