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石頭過河，撞南墻在所難免，然后再修正路線，繼續往前走。

染覺得他們還好，沒有栽大跟頭。

今日決定，亦是深思慮的結果。有空間靈泉在手，就不擔心種不出來東西。至于其他問題，只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金生到最后都沒有見到隋的面。他察覺出夫人的緒不大對勁兒，猜測應是和侯爺鬧了別扭。

水生了然金生的心思，只道，讓他出外先按夫人的意思辦事，待自己這邊找機會跟侯爺細說。

鎖了隋整整一日，傍晚時分染才將東正房解開鎖。

隋就佇立在房門后，想必對面屋中都談論了些什麼，他也聽去一二。

“你都聽到了？”染直截了當道。

“只聽到一點。”隋如實說，“金生已經走了？”

染進屋把鎖收回柜子里，側眸道：“賺錢的事，我做主，就不再跟你贅絮。”

隋眸中帶笑，順從地說：“好。”

“你還想離府麼？”染蚊吶地道，心里沒有底。

“不了。”隋走近了拉住的手，深地說，“我哪也不去。”

染輕蹙眉心，下意識地往后手。隋立馬將的手心反轉過來，只見食指指腹上凝著一塊小小痂，略微有些紅腫。

不過是很小的傷，若不是隋拉的時候不慎到了，染幾乎都要忘了這檔子事。

隋卻張兮兮的，連續問了好幾遍是怎麼弄的，最后干脆把那食指擱到自己齒里裹了兩口。

一剎那，屋中靜得連彼此的心跳聲都能聽見，那種覺不言而喻。

“隋…………”染別過頭，垂下濃睫，赧地說：“至于麼？我以前又不是沒過傷。”

隋擎著的手指帶到自己前，輕輕點了點，調笑道：“我就是想讓娘子試試這個覺。”

他指的位置偏了點，甚至能到他衫下的。

“你下流！”染使勁兒手，氣呼呼地道，“那，那能一樣麼？你那時候被蛇咬，我不替你吸出來，傷口會染。要怪就怪那條蛇，誰教它那麼會選地方。”

隋松開，寵溺地笑道：“你是建晟侯夫人，以后做事不要再親事親為。就算做，也當小心，能答應我麼？”

當晚，染困意頗濃，還沒到亥時，便沉沉地睡去。

以往，隋早地躺到邊，就等著睡得七葷八素時，主往自己懷里鉆。

但今晚他沒有這麼做，而是把郭林和水生二人到明間里來。

“我思忖一整日，這個險我必須得冒。”隋沉著道，“你們誰都不用跟著我，染的安危得拜托你們倆。”

郭林抓狂敲頭，要不是擔心把里間里的染吵醒，他真要不分場合的砸東西發泄一通。

水生比郭林淡定，只慘白地笑問：“侯爺，你認得路麼？這侯府困了你這麼久，你知道外面長什麼樣子麼？”

“錦縣、兩國界、赤虎邑、甚至去往盛州路線的地形圖，我沒有一不能倒背如流。”隋負手說，“盛州那邊的況撲朔迷離，我理應派你們去支援星舒他們。但府中缺人，你們誰都走不開，而我的雙已痊愈。”

“哼，不是還喝藥呢？夫人讓您停了麼？”水生無所畏懼地說道，又忽地轉首，朝后那人喊話，“郭林，你給我消停一會兒，別在后面跟只蛆似的晃！”

郭林一怔，隋也到意外。

“季牧你……”郭林語塞。

“我心意已決，你們無需再勸。我你們過來，是代你們事，不是讓你們阻止我。”

隋扯下披在上的寬大袍服，里面卻是一襲玄青箭袖。那衫被隋撐得恰到好，虎背蜂腰，風姿神逸。

恍惚間，水生和郭林還以為回到了兩三年前。

他們的隋大將軍，終于回來了。

“則三五天，多則十天半月余，我一定回府。你們出去吧，明日一切照舊。”

“那夫人這邊……”

兩個人皆是焦頭爛額，侯爺心意已決，可夫人亦是他們招架不住的。

“全推到我上，回來我自向賠罪。”

水生和郭林一步三回頭地走出東正房，真不敢想象明天會發生什麼。

二人一個去往各哨亭巡查，既然留不住主子，只得確保他離府時，沒被外人盯梢，是絕對安全的。另一個則去往馬廄里選馬喂料，預備好路上的干糧和碎銀。

隋重新回到臥房里，在床榻邊靜坐一會兒。他向睡地染，嗓音滯地溢出幾個音：對不起。

他往的茶水里了手腳，若醒著，他本舍不得離開。但他必須走，他不想再坐以待斃，更不想把所有的擔子繼續在上。

俄頃，他替掖好錦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每走出一道門，隋就像是掙開束縛在自己上的一道藤條，直到他提上馬，沖出西角門。

