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下待了十幾年,藥嬤嬤都快忘了從前那富貴日子是怎麽過的了。不過好歹也是個京城富貴圈裏長大的,知道這皇城腳下不好混,要不然伊人也不會剛封了縣主就找回來,顯然是別有所求。
不過也沒說什麽,畢竟自己就算已經了良民,可按照份算起來,縣主也是舊主的後嗣,作為贖奴才,要恭敬才是。
於是心中一笑,說:“縣主關心,那是老奴的福分,不過也不必那麽麻煩,我不過一個鄉下老婆子,從前也是伺候人的,不講究。”
“千裏迢迢,姑娘好不容易把你給請回來,若要是疏忽了,便是我們的不是了。”
“說的是什麽話,咱們這樣的人,隻要主子們歡喜了,我們才歡喜,哪裏還敢給主子找不痛快呢!”
兩個人說著說著,又提起了舊事,說起年時在公主府的日子,竟不由自主地又哭了起來。
兩個老嬤嬤十幾年不見,一說就說了大半夜。藥嬤嬤在鄉下做慣了當家婆婆,一不小心起晚了。
茶嬤嬤倒是一如往常般起個大早,等吃了早飯,就去伊人跟前回話去了。
“茶嬤嬤說,是因為丈夫死了之後,親戚欺淩,這才帶著兒子搬到了李家村。這些年也一直在村子裏待著哪兒都沒去?”
“不管是躲避親戚欺淩也好,還是有心姓埋名也好,都是人之常。”伊人撥了撥茶葉,說:“但我眼下還十分需要,隻能讓茶嬤嬤繼續勞了。”
“一日是主子的人,一輩子都是主子的人。藥嬤嬤最明白不過,知道能為姑娘效勞,必然歡喜的很。”
“希吧。”
“那……我這邊去請藥嬤嬤回來?”
“恩。”
伊人應了一聲,茶嬤嬤便出去了,沒過多久,便領著藥嬤嬤走了進來。
“奴婢紅藥,給縣主請安。”
藥嬤嬤行的是宮中禮,規矩十分標準。
伊人輕笑著讓站起來,才說:“嬤嬤也是到了該頤養天年的年紀了,我卻千裏迢迢把你請回來,實在萬不得已。”
“主子對老奴恩重如山,老奴這條命都是主子的,縣主但凡有事,差遣一聲便好。”
伊人微微一笑:“嬤嬤既然這麽說,那我也就不彎管抹角了。我聽茶嬤嬤說,藥嬤嬤從前,手下管著的,是一批來去無風的高人?”
藥嬤嬤心裏咯噔一聲,一沒注意,眼睛就盯到了慕伊人的臉上。
作為下人,便是站在主子麵前,也該低著頭,萬萬不能盯著主讓你直直地看的。為公主府出來的老嬤嬤,居然一不小心犯了這種錯誤。
可這樣,卻不是因為慕伊人口裏的話,還有的那張臉,的確也讓吃驚了一下:怎麽隨便從外麵抱來的一個野孩子,模樣也長的這樣好?
自然,這個問題是不能深想的,畢竟當著主子的麵兒發呆可是大忌。
一個激靈之後,藥嬤嬤趕跪下磕頭認錯,道:“縣主恕罪,老奴一時被您的容貌給驚著了,老奴離開那會兒您還小呢,沒想到長大之後,長的這樣好。”
好話誰都聽,伊人在意的也不是這個。
便道:“這裏沒有外人,嬤嬤不必如此,站起來說話吧。”
“是。”
藥嬤嬤重新站起來,這才告訴道:“那是許多年前的事兒了,我跟白茶妹妹們一樣,自小在公主府長大,後來郡主出嫁,公主的子又不大好了,這才派了一些人手,目的是為了護著郡主別被人欺負了。畢竟公主遠在京城,而郡主一個人在贇都,哎!誰想到那麽短的時間,公主跟郡主就都去了呢。”
“那那些人呢?”伊人問道:“公主跟母親都去世了,那那些人都去哪兒了呢?”隻要活著,就應該留在邊才對呀,畢竟怎麽說,也是他們主人的孩子。
藥嬤嬤知道對此不滿,便解釋道:“我手底下的那些人,都死了。”
“哦?”
“那時候您才剛生下來,還什麽都不知道呢!”藥嬤嬤沉重地說:“公主忽然病重,京裏都了套。郡主擔憂母親,便想回京侍奉左右。可惜沒走到半路上,就被人給截回去了。再加上那時候陛下對公主有一些……誤解,自公主病重之後,隻要追隨的人,便都被打懲治,那些日子簡直是天下大了。郡主擔憂公主,便想派人悄悄送信問候,可惜派出去打聽消息的跟送信的,隻要出去了,便再也沒有回來。再後來,公主去了,不久郡主也病重離世,這個時候駙馬來了贇都,要把您接走,我一個手上見過的奴才,怕給主子惹麻煩,便求了契,回家去了。”
伊人聞言,輕歎一聲,道:“這些年,委屈嬤嬤了。”
“給主子當差,那裏敢說委屈。”
“從前我年,從不知道嬤嬤的存在,若不是如今有人舊事重提,我也斷然不會擾了嬤嬤的清閑。嬤嬤畢竟是公主府的老人,有些事,必然比外人清楚。眼下有人胡言語,謠言外祖母青州公主在世時,曾藏起了一樣事關國家社稷的要東西。他們言之鑿鑿,分明是有心汙蔑公主。如今請嬤嬤回來,自是為了請嬤嬤協助我,查明當年那些事。”
“這……”
藥嬤嬤心中猛跳,好半晌不知作何反應。
伊人卻盯著,不放過一一毫的疑問。見呆愣不語,立即追問:“嬤嬤怎麽了?莫非有什麽難言之,或者還有什麽不能明說的?嬤嬤放心,這裏都是我的人,無論你說了什麽,都無人敢泄分毫。”
公主府早已離散,們這些老人,也死的死走的走,如今也沒剩下幾個人了。
在李家村藏了十幾年還被找回來,想要不理世事,顯然已經沒有可能。為今之計,隻有聽從縣主的安排,為賣命,才是唯一的出路。
更何況事關公主與的後代,作為公主的忠仆,怎麽真的舍世外呢?
