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貴家老爺太太們孝順,蘇老太太您好福氣。”蘇家人識趣,韓嬤嬤的話便也說得十分漂亮,”表老爺不在了,我們老太爺聽得這噩耗,愣在那里半天回不過神來。白發人送黑發人,世間最悲傷的事莫過于此。老太太您也想開些,別太傷心。”
老太太一聽這話,頓時又抹開了眼淚,聲音哽咽道:“可憐的清哥兒,怎麼偏就得了那個病……”
韓嬤嬤嘆了一口氣:“最可憐的是這幾個孩子。”指了指蘇玉畹和蘇世昌,以及后來趕過來的蘇世盛,“小小年紀就沒了爹。”
“可不是。”老太太用帕子掖了掖眼角,朝蘇世昌招了招手。蘇世昌走到近前,憐地了他的背,對韓嬤嬤道:“韓嬤嬤你回去告訴陳老太爺,請他放心。就說老大不在了,可我還在,他兩個兄弟還在呢,定會照顧好昌哥兒幾個的。”
韓嬤嬤點點頭:“老太太您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您不知道,這世上的人吶,最是壑難填。有多人家,兄長死了,那當弟弟的不說幫著照顧孤兒寡母,反倒千方百計地想要謀奪他的家產。這種人吶,喪盡天良,依我看絕對沒有好死,連著老婆孩子都沒有好下場呢。”
蘇老太太臉一僵,眼了蘇長亭一下,只見蘇長亭的臉黑得跟個鍋底似的,魏氏則滿臉猙獰,怒視著韓嬤嬤,似乎要把一口吞下去。
蘇老太太生怕韓嬤嬤看到魏氏這模樣,連忙接過口道:“韓嬤嬤你放心,我們家斷沒有那樣的人。他們兄弟幾個和睦著呢,打小就好。老二、老三都把昌哥兒這幾個當自己親生的一樣。”
三太太秦氏的角不由得出一抹嘲諷。
“我回去定然把老太太這話轉告給我家老太爺。”韓嬤嬤的目的達到,便不想再多留了。站了起來,對蘇老太太道:“您好生歇著,我就不多叨擾了。”說著,福了一福,便準備退出去。
本來作為主家,韓嬤嬤離開,即便蘇老太太不說,魏氏這個做主母也應該派個人送一送。可此時魏氏正恨不得扇韓嬤嬤兩掌呢,哪里還理會這茬兒?只裝著沒看見。
蘇玉畹見狀,沒等蘇老太太開口,便道:“立春,你送韓嬤嬤出去。”
韓嬤嬤似笑非笑地看了蘇老太太一眼。
蘇老太太頓時覺得臉上發燒。既然蘇長亭不想再在陳家人面前出難看的吃相了,索就做事大方些,道:“我這沒大礙,你們也別都杵在這兒了,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說著轉向蘇玉畹,臉上出慈的表:“茶園那邊要采春茶了吧?你爹不在了,你弟弟還小,這重擔還得你擔著。你二叔、三叔也有他們自己的茶園要忙,怕是幫不了你多。好了,你且去忙吧,我這兒有你娘和你二嬸、三嬸呢,不必掛心。”
說這話,是當著韓嬤嬤的面表明態度,的兩個兒子不會心思侵占大房的財產。不過說完,又覺得不妥,這話怎麼聽怎麼薄涼,又趕補了一句:“不過怎麼說咱們都是一家人,你要有什麼難就盡管吱聲,你二叔三叔自然會竭盡全力手幫扶一把的。”
“多謝祖母。如此,我們就忙去了,您保重。”蘇玉畹也不想在這多留,拉了蘇世昌一把,姐弟倆站起來行了一禮,轉跟在韓嬤嬤后,也離開了熙寧院。離開前,蘇玉畹回向蘇世盛招了招手。
蘇世盛正要跟著出來,卻被他親娘孟姨娘拉了一下。孟姨娘笑著對蘇玉畹道:“剛才回房,我才發現盛哥兒頭有點熱,怕是早上在山上涼了。這次就算了,等他病好了我再派人送他去。”