他覺得自己終不再是行尸走！！

漆黑的夜里，驀地下起雷雨，顛簸在泥濘的山路中，隋卻跑得甚歡。

他要寧梧和范星舒都活著回來，他也必須得到那筆銀子！

然而，還沒等隋跑出錦縣境，就在山路間遇見了一個人。

這等荒山野嶺，與一個陌生人狹路相逢，出于本能反應，都會手廝殺，保護自己安危。

太久沒遇殺機，隋反應遲了一拍，待對方已刺過來一劍時，他還沒有將劍拔出鞘。

對方出手兇暴，招招致命，而且全程一言不發，太干脆利落。

隋已開始懷疑，這人是專門派過來殺他的。離開侯府那殼子，什麼都得靠軀相搏。

不管對方是誰，他從此都會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雷雨還在下，雙方的衫都已。

隋始終都被對方著打，險些被刺中要害。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對方的馬蹄在泥水里打了，伴著一聲嘶鳴將人甩下馬。

可對方咬得太，還是把隋一起扯下馬。

二人隨著山坡滾落下去，互相死死地鉗制住對方的頸。

直到這時，隋才將這人的眼眸看清，而那人也突然收力，試探地喚道：“侯爺？”

居然是個子的聲音？

“寧梧？”隋只覺太不可名狀，天底下還能有這麼巧的事？

寧梧重重點頭，颯笑道：“是我，侯爺。你怎麼……”

雷雨持續下到五更天才停歇，還未鳴，窗外還沒有完全亮起來。

染是自己滾落到床下，摔醒的。

迷迷蒙蒙地爬回床上，想接著睡，下一瞬卻兀地睜開雙眸，床上是空的，隋沒有在，他不見了。

“侯爺？隋！”

整個侯府都提前蘇醒過來……

染已從最初的驚駭中緩和下來。水生和郭林垂立在面前，一副認打認罰的模樣。

染雙眸紅，一手支頤，有氣無力地道：“他去盛州了？”

二人點首默認。

“你們倆怎麼沒跟著一個？”

水生躬應道：“侯爺放心不下夫人。”

染眸漸凝，自諷地說：“放心不下我？我看他是放心不下那筆錢。”

郭林和水生均不敢回，覺得染的反應太平靜了點，這令他們二人愈加心慌。

緘默許久。

“一切照舊，他死不死的，跟我沒關系。”染強道，“他有沒有命回來，我也不在乎了。”

頃，又說：“向外放出風去，就說建晟侯命不久矣，夠嗆能熬過這個夏天。”

“咱們還是藏著掖著點吧？”水生手心著汗，“說不定侯爺過兩日就回來了呢？”

說隋快死了，就是在幫他打掩護，讓外界潛意識里認定，他起不來床，癱在家中。可染已懶得解釋，只淡淡地說：“照做。”

“要是苗知縣或康將軍來府探侯爺，怎麼辦？”郭林直言問道。

染盯著水生，把水生盯得直發，雙都開始不住地發抖。

“夫，夫人？”

水生跟隋在外形上相差不，非得找共同點，便是病態下的隋，跟稍有的水生有點相似。

“東耳房和東正房一直連通，你自今日起不必避諱。日日過來穿他的服，坐他的椅，模仿他說話。先練習著，真遇意外，只能拿你救急。”

染了眼睛，不容置否地道：“都滾吧！”

二人這才躡手躡腳地退出來。

鄧媳婦兒悄然上前，想替染續上熱茶，卻一手將茶盞推翻在地。

是了，昨夜就是喝過隋那畜生親手遞過來的茶，才開始發困。他早有預謀！

鄧媳婦兒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半晌沒敢抬頭言語。

“你說他是不是有病？”染凄哽道，“不知道自己是男二質麼？強慘占得多全？什麼飛來的橫禍砸不到他頭上？真以為自己翻當男主了？”

鄧媳婦兒完全聽不懂染在嘀咕什麼，還以為主子這是魔怔了。

“就這麼單槍匹馬地走，湯藥就這麼斷了。死了怪誰，我盡力了。”

染盈著淚水，腹嘆，自己還沒跟隋為真正的夫妻呢，就已如此難過。要是真為他的妻子，是不是得難過得死去活來？

養一只小狗，時間長了還舍不得，何況養他這只王八花費那麼多的力。

“娘親……”躲在一旁的隋怯怯地走了過來。

染凝眉呵道：“別傷了你。”

鄧媳婦兒這才跟紫兒二人，把打碎的茶盞收拾下去。

隋蹭在染懷中，小手抹掉綴在眼尾的淚珠。他憋著小說：“娘親，你別難過，大會一直陪著你的。”

染摟他，眼淚奪眶而出。

“爹爹要是死了，娘親就再給你找個新爹。”染負氣道，“去吃朝食吧，然后去家塾里好好聽學。下晌娘親帶你去街市里打牙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