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目渙散，神態萎靡，子微微勾著，似乎是這樣站著，就已經用盡了力氣。

在他的後，雲非看見一個小廝模樣的人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一起一伏睡得深沉，似乎對周遭一切好無所覺。

被下藥了。

雲非馬上想到一個可能。不過，現在自己都自難保，再也沒有能力去就別人。

麵無表地轉過，徑直往窗邊走去。

那年終於再也堅持不住，彭一下倒了下去。隻人雖倒在了地上，那一雙眼睛，卻不甘地睜著，狠狠地瞪著雲非的背影。

或許是求生的太過強烈，他的目也化作實質，擊打在了雲非上。即使不用眼睛看，雲非也覺到了年投在上的熱切目，如芒在背。

他的眼睛真大，雲非想，要是他今天被燒死的話，一定是這死不瞑目的樣子。

如果不是運氣好的話，自己死時，大概也是這個樣子。

想到這裏，雲非終於放慢了作。

不管是誰，等出去之後，一定要找到這個人給自己報仇。作為年共同的仇人，是很樂意年也給他找麻煩的。

雲非終於轉過。

走到年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我今天救你一命，但是你要記住，這條命你欠我的，以後我會找你還回來。”

年眼睛一亮，終於有了一激。

雲非懶得多說，連拉帶拽地將年拖到窗邊，把床單撕四塊綁一繩綁在年上，然後把他順著牆壁放到樓下之後，自己才是七手八腳，在木樓被燒之前爬了下去。

客棧著火，明明這麽大的靜，可到了現在都沒有見人來救火。這太不尋常，雲非不敢出去，隻能那個把年拖到花叢裏藏好，自己爬到了冬青樹上藏了起來。

冬青樹枝葉繁茂，雲非藏在樹葉最集的地方，將自己影完全遮蔽，這才小心翼翼，過樹葉的隙觀察客棧，以及被扔在後院花叢裏的不知名年。

火越燒越旺，整個客棧的二樓跟三樓，已經全部被火舌吞沒了。隻有一樓，因附近趕來的人開始救火，火勢稍微小一點。說起來很是奇怪，這麽大的火，這兩層的住戶加起來，怎麽也有上百人，可這些人就跟睡死了一樣，至今沒有一點兒聲響。想到年屋裏那個睡的仆人，難道其他人跟他一樣，全部被下藥了？這也太匪夷所思，而且自己為何毫無覺？

腦子裏閃過各種猜想，卻沒有一個擁有完的說服力，雲非隻好暫時放過這些。

度日如年，等大火熄滅，三層的客棧主樓，已經了廢墟。雲非藏的冬青樹在後院一邊，因離火近，也被燒掉了一半的枝葉，樹脂的焦臭味混合著木頭以及布料棉花的味道臭不可聞。

雲非等啊等，不知道第一個找到自己的會是誰。

兩位舅舅一個住在一樓，一個跟自己一樣住在二樓，兇多吉。

牛媽媽知道自己的份，又是帶著自己住的客棧，對自己下手很方便，嫌疑巨大，不可信任。

新買來的三個下人住在客棧偏僻的小屋子裏，命無憂，但看到大火，以為自己已經喪命，很可能借機逃跑。

至於府的人，不曉得什麽時候來，也不曉得有沒有人一早就被收買好了……

目前為止，雲非還未見過一個陳家人，再加上早有李立秋的行事以及目前自己親經曆的，讓立刻將敵人往最厲害去想。越是想，越是覺前路渺茫，越是渺茫，對李立秋的恨，也越是加深一分。

這個為了自己而罔顧別人命的人，如果不是被走，怎麽需要麵對這些？一定要讓悔不當初。

在將李立秋詛咒了三十七遍的時候，救火的人們終於到後院來了，他們首先發現了躺在花叢裏昏迷不醒的年。眾人七手八腳將人抬了出去，接著更多的人來了，有人哀歎有人對著廢墟嚎啕大哭。

府兵也終於姍姍來遲，將燒廢墟的客棧圍了起來。

雲非看了好半晌，終於才在人群裏看到了哇哇大哭的牛媽媽以及被下暈過去了的李立夏。

這個時候，也終於有人發現了。

一個胖乎乎的人指著冬青樹驚起來：“快看，樹上還有個孩子，是誰家的閨……”

雲非被李立秋假裝城陳家千金，一早就將與李雲秀的生八字調換了，對外宣稱十七歲，比李雲秀大一歲。

實際上才是小的那個，實際隻有十五六歲，加上天生骨骼小，看上去小小一隻。此時藏在樹上，又一團，當真可憐的很。

那年輕的統領家中正有幾個子侄，年紀與雲非差不多大，一看見，立刻勾起了心腸。他爬上樹，又哄又說，好不容易才靠近了雲非。

雲非人抿著，好不容易出眼淚，做出一副被嚇得半死的樣子。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李立夏與牛媽媽又都在，隻要大聲呼喊要去陳府找父親，就會被立刻送到陳家去。

