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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四，寅時。

一衆胡人在撥弄著油鍋裡的，裡嘀嘀咕咕的說著話，不是發出兩聲大笑，似乎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一隊十餘人的胡人小隊微微垂著頭，不聲的走上城門。

“喂！”

突然有一個胡人喊了一聲，小隊停下，領頭的人側眸過來，頭盔遮住了火把的，將他大半張臉籠在影中，看不清長相，卻能到他凜冽的有些懾人的目。

“@￥#……%…￥#%%”

那胡人往前走了兩步，裡嘰裡呱啦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領頭的人擡手將頭盔往下了，不予回答，帶著後的人快步走上城樓。

那胡人這才察覺到不對，回頭與同伴說著話，想要敲鑼，一支短箭卻筆直的中他的脖子，那人瞪大眼睛捂著脖子，心有不甘，卻倒地，依稀可以看見城樓之上起了。

城門口的兵力有點多，陸戟沒有選擇強攻，而是帶著人折返回去，將之前那些胡人上的服了套在自己上想混上城樓，沒想到在這兒還是被發現了。

但都走到了這一步，斷沒有再退回頭的道理！

陸戟當即劍衝上城樓，將迎面走過來那人捅了個對穿。

剛剛那一鍋滾油和被油炸的刺激了他和後這十幾個人，他們腔被滔天的怒火灼燒著，挾裹著神魔莫擋的氣勢，提劍封，乾脆利落，極迅猛的殺出一條路來。

那些胡人還沒認出陸戟是誰，但猜到他是來救陸嘯的，眼看抵擋不住，刀就要砍斷吊著陸嘯的那繩子。

繩子足有嬰兒手臂，那人舉刀的時候被陸戟後的人看見，一劍擲過去，那人手腕被劍中，慘一聲竟換了左手繼續砍。

陸戟眼神一凜，足下用力，踩著胡人的肩膀衝過去，一腳踢那人的頭。

刀還是落下，將繩子斬了一半，雖然還沒斬斷，但已經岌岌可危了。

陸戟一把抓住繩子，在手臂上纏了幾圈，一邊單手和那些胡人對抗，一邊將陸嘯拉起來。

越來越多的胡人涌上城樓，陸嘯帶來那十幾個人全部聚攏，替陸嘯擋住胡人，好讓陸戟可以專心的救人。

陸戟棄了劍，使盡全的力氣將陸嘯往上拉，繩子並不穩當，他聽見金鎧甲在城牆上發出的聲響，卻聽不到陸嘯任何的聲息，誰也不知道，他的手有點抖，掌心冒著黏膩的冷汗。

被倒掛在這城牆上的，是他敬仰了二十多年的父親，在本該頤養天年的年紀，他的父親卻要面對一片硝火，遭這樣非人的對待！

爹，兒子來救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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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戟在心裡說，一道火呼嘯而來，他下意識的用力拉高繩索，帶著火的箭沒中繩索，卻穿過鎧甲隙，釘了陸嘯的右。

唔！

陸嘯悶哼一聲，許是太痛了。

陸戟一顆心因爲陸嘯還活著而欣喜地鼓脹，卻又被那一箭中炸裂開來。

“爹！”

陸戟喊了一聲，加快手上的作，黑暗中，火再度襲來，這一次卻是三箭齊發。

三箭瞄準的陸戟、繩子和陸嘯。

天還是黑的，看不清箭的人是誰，但陸戟肯定，那個人是忽可多！

他就站在黑暗中，愉悅的看著陸嘯這個魚餌，釣出城裡藏的不肯投降的士兵來。

腔被劇痛和滔天的恨意侵襲，陸戟聽著破空之聲沒躲，只低頭執著的將繩子拉上來。

箭很快襲至眼前，卻並未中陸戟，邊一個人躍了出去，擡手一劍將三箭一齊斬斷。

這人腰上纏著腰帶，另一端被同伴拉著，斬斷利箭以後扣著陸嘯的鎧甲，和陸戟一起合力將陸嘯救上城樓。

“保護國公！”

衆人低吼一聲，殺得更勇猛，眼看胡人越聚越多，要用車戰耗盡他們的力，城北方向忽的騰起濃霧和火，尖銳的警示聲傳來。

胡人一愣，隨即全部朝城北衝去。

城北是軍營，裡面不僅有遠昭將士剩下的糧草，也還有胡人的，和剿殺陸戟他們比起來，自然是先救下糧草更重要！

胡人沒再趕來增援，陸戟他們便很快殺出重圍。

陸戟揹著陸嘯飛快的在城中穿梭，憑藉自己的記憶，很快到了一藥鋪。

藥鋪裡早就沒人了，陸戟揹著陸嘯進去以後，後面的人立刻關上門，留了兩人防守，剩下的人便一起進後院。

“看看屋裡還有沒有活口，燒熱水，把能用的藥都拿來！”陸戟冷聲命令著，擡腳踢開一間房，把陸嘯放到牀上。

“爹？”