蘇玉畹深深看了一眼,點了一下頭:“也好。”半句多余的話都沒有,轉就往外走。
蘇世盛張要說話,卻被孟姨娘用力拽了一下,瞪了他一眼,他這才嘟了嘟,立在那里不作聲了。
蘇家的茶園在松蘿山。明太祖在早年廢除團茶進貢,改散茶。但當時的散茶所用的方法仍是蒸青法。直到徽州休寧縣松蘿山松蘿庵的大方和尚發明了“松蘿茶”,采用炒制的手法,制出來的茶清香鮮爽,大為不同。休寧縣有見識的馬上學了這手藝,并在松蘿山購買山地栽種茶樹,再把茶銷售到徽州、松江等地,松蘿茶的名聲迅速傳播開來。
而蘇老太爺就是靠著制作松蘿茶最早發家的那一批。如今松蘿山的茶山一畝難求,許多徽州的富商揮舞著銀子也買不到半畝茶園。這也是蘇長亭千方百計想把大房的茶園弄到手的原因。即便茶園的地契在大房手里,他有了更多的茶園,每年產更多的茶,運作的空間也就大了很多,所獲得的利益,那不是那點茶價能計算清楚的了。
休寧城離松蘿山也不過十來公里的路程。這時候雨雖又下了起來,卻已小了很多,天上的烏云也散了,看來下不多久就要停了。蘇玉畹一行人三輛馬車,蘇世昌、陳卓朗帶著各自的小廝共乘一輛,走在最前面;其次是蘇玉畹帶個立春、霜降;最后一輛車坐著夏至和谷雨并行李。此外還有四個護院騎著馬,隨隊伍而行。此時是申時,離天黑還早,路又有些泥濘,馬車便緩緩而行。
蘇玉畹手里捂著個手爐,膝下蓋著薄毯,半靠在和的靠墊上,微閉著眼睛養神。正迷迷糊糊間,忽然車下一頓,只聽車夫“吁”地一聲,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蘇玉畹睜開墨玉一般的眸子,抬眼向車窗外看去。此時霜降早已掀開簾子探出半個腦袋,用嗔怪的語氣朝外面嚷道:“爹,出什麼事了?”
趕車的吳正浩四十來歲,是谷雨、霜降兩人的親爹,一武藝,曾當過鏢局的鏢師,后為同行所陷害,進了大獄。蘇長清當時想替蘇玉畹買兩個會武功的丫鬟,正好遇見谷雨、霜降兩人被賣,得知此事,將吳正浩救了出來。吳正浩妻子早死,與兩個兒相依為命,出獄后鏢師也不干了,干脆就投了蘇家,被蘇長清安排著做了蘇玉畹的車夫,擔護著的安全。
“爺的馬車忽然停下來,好像是前面有別的馬車陷在泥濘里,過不去,爺和表爺下車去幫忙了。”吳正浩在前面大聲道。
霜降聞言,轉臉向蘇玉畹問道:“姑娘,奴婢去看看?”
蘇玉畹點點頭。
霜降利索地跳下馬車,朝前面急步而去。沒多會兒,便跑了回來,對蘇玉畹道:“那陷泥濘里的,一行六人,兩主四仆,聽口音是徽州府城那邊的。他們一共兩輛馬車,其中一輛陷進泥里去了,表爺好像認識他們,正咱家的車夫和小廝幫著他們推車呢,估計一會兒就可以通行了。”
“哦,那等著吧。你跟谷雨們說說況。”蘇玉畹道。
霜降便蹦跳著到了后面那輛馬車,把況跟那幾個丫鬟說了。
一頓飯功夫后,蘇世昌的小廝秋生跑過來道:“大姑娘,陳公子遇上他徽州的人了。那人姓沈,帶著個姓的朋友,說去松蘿庵拜訪大方大師。陳公子說既然順路,等會兒大家就一同上路。”
蘇玉畹點點頭:“我知道了。”
秋生回去后,前面馬車就開始緩緩而行。此時的車隊變了五輛,蘇玉畹和丫鬟們及蘇家的護院走在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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