現在沒死，某些人的算盤落空了，不知道會不會氣急敗壞？

茶嬤嬤有私心，一直跟著李立秋母幾人，昨天夜裏客棧著火時，立時覺得不好了，以為有人知道了什麽，準備殺人滅口。

雖然想著這丫頭死了也好，從前的事正好死無對證了。可若當真如此，自己這個間接參與者，恐怕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了。提心吊膽地等著後續，待火滅了才借著大家半忙之際去廢墟裏看了一看，原來是殺人滅口沒錯，卻不是針對李雲非母。

這才鬆了一口氣，茶嬤嬤借著老鄉的份陪著李雲非，直到親眼看進了陳家大門，這才跟著接的人去平府。

這一路上茶嬤嬤一直關心李雲非母幾個人，甚至還不惜耽擱時間看著人進了陳家門，這讓領了差事來接的兩個夥計很不滿意。

他們急著回去差，自然希中途不要耽擱，可茶嬤嬤是主子生母邊的老人，如今千裏迢迢從李家村那犄角旮旯裏專門把人接回來，顯然上頭是很看重的，因此他們盡管不滿，麵上也不敢多說什麽。

於是比預計的差時間多了好幾日，回去自然不能不說明白。

從南省到汴京，千裏迢迢，早幾日遲幾日其實並沒多差別。要說讓夥計們不高興的，便是顧著同鄉，卻不把主子當做一回事。

不過藥嬤嬤如今早就已經了自由，慕伊人也不再是的主子，人家著急同鄉遲到了幾日，其實也算不上怎麽大錯。

但因親眼看著李雲非進了陳家才離開，到平家時天已經有些晚了。

這個時候慕伊人已經吃過了飯，真準備洗了澡好休息，自然沒著急見了。左右人已經進了府裏，想什麽時候問話也都是方便的事。所以伊人便把這事兒給了茶嬤嬤，讓好生將藥嬤嬤安置下來。

掰起指頭算一算，茶嬤嬤跟藥嬤嬤兩人，也已經十幾年沒見了，兩一見麵，便眼淚汪汪的。

當年藥嬤嬤從贇都離開時，還是個年輕婦，十幾年過去，已經滿麵風霜。

“我還以為，咱們永遠都見不到了呢，藥兒姐姐，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柴米油鹽，日子可不就是那麽過的嗎！”藥嬤嬤抹了一下眼睛，將含著淚水的眼眶都紅了，裏說：“當初那麽多的姐姐妹妹一起，現在也不曉得他們都在哪兒去了。”

藥嬤嬤離開時，茶嬤嬤還在贇都，之前的那些人，後來跟著楊大學士進京之後，嫁人的嫁人，回鄉的回鄉，其中還有兩個早早的病死了。這些年，能說得上老的，還真沒幾個了。

“看我，顧著高興，還哭上了！快來，我找給你把屋子收拾好了，瞧瞧還缺什麽什麽，直接跟丫頭們說就是。家裏你也是知道的，姑爺家裏沒長輩，宅上下都是姑娘說了算！哦不，現下應該縣主了，瞧我，一時半會兒還改不了口。”

“封縣主了？”藥嬤嬤驚歎：“這倒是喜事了，原本一出生，便該是縣主的，要不是公主……嗨！我說這個幹什麽，都過去了。”

藥嬤嬤跟茶嬤嬤年紀不相上下，不過當初跟在郡主邊兒時，藥嬤嬤更看重，領到的差事，也都是要的差事。而茶嬤嬤就要普通多了，跟著幾個小姐妹，領著不輕不重的差事，能有今日的地位也是資曆使然。跟在主子邊的日子久了，從前那些比得用的，都由於各種願意走的走散的散，留到最後，便了姑娘邊最有權的嬤嬤。

要說與藥嬤嬤有多親近，隻不盡然。畢竟兩人當初一個是一等大丫鬟，一個不過三等丫鬟。平日相的機會不大，便是見了麵兒，也定奪打個招呼閑聊兩句的矯。畢竟當初的公主府，多丫鬟用不完，茶嬤嬤在裏頭，可不算出挑的。

不過眼下境況又有不同。是知道姑娘既然尋了藥嬤嬤回來，自然是有原因的。然而從小看這伊人長大，茶嬤嬤對主子的脾氣，還是有幾分了解的，哪怕如今大變，卻也更加不輕易相信別人。相比起藥嬤嬤這麽揣著卻逃離多年的人，顯然自己這個一直陪在跟前的更加值得信任。

所以茶嬤嬤沒有一點兒危機，對藥嬤嬤說起話來，也帶著幾分久別重逢歡喜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