陸戟低低地喚了一聲，嗓子啞得厲害，聲音不控制的發，有些無從下手，剛剛還勢不可當的氣勢消失，生出兩分可恥的膽怯，他怕看見這鎧甲之下被戰火折磨的軀。

陸嘯沒有回答，眼睛閉著，臉青灰死氣沉沉，好像剛剛那一聲悶哼只是陸戟的錯覺。

“將軍，我來吧！”

站在旁邊的人不忍心的說，陸戟搖搖頭，下心底的劇痛開始取下陸嘯上的盔甲。

他的作極輕，生怕到陸嘯的傷口，可當前的盔甲被取下以後，陸戟還是被眼前看到的一切刺紅了眼。

陸嘯左肩上有一道無比猙獰的傷口，傷口很大，已經染髮炎，翻飛著，一眼就可以看見裡面的森森白骨。

不用多言，陸戟腦子裡已經還原了當時陸嘯是怎樣生生被人砍了一刀。

陸戟定定的看著那傷口沒了作，旁邊那人忍不住走過去按住他的手：“陸將軍，讓我來吧，我學過醫。”

戰場上的人，誰不知道該怎麼理這些外傷？不過是覺得太殘忍罷了。

陸嘯上那些傷口，哪一不是全都劈在了陸戟心上？

陸戟的手涼得可怕，他又想起五年前阿湛出生的那個夜晚，他的手上全是，躺在他面前的人更是模糊。

“好！”

陸戟點頭，拿著那鎧甲後退半步，將位置讓給說話那人。

那人確實學過醫，手法嫺輕，比陸戟要利落一些。

熱水很快燒好送來，那人一點點幫陸嘯理傷口。

忽可多那一箭貫穿了陸嘯的右手手背，箭上還有火油，讓傷口添了燒傷，況更爲複雜。

箭拔出來的時候，陸嘯痛得醒了，他渾繃，剛包好的傷又溢出來，將紗布浸，他神智並不是很清醒，聲音極虛弱的重複著兩句話：“……不許開……不降……”

陸戟一直守在牀邊，聞聲眼睛一片紅，卻強忍著沒有讓自己失控，一字一句的承諾：“我們誓死不降！”

陸嘯傷得太重了，一直都沒清醒過來，天快亮的時候還發起高熱來。

與此同時，城北軍營糧倉裡的大火終於被撲滅，忽可多眼神鶩的看著被救下來的糧草發令：“搜城！不許放過一個！！”

臘月十四，卯時一刻，蘅州州府。

時辰尚早，天還沒有大亮，敲門聲傳來，守門人打著哈欠把門打開：“大清早的，誰啊？”

話音落下，眼睛被一塊亮金的東西晃了眼，定睛一瞧，上面刻著一個‘’字。

喲，皇城怎麼又來人了？

守門人眼睛，只見拿著令牌那隻手原本應該是纖細蔥白的，如今卻長著青紫的凍瘡，有的地方甚至皸裂破皮滲出來，有些滲人，順著那手往上一瞧，來人穿著披風戴著帽子，看不大清楚面容，竟如同鬼魅一般。

守門人嚇了一跳，腦子裡正腦補著可怖的畫面，來人擡頭，出一張秀麗好看的臉：“我有要事找州府大人。”

“是是是，貴人裡面請！”守門人連忙側讓開，來人提步走進去，後還跟著七八個護衛模樣的人。

守門人有些詫異，擡頭還想看看領頭那人的模樣，剛好一陣清風吹來，將帽子吹落，晨灑下，將子臉上一塊猙獰的傷疤照得清清楚楚。

守門人倒吸了口冷氣，下間的驚呼不住的在心裡嘀咕：這是哪家的姑娘，怎地把自己折騰了這幅模樣？

蘇梨並不知那守門人的想法，也不顧州府府上那些下人的招呼，徑直朝後院走去，有人想攔住，後的暗衛立刻劍上前。

“我有要事找你們州府大人，他現在何？”

蘇梨聲問，面容平靜，卻強至極，那些人被嚇得退到一邊，指了指其中一個院子。

“多謝！”

蘇梨空道了謝，腳下的步子卻沒有毫停滯。

一路到了那院子，看方位以及佈置，像是小妾的房間，怕看見什麼不雅的畫面，蘇梨衝其中一個暗衛遞了眼，那暗衛便輕巧的翻牆進了院子，片刻後，院子裡傳來子的尖和蘅州州府的罵，又過了一刻鐘，州府大人穿好服被拎了出來。

“你們是什麼人？”

之前使臣團路過，楚懷安大半夜把他嚇了一跳，要他把地下城的人清理了，最近這幾個月他一直怕被報復，好不容易睡個安穩覺，今兒又被拎起來，他都快嚇得神經衰弱了。

“這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去書房吧。”

蘇梨輕聲說，不等州府回答，兩個暗衛立刻把他架起來，捂了往書房走。

趕了這麼些時日的路，這些暗衛和蘇梨已經磨合得有些默契了，不用多說就能猜到蘇梨想要做什麼。

一路進了書房，兩個暗衛將州府按到書桌前坐下，其他人則在書房翻找東西，儼然如自己家後院。

“你們大膽！本的書房豈是你們能隨便翻找的？來人……”