思忖半晌之後,藥嬤嬤回答道:“非是不信縣主,隻是此事,老奴從前也僅僅是有過耳聞,真相如何,卻並不清楚。因此到底該說還是不該說,一時有些拿不準。”
“不管是真是假,嬤嬤隻管說來就是。”
藥嬤嬤這才沉下聲音,道:“當年,先帝弱,儲君年。公主以一己之力輔佐朝政,殫竭慮,用心良苦,也付出良多。然而,由於公主太過忙碌,是的對儲君的教養失去了掌控,是以今上小小年紀,竟不分是非,一味地服從外戚,聽信謠言。後來大行皇帝先去,今上即位,一登基,便開始於公主作對。
原本公主想著,這天下終歸是他的,不如趁此機會曆練一番,也未為不可。誰知道陛下竟心狠手辣,為了打擊公主,競派人暗中殺害明公,使得公主怒急攻心,終於開始對皇上不滿。之後更不必說,皇帝一心害死公主,公主自然也不想讓他這個皇位做的順心,到最後,卻是兩敗俱傷。”
“也就是說,那樣要東西,果真是公主藏了起來?”
“這個,老奴不知。”
那種要命的東西,一個奴才當然是不可能清楚的。但是作為公主邊得用的人之一,藥嬤嬤顯然多知道一些眉目。
知道知道這個問題就好了,伊人也不在這個問題上迫,反而問起剛才就有的疑問:“剛才你說,陛下殺害了明公,這才使得公主怒急攻心。知識這位明公,卻又是什麽人呢?”
不論是這輩子還是上被子,伊人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啊!
他既不是朝廷重臣,也不是著名將領,他到底有什麽能耐,讓公主那般看重?
藥嬤嬤也沒想到,十幾年過去,居然再沒有人提起過這個人,被伊人一問,突然就啞口了。
好半晌,才在慕伊人追尋的目中,忐忑地說:“明公……公主癡明公。”
“放肆!”伊人想都沒想就嗬斥起來:“公主與駙馬深義重,怎容易汙言誹謗!”
“老奴該死!”
藥嬤嬤立刻跪下了,但也僅此而已,毫不承認隻說的不對。
伊人瞪半晌,終於還是把人了起來:“不用跪著,站起來說話吧!”長歎一口氣,道:“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這種話,以後再不能對任何人說起。”
“是。”
明公啊明公,居然不是想的那樣嗎?
在的心中,外公已經是一個足夠優秀的人了,況且因為收公主牽連,整個楊家幾乎都被滅族。難道公主並不與外公相親相,然而心中另有所屬嗎?的外祖母青州公主,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伊人不陷沉思。
主人的沉默,讓藥嬤嬤擔憂不已。不知道眼前這個掌握了自己命運的人是什麽格,更不知道是聰明還是愚昧。所有人都知道是青州公主僅剩的後嗣,那麽的任何言行,都畢竟與早就去世的那位聲名赫赫的人憐惜起來。
會辱沒的名聲嗎?不會不讓公主因而收人恥笑?
即便已經過去很多年,藥嬤嬤對青州公主依舊忠心耿耿,的所思所想,全部以公主為準。
悄悄地觀察著麵前的慕伊人,自己也被對方審視著,良久之後,才見對方輕歎一口氣,說:“嬤嬤辛苦,先下去吧。以後便住在家中,方便照看。你與茶嬤嬤也是舊識了,有什麽事兒,找便好。”
“是。”
藥嬤嬤回答之後,無聲地退了出去。
伊人長舒一口氣。原本以為找到了藥嬤嬤,自己不但能解決一些疑,還能得到一個經驗老道的住助手。如今看來,卻是自己異想天開了。
這位藥嬤嬤與茶嬤嬤完全不同,規矩儀態麵麵周到,其實卻並不對自己真心尊敬。然而的表現,又似乎對青州公主忠心耿耿。作為一個奴才,為何會對主人尊敬,而對族人僅剩的後嗣敵視呢?這可奇怪了。
比起找到藥嬤嬤之前,的疑跟不解,反而更多了。至於把當助手,自然也是不放心的。這樣一個對自己毫不忠心的老嬤子,就算再有本事,自己也是不敢用的。
不過雖然不敢用在重要位置上,但在其他方麵,卻是可以的。
更何況人在眼前,就算現在對自己有所瞞,等時機一到,也不是沒有辦法讓說出實。
把小丫過來,吩咐幾句之後,就讓出去了。
找回了藥嬤嬤,雖然結果並不像之前所想的那樣如意,但對慕伊人來說,一樁心事,也算是了了。
的心不錯,嶽家的宴會,也高高興興地參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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