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板猛地被打開，謝蘊不敢置信地看過來:“你說什麼？”

 殷稷毫不意外會開門，心口卻還是沉了一下，他想著那個被燒灰的“禾”字，再一次告訴自己，謝蘊心里是有他的，就算還有很多東西比他重要，他也應該知足。

 人不能太貪婪，會一無所有的。

 他扯了下角，盡量笑得溫和:“我們去謝家看看吧，你從小生活的謝家，先前已經命禮部收整過了，盡量沒有變，以后如果我們出宮，就可以住在那里。”

 謝蘊心跳如擂鼓，可以回謝家去看看了嗎？

 那座承載著所有好回憶的地方，的家人，的過往，和那個只看一眼就再也移不開目的人。

 那些被埋葬在那座宅子里的記憶，今天可以肆無忌憚地被挖掘出來了嗎？

 馬車咕嚕嚕滾起來，鐘白沒有發現兩人之間略有些古怪的氣氛，甩著小馬鞭，一邊趕車一邊哼小曲，偶爾瞧見什麼熱鬧還要喊兩聲，歡快中帶著幾分憨傻。

 可惜毫沒能影響到車廂里的人。

 殷稷靠在車廂上，側頭看著一直沉默不語的謝蘊，眼神逐漸游離，他想，是不是該和謝蘊生個孩子，是不是有個孩子自己在心里的位置就會重一些？

 可太醫說謝蘊當年過損傷，沒養好之前生育會有風險。

 這些年他一直吃著太醫開的藥，就是不想出這種意外。

 但現在……

 各念頭在他腦海里翻飛，最后還是被下了，算了，還是先琢磨琢磨為謝家翻案的事吧，到時候整個謝家都被扣在京城，謝蘊就算有別的心思也走不了。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撇開了沉悶緒，朝謝蘊靠近了些:“你想不想下去走走？”

 謝蘊正過窗戶看外頭的熱鬧，這是個普天同慶的日子，京城會在這一天解，這街上的熱鬧會持續一整夜。

 再往前幾年，謝蘊也會攜裹在人群里，被父兄丫頭護著，瞧一瞧這獨屬于人間的熱鬧。

 可現在已經沒這個興致了，大概是清楚地知道這熱鬧和沒關系，所以只是看看就好。

 “皇上想去只管去，奴婢在車上等著。”

 殷稷默了一下，再開口之前先抓住了謝蘊的手:“出門在外，不要這麼喊。”

 也別提那兩個字。

 在宮里那麼多雙眼睛盯著，謝蘊死守規矩他無話可說，可在宮外，至今天晚上，他不想聽見那兩個字。

 謝蘊一歪頭:“那，公子爺？”

 殷稷滿臉無奈:“我說的不是這個……謝姑娘，中秋佳節，讓我高興一回，可好？”

 他挲著謝蘊的手背，作間不顯曖昧，卻帶了幾分懇求，謝蘊低頭看著，久久沒再說話。

 可殷稷知道，這算是答應了。

 他得寸進尺的又靠近了一些，冷不丁看見外頭有各漂亮的花燈，便喊了停:“我們去買盞燈。”

 謝蘊有些窘迫，目一掃外面，圍著燈籠要買的大都是十五六歲或者更小的姑娘，這個年紀在這個時候都已經是做母親的人了，是該給別人買燈的人。

 “公子爺自己去吧，好不好？”

 殷稷不聽說話，拉著就下了馬車:“不好。”

 謝蘊被他拽得沒辦法，論力氣是拉不住殷稷的，只能被他半拖半拽的帶著下了車。

 鐘白守著馬車不好走，正抻長了脖子往大街上看，他正是年慕艾的時候，謝蘊只當他在看人，卻不想他扯著嗓子喊起來:“爺，奴才想要那個燈，就騎大馬那個。”

 謝蘊一頓，略有些困地看了過去，鐘白多大了？他這個年紀，喜歡這個合適嗎？

 殷稷揮揮手，也不知道是不是答應了，頭都沒回，拉著謝蘊一路往人群里鉆。

 “鐘白他……”

 謝蘊提醒了一句，殷稷搖搖頭:“不理他，回頭隨便給他買個燈就行，他好糊弄。”

 謝蘊哭笑不得，可因著鐘白的坦坦，心里那點對花燈的便也冒了出來，似乎這個年紀喜歡花燈也不值得恥。

 “那個好看嗎？”

 殷稷忽然開口，謝蘊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瞧見是一盞茸茸的兔子燈，明明只是盞燈而已，看著卻栩栩如生，仿佛一只活的會發的兔子。

 不姑娘們都被吸引，圍著那燈不肯走。

 謝蘊一看就知道那燈價格不菲，不然應該早就被人買走了。

 搖搖頭，雖然這些年攢了些錢，一盞燈不至于買不起，可出宮的匆忙，并沒有帶出來。

 “買一盞尋常的，應應景就好。”

 殷稷仍舊充耳不聞，護著進了人群里:“那盞燈我要了，拿下來。”

 此言一，圍觀的姑娘都看了過來，見他生得氣度不凡，又面容俊逸，都悄悄紅了臉。

 攤販見來了生意，臉上卻也不見喜，略帶無奈地開口:“公子，這燈是我家鎮店之寶，這價格……”

 殷稷抬手就扔了兩片金葉子過去:“夠嗎？”

 那攤販眼睛一亮，尋常百姓花用的大都是銅錢，富貴些的人家才用得到銀子，而這金葉子，得是宦大戶人家才拿得出來的。

 他抓在手里挲了幾下，忙不迭點頭:“夠，夠，小人這就給您拿下來。”

 他取了燈下來，正要遞給殷稷，耳邊忽然一聲孩子的嚷:“我要那個，我喜歡那個燈！”

 隨著喊聲近，一年輕夫婦帶著個孩子，被幾個仆從簇擁著從人群里走過來。

 聽見那孩子說話，男人滿臉笑意:“好好好，老板，那盞燈我要了。”

 老板哭笑不得，這燈擺了一天都被人嫌貴，好不容易來了個冤大頭肯買，誰知道竟然一來就是倆。

 可燈只有一個。

 “對不住了公子，這燈已經賣了。”

 男人卻并不在意，目一掃殷稷和謝蘊:“是你們買的？我出雙倍。”

 殷稷抬手接過燈，塞進謝蘊手里，語氣淡淡:“不賣。”

 他環著謝蘊轉就走，后的孩子卻驟然哭鬧起來，吵著嚷著非要那燈，人群被驚，紛紛圍了過來，堵得兩人一時彈不得。

 那婦人開口:“姑娘，看你的打扮還不曾婚配，想來不是要買給子嗣的，這麼大的人了，你總不好和一個孩子搶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