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搖了搖頭,對麻臉青年平靜道:“我并不準備參加什麼選拔。還有,之前三個越瓜換消息的說法還算數嗎?”說完話后,掏出了一枚大幣,向對方遞去。
麻臉小販的眉頭扭在一塊,接過了錢,苦笑道:“老麻子說過的話,自然是算數的。我這就告訴姑娘你其中的原因。”
“邑宰之所以要強買強賣,是因為他年邁的父親近日去世了。為了盡孝,他決定從端木氏那里買下一些寶。”
“你說他強買強賣,是為了盡孝道?買陪葬的品嗎?”趙青開口問道。
“在我們越國,端木氏經常從南越之地購得一些特殊的寶,帶到國都之地,與王公貴族們進行易。其中有一種珍寶,名為覆靈之珠,有著使得尸不腐的神效。”
麻臉青年挑出三個上好的越瓜,用線將瓜柄纏繞串起,遞了出來,道:“覆靈珠者,覆竅封靈也。覆一竅,可三百年不腐;覆七竅,則可兩千一百年不腐。”
“這珠子價值多?以邑宰的地位財富,都買不起嗎?”趙青心中暗暗思索,出聲問道。
顯然,邑宰彭櫛是為了使他父親的尸保持不腐,所以迫切希在下葬之前得到覆靈珠。
所謂覆七竅,多半是指拿珠子塞在口鼻眼耳七竅,與下葬前要在口中含玉的習俗類似。而能堵著鼻孔耳孔,這珠子應該相當得小。
但整整二十五輛馬車,就算要裝一路上所需的生活用品、干糧,剩下的空間用來裝覆靈珠,總數也多得離譜,不至于七顆都不肯賣給彭櫛。
估計除了覆靈珠外,他們還裝了很多別的貨。
“這我就不知了,多半是百金往上的天價,像我這等賣瓜小販,恐怕一百輩子也賺不到這麼多錢。”
麻臉青年再次了趙青,慨嘆道:“如今越國百廢待興,大筆錢財可以辦到的事太多了,是平民謀晉位難得的機會。”
看來,他還是想勸說趙青去嘗試一下的選拔。
就在這時,遠傳來了馬嘶與金屬的聲音。
街道的盡頭,兩行披青甲胄的甲士魚貫而出,各持短戈立于兩側,紀律嚴明,沒有發出半點多余的聲響。
隊伍中間,一名須發灰白、一紅袍的中年男子騎著高頭大馬,手中握著一柄赤紅的長戈,馭著馬匹緩緩向前。
中年人重重哼了一聲,頓時蓋過了場上近千人的喧鬧雜音,隨即目如電,向商隊護衛們掃視而去,驚得他們不向后退了半步。
顯然,這個中年人擁有不低的修為。
“彭大人何必如此呢?”一聲蒼老的嘆息自車隊中響起,接著青影一閃,一名高瘦的青袍老者已然攔在了中年人的馬前。
中年人將長戈一橫,凌厲的聲音響起:“你便是這支端木家商隊的主事?我彭櫛已經把價格提到了每顆五百金,遠遠超出了你們往年的定價,為什麼仍然不肯售賣于我?”
“我管轄舂泉周邊五百里地,治下人口達百萬之數。你們端木氏雖然家財億萬,但區區一小支車隊,怎麼敢看不起我?”
“并非是不肯售賣,而是他人預訂在先,不可更易,此乃家中規矩。如果可以的話,我會奉上賠禮,還請彭大人諒在下,讓商隊離開。”
老者從腰間取下一桿的銅秤,上也散發出了強大的氣勢,與彭櫛分庭抗禮。
“我們當代的家主子貢,是衛國上大夫蘧伯玉的外孫,魯國前任司空、司寇孔丘的弟子,在魯、衛、齊等國,都頗有聲名。”
“即便是在越國,也有好幾位大夫與我們端木氏好,包括司農皋如、行人大夫曳庸等。我曾聽說過,你們家族向前數代,也不過出了一位軍司馬,還是不要過于咄咄人。”
老者手持銅秤,向前一步,繼續開口道:
“如果伱想要覆靈珠的話,我端木叔良可以替你預訂下一批的貨,只是要等上半年的時間。這一批的珠寶已經有人預訂了,不可能與你易。”
“商人之道,最重要的是誠實守信,絕不可以輕易變更。家主囑咐我在越國行商之時,曾經再三強調。倘若你想要強買強賣,破壞我們家族的誠信,我也只能使用武力自保了。”
“半年的時間,我可等不了這麼久,現在就得買到。”彭櫛給了后的甲士隊伍一個眼神,開口道:“你們端木氏可別過度抬高了自己。”
“據我所知,衛國大夫蘧伯玉,如今年壽將近,在衛靈公逝世之后,就不再掌握權勢,沒有什麼可令人忌憚的。”
“魯國孔丘,多年前就被三桓趕走,失去了職。去年年底,我聽說他被人圍困于陳蔡之地,像一條喪家之犬一樣。”
邊上,甲士與普通士兵們紛紛笑出了聲音。
“也不知道,如今他是圍了,還是死在了那里。”彭櫛搖了搖頭,道:“師父都落得了這樣的下場,弟子就更不用說了。”
“我為盡孝道而求購珍寶,乃是順應上天的行為,你們端木氏不加阻攔,絕不會損害聲名,只會留下‘全他人孝道”、講究義氣的好名聲。”
“呵呵,為了全你的好名聲,我必須犧牲自己的誠信是吧。”端木叔良冷笑,青的袍鼓了起來,已是在積蓄著功力。
“或許是你消息不太靈通,孔子被圍困之后,子貢家主赴楚求援,楚王壬派出葉公沈諸梁率軍解救,并邀請他們前往楚國。此時此刻,家主、孔子說不定已在楚地當上了大。”
“我記得,你們越國跟楚國現在是盟友的關系吧?你這舂泉宰的職位,但在越國連下大夫都不是,卻想公然讓君主戴上欺凌盟友下屬的名頭。呵呵,你應該能猜到自己日后的下場了吧?”
潛在的意思是,我端木氏即將擁有楚國這個大國的庇護,你一個小小的邑宰惹不起。
遠,趙青功凝于耳,將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心中暗暗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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