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來是此事,胡大人不必張,本侯不是毫髮未傷麼?”
你現在是毫髮未傷,可這事不是已經捅破天了嗎?還能一句話翻過去?
“若侯爺有分毫損傷,下萬死難辭其咎!”胡擂跪下,其他幾人也都跟著跪下同呼。
楚懷安冷眼瞧著,心裡跟明鏡似的。
這些人都是聽命辦事的,如今出了事,上面的人不敢出面,便派他們來府上打探楚懷安的口風,以便做好應對之策,免得到時被楚懷安打個措手不及。
“各位大人這是做什麼,皇表哥給我這昭冤令也就是讓我玩玩,諸位都是肱骨之臣,本侯哪敢借機來,搖國之基啊。”
楚懷安說著,面上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手裡拿著瓷白的玉箸輕輕敲著配套的鑲金邊瓷碗,發出叮噹的脆響。
這話說得也是實誠,楚凌昭再怎麼疼他,總不能把他這個大個人當親兒子疼,由著他胡來。
聽這話他像是能拿到分寸,衆人心裡都鬆了口氣,卻也不敢表現出來,只盯著自己的服下襬附和:“侯爺言重了。”
“諸位大人沒什麼事就回吧,爺耍了一天,困了!”
隨口一句打發了人,楚懷安擁著蘇梨和思竹回了自己院子。
一進屋,思竹招呼著下人送熱水來,過幾日纔開春,屋裡還燒著炭火,楚懷安扯了外套丟到桿上。
薄薄的中鬆垮垮的掛在上,約可以見白皙的膛和肋下面一小片青紫的痕跡,是蘇梨早上倒肘打的,這人質如此,稍微點傷,痕跡就會留很久。
方纔思竹也看見了這傷,只是微微皺眉,聯想到早上聞到的藥酒味,並未聲張。
晚膳前楚懷安剛泡了澡,這會兒熱水送來,思竹放了藥材在裡面給楚懷安泡腳。
“侯爺,忙了一天,泡腳解解乏吧。”
自了逍遙侯府,思竹也是真心在伺候楚懷安,這人花天酒地灌了,不知酗酒傷,便尋了許多解酒調養子的法子,變著法的給他補。
他仗著自個兒年輕不在意,旁人不能不替他著想。
楚懷安大約也習慣了思竹的伺候,鞋子一蹬,任由思竹捧著他的腳放進盆裡。
男人寬大的腳掌與人纖細的指尖形鮮明的對比,蘇梨只瞧了一眼便移開目,正想說沒什麼事就回去了,楚懷安被思竹按腳按得滿意的哼哼,衝蘇梨招了招手:“過來!”
蘇梨走過去,思竹按的作遲緩下來,猶豫地看著蘇梨,猜測著楚懷安是不是要讓蘇梨幫他按腳,卻見他抓著蘇梨傷的手細細的看,同時踢了踢思竹:“按你的,別停!”
說完手解開了蘇梨腕上的紗布,紗布上浸染的早就幹了,最裡面的一層與傷口粘連,楚懷安嘗試著扯了一下,立刻又珠涌出來。
“都粘在一起了,怎麼弄?”楚懷安皺眉,有些難以下手,不敢再扯。
這點傷對蘇梨來說本不算什麼,連眉頭都沒一下,擡手抓住紗布飛快的一拉。
凝結的塊被扯開,傷口立刻涌出來,涌得太快,有兩滴滴進盆裡,楚懷安瞳孔一,下意識的手替蘇梨按住傷口,沒好氣的怒吼:“老子讓你手了嗎!?”
他兇得很,好像蘇梨扯掉的是自己纏傷口的紗布,眼珠子攢著一團火,熾熱灼人。
“撒點止散就好了,沒什麼大礙,紗布和傷口粘在一起很常見,這樣還好得快些。”
蘇梨低聲解釋了一句,想回手,反而被楚懷安拉得彎了腰,與他湊得很近,聽見他憋著怒火的聲音:“爺不管你這過去五年是怎麼理的,在爺這裡,有什麼傷都給爺老老實實金貴的養著,一點疤都不許給老子留下!”
這話霸道極了,完全是他這麼多年的行事作風。
蘇梨垂著頭沒吭聲,楚懷安站起來,赤著腳踩在地上,把蘇梨丟到牀邊。
“思竹,去西街善世堂請大夫!”
