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深,一輛馬車急急進了家。
辛鳶辛燁趕到正院時,便見老管家在門口等著,雙眼又紅又腫。
屋燈火通明,人影重重。
見狀,二人的心齊齊沉進谷底。
「……晚膳時候老太爺還好好的,還吃了兩大碗。哪曾想這晚膳用罷不多久,老太爺就忽然口吐鮮……三爺說,三爺說老太爺怕是不行了。」
話音未落,廣陵等從屋出來。
辛鳶急忙上前去,「小舅,外祖他真的沒救了嗎?」
廣陵艱難地蠕了蠕,「爹沉痾過重,先前只能勉力制,如今全面複發,來勢兇猛,我也束手無策。」
辛鳶哽咽,「真的沒法子了嗎?」
後面出來的的陳氏、廣華、小蓓、穎等俱是面哀,掩面而泣。
辛鳶險些站不住,幸虧辛燁及時扶住了。
這時,辛鴻名和氏辛堯從屋出來。
氏靠在辛鴻名懷中,向來堅強的哭得像個淚人。
辛堯看著自己二人,忍著淚意,「阿姐姐夫,你們進去吧,外祖正等著你們呢。」
先志虛弱地躺在床上,滿臉壑,頭髮霜白稀鬆,與月前他矍鑠的樣子可謂判若兩人。
唯一不變的,是他那雙永遠充滿慈關懷的眼睛。
辛鳶一個箭步奔向床邊,「外祖……」
卻是未語淚先流。
「傻孩子,有什麼好哭的?人生七十古來稀,我都已經七十八了,夠咯夠咯。」
先志無力地抬起手,彷彿要幫逝淚。
辛鳶一把將那乾瘦無力的手抱住,淚花閃爍,「不夠不夠,外祖要長命百歲。」
先志微微搖頭,「生死有命,強求不得。」
辛鳶淚崩。
辛燁抱著的肩,啞著聲,「先別急,也許還有辦法。」
「還有什麼辦法?」
就連醫最是高明的小舅都束手無策,還能有什麼辦法?
「你忘了我的了?」
經過之前的事,他已然明白自己的有多寶貴了,說不得可以一試呢。
辛鳶眼前一亮。
先志卻是回絕,「不必了,何必強求?」
他這一輩子,殺敵建功,保家衛國,想做的事都做了,已經沒什麼好憾的了。
辛燁不贊同,「外祖……」
先志還是搖首。
他看向辛燁,另一隻手巍巍地舉起。
辛燁忙捉住,「外祖。」
先志將兩人的手疊放在一起,「長路多艱,你二人同心,不離不棄,相伴到老。」
辛燁重重地點頭,「外祖放心。」
辛鳶已是淚流滿面說不出話,只能大力地點頭。
先志滿意一笑,「讓大家都進來吧。」
廣陵等人都進了屋。
「爹。」
「祖父。」
眾人個個眼眶紅紅,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
先志頭微偏,看著滿室的孝子賢孫,心底滿足。
他抬頭著帳頂,眼前恍惚,朦朧間彷彿又見那個初出茅廬的自己。
清雋年,一背囊一長刀,毅然地踏上了投軍之路……
眼皮愈來愈重,他緩緩地闔上雙眼,閉眼之際彷彿聽見哀聲片片響起。
……
正燁元年九月三十,鎮南大將軍先志逝,年七十八。
*
生老病死,乃自然定律,誰也不能例外。
外祖走了,再也沒有了。
辛鳶悲傷不已,辛燁更是如此。
先志於他,亦師亦親。
當年,若是沒有先志的悉心教導,自己絕對不能有今日。
如今他走了,辛燁這心裏也空了一塊,很不好。
知道帝后心不好,闔宮上下皆是小心翼翼,未敢有半點大意,生怕一不小心霉頭,跟著罪。
便是向來活潑好的小初,大抵也察覺到大人的心緒,變得安分許多。
好在這種況並未維持多久,辛鳶與辛燁均不是一味沉浸悲傷之人。隨著時間的推移,也開始慢慢學著接並放下。
外祖已逝是不可改變之事實,便是他們再傷心難過也不可逆轉。
外祖是豁達樂觀之人,一定不希他們一直難過下去。
真正的懷念不是傷悲哀絕,而是將彼此的深埋心中,打起神,繼續將日子過好。
如此,才是告逝者最好的辦法。
辛鳶著天上聚散離合的雲朵,粲然一笑。
「外祖,您儘管放心,孫一定會好好生活,絕對不會辜負您的期待。」
辛燁從後面抱住。
背向後靠在他懷中,「你說我說的話,外祖能聽得見嗎?」
「能,一定能。」
「我也覺得。」
此時,一陣風兒輕輕吹過,像是在回應二人的說話一般。
二人迎風站了許久,說起正事。
「我覺得現在這樣實在不是辦法,我們總也不能就這麼被肅王牽著鼻子走,得想個辦法化被為主才行。」
辛燁頷首,「確實該如此,問題是怎麼個主法。」
辛鳶想了下,「話說他的份能否拿來做文章?」
話才說完,又立馬否定掉自己的想法,「要是讓狨帝知道自己養了二十幾年的兒子,居然是雲國人掉包了,說不定會氣得駕親征,討伐雲國。」
辛鳶不由嘖嘖。
也難怪肅王敢將如此重要的事攤開,因為他篤定了他們非但不會泄,還會唯恐外傳,拚命幫他捂。
蹙了蹙眉,「可惜外祖去得突然,不然還能問問他關於雲銳玦謀逆之事,他老人家是三朝元老,興許聽說過什麼也不一定。」
辛燁抬眸著,亦不言語。
「怎麼了?」辛鳶莫名。
「你方才才說不能就這麼被肅王牽著鼻子走的。」
「所以?」
辛鳶發現自己越聽越發糊塗了。
「現在我們知道的這些都是肅王想讓我們知道的,可你真的相信他說的嗎?」
辛鳶一頓,「但這些曜不都查證過了嗎?」
曜剛呈上來的消息,都是經過查證的,有證據說話。
辛燁提醒,「就算是事實,但可能確定便是事實的全部?」
事實掐頭去尾也是事實,可是結果卻可能大相徑庭。
「說得對。」
「所以真想查明此事,還是得從頭開始查清,才能清楚明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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