州府想要喊人，暗衛一手卸了他的下顎，一手拿著匕首抵著他的脖子。

那州府是個怕死又怕痛的，當即嚇得臉青白，哆哆嗦嗦、眼淚汪汪，見他如此，蘇梨才亮出手上的金令聲開口：“州府大人看好了，我們現下是奉旨行事！”

一見金令，州府的眼底閃過驚愕，還有一閃而逝的慌，蘇梨瞧得分明，故意揚聲對其他人道：“仔細找找，看有沒有暗室牢，還有架子上那些藏書裡有沒有夾帶投敵叛國的書信！”

投遞叛國，這頂帽子可就太大了。

州府額頭上的冷汗撲簌簌的往下掉，想要開口辯解，無奈卻說不出話來。

蘅州不比潯州，地下城的勢力錯綜複雜，之前安玨便是在這裡企圖綁走蘇梨的，安家在潯北縣都能有糧鋪強制徵糧，在蘅州的勢力範圍只怕更廣。

蘅州離邊關沒有幾日的路程了，蘇梨打算在這裡先徵收一些糧草帶到邊關應急，後面的糧草會陸陸續續送到。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現在邊關的況如何，若是貿然運送大批糧草過去，被胡人截了過去，豈不是雪上加霜？

要想弄清蘅州目前的況，首要的是拿下蘅州州府！

暗衛都是訓練有素的，把書房角角落落都搜了一遍，卻沒有將屋裡的東西弄，沒多久，一沓銀票和幾封文書丟到桌案上。

銀票頗，略打量了一下，至有十萬兩。

蘇梨只掃了一眼那銀票，隨即便手打開那些文書。

文書的時限從三年前開始，全都是準許外來商賈在蘅州開設各種鋪面的，這些商賈的姓名不同，祖籍不同，乍一看很正常，沒什麼特別的，那文書的右下角卻蓋了紅的小章，章裡是一個小小的安字，周圍雕刻著緻的海棠花，與太后的後章相呼應。

如果不出所料，這些做了記號的外來商賈都是安家的人，而幾封連起來一看就會發現，在蘅州竟然開設了二十三家鋪面。

糧鋪、油鋪、雜貨鋪甚至還有個馬場，這些鋪子都不是什麼有大利可圖的，可全部都是日常必須的。

蘇梨看得心驚，面上卻是毫不顯，默默記下這些鋪子在城中的位置。

安家雖然滅了，但這些商賈看上去和安家只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趙寒灼自然不可能到這裡來把他們抓走，這些鋪子應該都還在正常開門做生意。

如果這些人都對安家忠心耿耿，也事先知道胡人要攻城的計劃，那他們極有可能會想辦法給胡人的大軍囤一些糧草，畢竟十萬大軍一天需要的儲糧都是非常驚人的。

這注定是一場攻堅戰，忽可多就算有自信能攻破邊城，一旦戰線拉長，優勢也會變劣勢。

他敢這樣不管不顧的攻過來，一定是有什麼給了他這樣的底氣。

但如今看來，這底氣其實是一把雙刃劍。

思及此，蘇梨合上文書，一臉悠然的看著那州府：“陛下已識破胡人與安家勾結的計謀，今日我們爲何會來，州府大人應該心知肚明吧？”

那州府渾都被冷汗浸溼，手腳發涼，脖子上的匕首又沒一寸，他甚至能清晰地覺到有涌了出來。

他瘋狂的眨眼睛，示意蘇梨他有話要說，但蘇梨並沒有理會，繼續道：“我不知道胡人和安家給你許了什麼好，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對皇室有什麼不滿，實話實說，今日我們來是取你狗命的！”

勾結外人，投敵叛國，害生靈塗炭，說是狗命都是對狗的侮辱！

蘇梨暗暗罵了一句，兩手撐在桌案上，微微傾，居高臨下的悲憫的看著他：“你死了，屋裡這麼多證據還在，我們想知道的事很快就能查到，但我記得你好像還有剛滿一週歲的雙生子，大人雖然罪孽深重，但這兩個稚子卻是無辜的，大人覺得我說得對嗎？”

州府連連點頭，一灘泥，若不是有暗衛抓著他，他只怕早就跌到椅子下面去。

見時機差不多了，蘇梨給暗衛遞了個眼，暗衛擡手，喀吧一聲幫州府把下安了回去。

州府小心翼翼的下，確定真的不痛了這才鬆了口氣，下一刻，蘇梨把那沓文書丟到州府面前：“文書上面這二十三家店鋪最近還在正常做生意嗎？他們有沒有運什麼東西出城？都運到什麼地方？”

蘇梨直白的問，州府面詫異，似乎沒想到蘇梨一來就問這個問題，他拿起文書看了看，又聽蘇梨道：“出城會拿通關文牒，這些都是可以查到的，你最好想清楚再說。”

州府面一白，也不裝模作樣看那些文書了，試圖爲自己辯解：“些的確都是安家來信特別關照讓照顧一下的商賈，但他們做的都是小本生意，我就是從中撈點油水，也沒做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