大年初一,又是晚上,這個點找大夫出診得費多事?
可這人哪會管別人如何?
“奴婢這就去,侯爺還是先把鞋穿上吧,地上寒氣重,容易涼。”
思竹低聲說著往屋外走,出了門,還沾著水的手迅速變涼,凍得嚇人,連同那顆卑微至極的心也跟著發涼。
蘇梨回來的時候說不會和思竹搶楚懷安的寵,可就算不搶,只要回來了,楚懷安眼裡心裡就容不下其他人了。
過去五年,楚懷安沒過思竹,可除了這件事,其他的他都給思竹了。
這人看似紈絝,實則待人極大方,去攬月閣喝了花酒,沾著一胭脂氣回來,偶爾卻會給思竹帶些小點心,有時無聊了,也會在泡腳的時候跟思竹聊聊天說說話。
楚劉氏這些年擔心楚懷安的婚事,見思竹做事妥當,也曾提點過讓做楚懷安的通房丫頭,思竹過心思,卻又不願趁楚懷安醉酒做了別人的替。
心裡卑微的期盼著,想要待在楚懷安邊,若日子久了,楚懷安收了,那便是此生修來的福氣,就是做一輩子的通房丫鬟也願意,若是楚懷安不收,能一直待在他邊,做個己的丫鬟,也覺得知足了。
然而蘇梨回來以後,打破了思竹心裡這點微末的念頭,楚懷安所有的心思都撲在了別的地方,嘗過了他給的甜頭,怎麼耐得住如今這樣的寂寞?
思竹踏著月出府去請大夫,楚懷安抓著蘇梨的手坐到牀上,手探到的腰間,被蘇梨擋住:“侯爺想做什麼?”
楚懷安止了手,下微擡:“之前給你那塊玉呢?”
他說的是之前在宮裡給蘇梨那塊銀鏤空白玉,蘇梨從腰間出來,見隨將玉帶著,楚懷安點點頭,沒接,讓蘇梨把玉又揣回去。
“這玉先放你這兒保管著。”說完想到什麼,又盯著蘇梨警告:“爺是讓你保管,要是哪天在別人上瞧見,你揹著爺把這玉給張三李四做了定信,爺就宰了你喂狗!”
“……”
莫名覺自己拿了個燙手山芋。
蘇梨抿著脣沒說話,手上忽的一鬆,楚懷安將翻了個面在牀上,手扯了的腰帶。
“侯爺……”
“閉!”
楚懷安命令,抓著蘇梨的領蠻力一扯,將服退到腰間,小的背立刻暴在空氣中,雖然屋裡溫度不低,蘇梨還是打了個寒。
背上的鞭傷早就結痂,有的痂殼落,留下縱橫錯的傷痕,與陳年舊傷重疊,展示著過去五年他不曾參與的時。
然而除了那些鞭傷,蘇梨肩上和腰窩還有好幾磨破了皮,有的還往外冒著珠,楚懷安看得面黑沉,著一質問:“這又是怎麼來的?”
蘇梨被他得哼了一聲:“做活靶的時候揹著靶殼磨破了皮,不礙事。”
不礙事!
又是這三個字!
被施了家法說不礙事,背上這麼多舊傷說不礙事,中了劇毒還是說不礙事。
是不是隻有和陸戟有關的事才礙事?
腔被無名的煩悶填滿,楚懷安又想起白日在尚書府蘇梨和蘇湛親暱的樣子。
他再三的問過蘇梨,問蘇湛是不是陸戟的孩子,蘇梨的答案都是肯定的,蘇湛再怎麼鬼,和蘇梨那種自然而然的親暱是裝不出來的。
楚懷安不想也不願承認,蘇湛會是蘇梨和陸戟的孩子,可如果孩子不是陸戟的,按年歲來算,那也只能是蘇梨當初失節於土匪時有的。
無論哪種結果,楚懷安其實都不願意接。
兩人安靜的待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蘇梨把腦袋埋在枕頭裡,不願面對屋被燭火映照的亮。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敲門,然後是思竹恭敬地聲音:“侯爺,大夫來了。”
話落,楚懷安扯了被子蓋在蘇梨上。
“進來!”
