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雲非想了一想，又把吳牙婆住了，而後指著一個八九歲的圓臉小孩道：“這個給我留下吧，等媽媽再來時一起付錢。”

吳牙婆回頭瞧了一眼指定的小孩，沒見又什麽特別的，便道：“那就多謝姑娘抬了，春蘭，快給姑娘磕頭。”

這名春蘭的小丫頭早被牙婆教導過了，聞言立刻跪下來，給雲非磕頭稱謝。

不論怎麽說，這一筆生意算是了。吳牙婆下樓之後，先去找了客棧掌櫃，兩人閑談兩句，便悄悄問起樓上住的是哪家貴人。

掌櫃道：“邊有老媽子跟著，不曾知曉姓名。不過喂馬的夥計跟下麵人搭上了幾句話，據說主家姓陳。”

“陳？”李牙婆了消息，心中有底了，終於滿意離開。

雖是牙牙婆，但同行不，競爭激烈，想要把生意做到名門世家後宅裏頭去，那可真是難上加難。如果這位當真是哪家高門千金，便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有了上進的心，吳牙婆自然不敢怠慢，為了讓雲非滿意，回去之後立刻清點了合適的人選，連飯也沒來得及吃，就又帶著七八個犯家眷往客棧趕了。

這時雲非正在用晚飯，吳婆很會做人，識趣地沒有打擾。因此等把人帶上去時，太都快落山了。所幸他們不住城，否則城門一關，就再進不去了。

“姑娘，您要的人給您帶來了。”吳婆見了雲非，便介紹起來：“這幾個，都是在深宅大院待習慣了的，您先瞧瞧，有沒有能看上眼的。”

這一次吳牙婆隻帶了八個人，除開兩個年級在十四五歲的孩之外，其餘六人都是三四十歲模樣。們見了雲非，都抿著，乖乖屈膝行禮，看儀態，的確都是多年浸出來的模樣，隻因忽然間落了難，麵上便有些兒恍然。

雲非審視完畢，便說：“我有話要問，問什麽，你們便答什麽。”

“是。”

人們應了聲，便抬起頭來直視雲非，的確不是之前那些小丫頭怯懦的樣子。可見這牙婆沒有哄騙自己，雲非暗鬆一口氣，若是連個丫頭都買不安心，那可就要為難死了。

這邊廂雲非正忙著挑丫頭，自然不想讓牛媽媽來參一頭，李立春便在門口守著，如若牛媽媽來了，便要纏著說話去。牛媽媽何等樣人，哪裏看不他們這一點小心思。左右他們買丫頭也是自己的事兒，不到，便是三太太問起來，也有話說。於是在外繞了一頭，幹脆下樓，去找府裏來的媽媽溫酒吃。

三杯老酒下肚，話也多了起來。那葉媽媽見雲非收買心腹牛媽媽也不管，便問：“這樣麽？不怕家裏的主子，治你個辦差不力之罪？”

“哎喲我的老姐姐，你可別嚇唬我！”牛媽媽道：“臨走時候老爺說了，是讓把流落在外的六姑娘請回來。如今姑娘請回來了，我這差事也算是辦了，可擔待不起其他什麽罪名。”

“嗬嗬嗬，你說的也是。這六姑娘回來了，臨跟前采買兩個丫頭帶上，也好看一些不是？都是我沒腦子，該罰該罰。”

葉媽媽幹完一杯，又給牛媽媽滿上。

這客棧的酒，乃是市集上買來的大路貨，自然請比不得陳家酒莊自己釀的酒。然而牛媽媽與葉媽媽都是好這一口的，往常在府裏頭當差，不敢飲酒，也隻出機會得了賞賜，才敢喝上一回。

如今雖也是辦差，人卻是在外頭，便是喝個酩酊大醉也無人敢管，好不容易得了這機會，兩人也不嫌棄酒水不夠甘醇了。

“你這一路上車馬勞頓，怕是得不著機會喝一口，早就饞得不了吧？”

“給主人家辦事，哪裏敢耽誤，自然不曾過癮。不過話說回來，我這一走好幾月，也不曉得家中各位夫人太太們，可都安好？”

“好？自然是好的！”葉媽媽哼哼道：“主子們金尊玉貴的，多人伺候，哪有不好的？不過也不是人人都有那好命。上月蘭姨娘沒了，這才前沒多久，黃姨娘生產，孩子生下就是個死胎，老爺們兒嫌晦氣，把黃姨娘送到莊子上去了。還有五房的英哥兒，不曉得怎麽玩的，掉到了井裏，帶被人找到時，人都發泡了。太太一氣之下把伺候哥兒的人全部置了去，何姨娘卻因沒了兒子激得一病不起，正用人參吊著命，也不曉得還容能夠撐多日子。”

牛媽媽聽完府裏形，長歎一聲：“這都是命！不說了，吃酒。”

“誰說不是呢，可見那天大的富貴，也不是人人都能用的。”

不知想到了何事，葉媽媽狠狠灌下一杯酒，笑嗬嗬又勸牛媽媽多飲兩杯。

此時夜已深了，牛媽媽想到六姑娘大約已經歇下了，有心去看一眼，剛站起來，卻見外麵忽而天大亮，不知什麽地方竟是劈劈啪啪燒了起來。

牛媽媽一驚，嚇得立刻就醒了。急匆匆地往外跑，帶跑出來一看，竟是下榻的客棧著火了。

牛媽媽嚇得癱坐於地，以手捶，驚一聲：“我的個老天爺！”

雲非花費幾十兩銀子，買下了三個人。

其中一人是吳牙婆第一次來時帶來的丫頭，名春蘭，十二三歲年紀，與自年歲相當，形容類似。當時不曉得出於什麽心裏，雲非鬼使神差地把留了下來。

至於第二回李牙婆帶來的人，也的確符合雲非的要求，在裏頭挑來選去，買了一對母。

倒不是心善不忍們母分離，隻是雲非現今邊無人可用，有牽掛的人，總要好拿一些。

這一對母，都是被抄家了的舒家的主子。人姓柳，乃是舒家三房的當家太太，因長相醜陋，方才被舒家嫡母以娶妻娶賢的名義娶了回來膈應庶子。果不其然，柳氏在家不寵，又是庶子媳婦，親十幾年，也才得了一個與模樣一般醜陋的兒。這母兩人在舒家一向是個明人一般的存在，沒有過什麽福，舒家遭難，卻要連帶著被發賣。

所幸因為兩人相貌醜陋，買家們挑來挑去，到底把們剩到了最後。要知道，先前被人花大價錢買走的太太姑娘們，俱都是進了花樓春院那樣下九流的地方。柳氏生平頭一回慶幸自己模樣難看，不必連累兒去那汙糟地方作踐。能給人為奴為婢，也算是造化了。

這三個人，今天開始就是雲非的初始配置。

著們的賣契，們就算與自己榮辱與共了。

雲非讓二舅舅把們待下去安置，自己便洗漱完了上床歇息。在床上輾轉反側，第一百零一回想著待進了陳府該如何行事。又如何能夠得到老太太的青眼，先站穩了腳跟，才好暗暗打探自己父母的份。

長久以來的多斯多慮，使得雲非眠覺淺，深夜過半，也沒有睡。

當屋裏飄來一點點的焦臭味，雲非一下子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有人要殺我！”

這是腦子裏的頭一個想法。

接著從床上跳起來，以迅雷之勢穿上了手邊的服，而後撕下床單塞進茶壺裏浸之後，捂著鼻子一步竄了出去。

客棧高有三層，全是木質結構，遇到明火，很容易燒起來。加上兇手為求保險，還澆上了菜籽油，這火勢剛燒起來，就一發不可收拾。

雲非蒙著床單出來了，卻不敢走正門樓梯。

陳家有人不歡迎自己，這早就心中有數，隻是原本沒有想到對方忌憚到直接下殺手的地步，這讓雲非有點心驚，也越加明白了李立秋的選擇。

然而事已至此，也沒有其他選擇，朝南省沒有自己的立錐之地，這繁華富貴的京城，卻有著那未知的，不知姓名份的生父母，便是隻這一件，就要好好闖上一闖。

小心翼翼地繞過走廊，雲非準備從後麵跳窗下去。客棧後麵的院子裏，有一個十分高大的冬青樹。那樹繁茂的枝葉正好臨著客房的窗戶。這是雲非一來就觀察過的，本是以防萬一，沒有想到這麽早就派上了用場。

跳窗爬樹的技能，對於從小在村子裏長大的雲非來說，本不算什麽。李立秋雖管教跟李雲秀十分嚴格，但雲秀小時候十分頑皮，看見別的小孩子爬樹掏鳥窩，也想要跟著去。

怕惹著李立秋懷疑的雲非，也就隻要亦步亦趨，也跟著上串下跳嚐試了很多回，直到開始上學了才收斂起來。可以說，爬樹的技巧，一點也不輸給村裏那幾個淘氣包。

到了冬青樹正對著那間房的門口，雲非不顧隆煙滾滾，一腳把門踹開了。

屋裏沒有人，隻簡簡單單打掃幹淨的床鋪擺的整整齊齊，雲非正要進屋，卻聽見背後對門的房門也嘩啦一下子被拉開了。

一回頭，就看見一名穿白衫的年站在門口，正愣愣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