楚懷安站到旁邊,大夫進來,個子小,肩膀上掛著只藥箱,臉蠟黃,點著痦子,和上次見面完全是兩個人。
楚懷安皺眉,下疑問沒說,看向思竹:“你回去吧,有事我再你。”
“侯爺,一會兒大夫可能需要熱水或者筆墨開方子,奴婢可以幫忙……”思竹提醒,話沒說完,楚懷安不耐煩的擺擺手:“這些事我來就行,你走吧!”
他說得那樣理所當然,一點沒察覺這裡面有什麼不對勁。
他是逍遙侯,是生來就被人寵著伺候著的貴胄,什麼時候竟然能這樣雲淡風輕的去伺候另一個人?
“侯爺……”
思竹喃喃低語,窒息來得突兀,猝不及防。
那樣卑微的奢求著他偶爾給的一星半點的好,卻不知道他當真在意一個人的時候,竟是這樣的寵溺。
沒有份差異,也沒有任何的架子脾氣。
“還有事麼?”
楚懷安問,思竹搖頭,帶上門退出房間。
屋裡安靜下來,嶽煙揹著藥箱朝楚懷安行了個禮:“民嶽煙拜見侯爺。”
見過楚懷安兩次,原本還以爲他是蘇梨之前提過的兄長,卻沒想到他竟然是赫赫有名的逍遙侯。
“免禮。”楚懷安揮手,盯著臉上平白多出來的痦子打量,皺著眉問:“你臉上這……不是什麼傳染病吧?”
“……不是,只是時落下的舊疾罷了,過些時日就好。”
嶽煙回答,有些想笑,楚懷安心裡也嘀咕著,幸好不是傳染病,要是蘇梨臉上也變這樣,他不知道自己天對著蘇梨臉上的痦子該做出什麼表。
“侯爺可否將手給民診治?”嶽煙試探著問,屋裡有屏風擋著,沒看見蘇梨,便以爲思竹是自己來給楚懷安看病。
“爺沒病,給看!”
楚懷安領著嶽煙繞過屏風,蘇梨已經翻平躺在牀上,看見嶽煙勾脣笑笑:“嶽大夫,我們又見面了。”
“……”
嶽煙的面部表有些失控,雖然見過蘇梨和楚懷安一起,但潛意識裡還是覺得蘇梨應該住在蘇家,而不是逍遙侯府。
知道在驚訝什麼,蘇梨悄悄給遞了個安的眼,出自己傷的手:“傷口不小心裂開了,麻煩嶽大夫幫我包紮一下。”
傷口重新裂開,翻飛有些駭人,嶽煙心疼得很,當即打開藥箱找藥,裡不自覺的開口:“怎麼這麼不小心裂開了?我看傷口還深的,要好好休養才行啊,萬一落下傷疤怎麼辦?”
是真的擔心蘇梨,著急了便顧不得楚懷安也在場,卻不知道這幾句話正是楚懷安想說的,楚懷安被蘇梨氣著,這會兒也沒瞧出兩人之間關係非同一般,拉開被子,當著嶽煙的面將蘇梨又翻了個面,指著蘇梨背上的傷疤道:“這些傷疤可有法子消掉?錢不是問題。”
楚懷安說得大氣,嶽煙的表卻變得十分詭異,不瞭解蘇梨與楚懷安之間的舊事,只覺得楚懷安隨便掀蘇梨被子這一點有些太過親暱了。
“侯爺,男有別,你……你怎麼能隨意被子?”
嶽煙紅著臉說,手要搶楚懷安手中的被子給蘇梨蓋上,楚懷安被一句話得炸了,抓著被子不撒手,不講道理的回答:“在爺府上就是爺的人,老子怎麼就不能被子了?”
嶽煙臉皮子薄,子極,但醫很高,陸戟特別撥了兩個耿直老實的兵守在營帳外,旁人平時也不敢與打趣玩鬧說葷笑話,如今聽見楚懷安這話,急得都快哭了。
阿梨這麼好,怎麼能是他的人呢?
嶽煙咬著脣,眼眶涌上淚意,又覺得自己太沒用,千里迢迢趕來說要給蘇梨幫忙,現在卻一句話也說不上,只能眼睜睜看著蘇梨辱,難怪蘇梨要將送走。
楚懷安白日才被蘇湛哭得不行,這會兒看見嶽煙要哭不哭的樣子,頓時不耐煩:“老子讓你來是治病的,又不是哭喪的,把眼淚給老子憋回去!”
楚懷安兇人,蘇梨拉住嶽煙的手拍了拍:“嶽大夫,我沒事的,侯爺是刀子豆腐心。”
蘇梨安嶽煙,順道安了楚懷安一把,楚懷安心裡熨了些,鬆開被子,卻還不忘白蘇梨一眼:哼!你丫纔是豆腐做的心呢!
翻完白眼,楚懷安偏頭正要收回目讓嶽煙待在屋裡幫蘇梨治傷,卻見蘇梨有意無意將手臂上的烙印給嶽煙看。
那烙印只有指甲蓋大小,乍一看與守宮砂相似,細看之下約可見一個‘奴’字,是外寇對待俘虜的印記。
這個印記在京都見,尋常人一般是不認得這個印記的,可事關重大,蘇梨肯定要好好遮擋不讓外人瞧見,以免被人認出,發現在軍中待過,惹來大禍。
這樣重要的印記,這人怎麼會輕易給別人看?
心中詫異,楚懷安原本邁出一步的腳又收回來,一屁穩穩當當坐在牀邊。
嶽煙沉默著幫蘇梨把手腕上的傷重新包紮,想了想還是衝楚懷安道:“侯爺,請你迴避一下,我要給蘇小姐背上的傷上藥。”
楚懷安紋不,朝蘇梨攤開手:“藥給我,我替上。”
“……”
嶽煙抿著脣沒,楚懷安挑眉:“怎麼,嶽大夫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
嶽煙從藥箱裡拿出一盒藥膏遞給楚懷安:“方纔我見蘇小姐背上和腰上似乎都有傷,用這個每日早晚塗抹,不出三日應該就能好,其他傷疤有許多是陳年舊傷,一時恐怕難以消除,我回醫館查一下醫書,待配好藥方再讓店鋪夥計送到府上來。”
楚懷安點點頭接過藥:“麻煩嶽大夫了,一會兒管家會安排車馬送你回去。”
他說完不再理會嶽煙,挖了一坨藥膏專注的往蘇梨傷的地方抹,嶽煙沒有理由留下,多瞧了兩眼憂心忡忡的離開。
走後屋裡安靜下來,只剩下圓潤指尖與挲產生的些微熱量,微的同時心絃。
“阿梨與嶽大夫很?”
楚懷安輕聲問,指尖從腰間移到肩窩,目被圓潤白皙的肩頭晃了一下。
“嶽大夫是醫者仁心,方纔侯爺的行爲太出格,纔會忍不住仗義執言。”
蘇梨將自己平靜的說,語氣疏淡,好像和嶽煙真的是萍水相逢,全然沒有誼。
“是嗎?”
楚懷安應著,抹完藥幫蘇梨拉上被子,沒再繼續深問。
他起將藥膏放到一旁的櫃子上,蘇梨在被子裡攏了服要起來,他又折返回來,隨意找了個帕子了腳上牀,將蘇梨連人帶被撈進懷裡。
“侯爺?”
蘇梨驚了一下,楚懷安將翻了翻,找了最佳的位置與前後背,隔著被子完的契合在一起,蘇梨的頭頂抵著他的下,後腦勺幾乎能到他結的細微。
“我娘不是要你幫我選娘子麼,你不先深瞭解,怎麼能挑到爺最滿意的?”
“……侯爺,這個不需要我來了解。”
蘇梨冷著臉說,楚懷安強詞奪理:“怎麼不需要?你要是挑個太高的,爺抱起來不舒服,太矮了爺下擱哪兒?太胖了抱不住,太瘦了抱起來硌手。”
“……”
侯爺,你的要求這麼多你娘知道嗎?
蘇梨無言以對,忽然覺背後有些風,然後腰上一,背後那人的手不知什麼時候鑽進被子了的腰,然後湊到耳邊低語:“像你這樣的,爺抱起來才最趁手。”
“……我知道了,侯爺放心,我會按照侯爺的要求來的。”
蘇梨強著脾氣沒拍開這人的手,後一鬆,楚懷安撐著子懸在上方,眸晦暗不明的衝蘇梨說了句葷話:“那爺是不是也該試試深淺鬆合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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