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桑苗呆呆地看著屋檐下的廊燈，角扯出一抹比哭還讓人難的苦笑，轉過來，紫雪心中一喜，主子還是聽進了自己的勸，這個時候就不要跟爺計較只言片語了，爺那麼疼，從來都沒重言過半句，可能真是傷心過度了。

這會子主子守在屋里，爺心里還是會安一些的。

可是，顧桑苗并沒有再往屋里去，而是在門外，廊下跪下。

“主子——”紫雪大驚，深更半夜，又大冷的天，連個團都沒墊，這樣跪下去，膝蓋還要不要了？

正要扶，顧桑苗卻將推開。

主子跪著，這個做奴婢的豈有站著的道理？

紫雪：“主子，您子弱，外頭冷……”

“去通知柳側妃和太妃娘娘，還有王爺，王妃歿了。”顧桑苗冷靜道。

通知的事，可以讓外頭的婆子小廝去做，吩咐是不想陪著一起跪吧。

紫雪心中又暖又憐：“主子……”

顧桑苗搖頭：“去吧，不能讓爺……一直這般自責下去。”

爺自責？

紫雪沒明白，但知道顧桑苗向來懂爺，只好先去了，但很快氣吁吁地返回來，非要在顧桑苗的下塞團。

顧桑苗臉一凝，紫雪只好又拿著團走了。

老太妃早歇下了，花嬤嬤屋里的燈也熄了，紫雪不敢直接去吵老太妃，而是往花嬤嬤屋里去，被守夜的婆子攔住：“紫雪姑娘，這麼晚了你這是……”

“快，快起花嬤嬤，王妃歿了。”

婆子以為聽錯了：“什麼默了？是沒吵了嗎？說得也是，那位被關祠堂后，就一個勁的吵，還真是……讓闔府上下不得安寧……”

“住口，那位再怎麼也是咱們的主子，還是大爺的親娘，哪有讓你嚼舌的理？小心拔了你的舌頭。”想到爺悲傷之極的模查，紫雪又痛又恨，大聲喝斥道。

婆子被罵得垂了頭，抬頭時，紫雪已經一陣風似的進了院子。

花嬤嬤披著趿著鞋出來，聞言差點沒暈，穩了穩神才站穩：“你……你說的可是真？那位真的……歿了？怎麼可能？上午還好好兒的……”

“是真的，爺把都跑回正院正堂了，大還跪在廊下吶。”

花嬤嬤急了，事態竟然這麼嚴重，再擔心老太妃的，也不得不去打擾了。

老太妃睡得不實，花嬤嬤掀簾子進去時，燈就亮了，老人家已經坐了起來，一臉凝重：“出什麼事了？”

若不是出了大事，花嬤嬤是不會這麼晚來吵醒自己的。

“祠堂的那位歿了。”花嬤嬤道。

老太妃怔了怔，喃喃道：“歿了？才歿的？”

“大爺和大去看時，人已經沒了，張媽媽也一樣沒了。”花嬤嬤道。

老太妃坐在床上半晌一沒，就如雕塑了一樣。

“主子……”花嬤嬤沒敢打擾，可紫雪真的很著急：“大爺跪在正堂里，卻不讓大進屋，大只好跪在廊下。”

老太妃這才象活過來了一般，掀了被子就下床。

花嬤嬤忙服侍更：“夜深了，主子可一定要穿暖，不能凍著。”

“王爺呢？他老婆死了還留在小妾屋里嗎？”老太妃的聲音很冷。

“王爺怕是還不曉得呢，紫雪是第一次是來的怡壽園。”花嬤嬤道。

老太妃趕到時，顧桑苗已經跪了大半個時辰了。

花嬤嬤扶著老太妃遠遠地看到那抹纖瘦弱的影就心疼，皺眉道：“怎麼跪廊下了？好歹也拿個團墊墊，紫雪，你主子的披風呢？”

紫雪方才只顧著請老太妃來，倒是忘了這一茬，轉又往回跑，老太妃一把扯住，把自己的披風解下來遞給。

“可使不得，奴婢去拿吧，很快的。”紫雪哪里敢接。

“讓婆子去。”老太妃道：“你要守著。”

紫雪點頭，到了門口，讓紫雪意外的是，老太妃并沒讓顧桑苗起來，而是只看了一眼，便進了正堂。

老太妃看了眼地上的王妃，不過半月的功夫，王妃便瘦了一圈，臉頰陷下去很多，這會子眼窩也是黑的，臉蒼白中帶著一點青，神倒還好，就像是睡著了一般，并不見有多痛苦，只是臉上還有淚水滾落留下的痕。

而更讓心痛和震驚的是孫兒臉上的沉痛，這孩子素來喜怒不形于，這些年，除了顧桑苗能讓他怒讓他悲讓他痛，再沒有誰能冷他如此……

“奕哥兒……”

齊思奕象是沒聽見，雙眸中蘊著沉沉的，濃濃的悲哀與自責。

“小苗跪在廊下你知道嗎？”老太妃又道。

他仍沒多大反應。

老太妃嘆了一口氣：“你這是在責怪哀家嗎？是不是要哀家也陪著你一起跪下？”

“皇祖母……”齊思奕這抬了抬眸子：“我娘……”

“不是好死的，難道你看不出來可能是中毒麼？你不是最擅用毒的嗎？”老太妃道。

齊思奕沒說話。

“張媽媽是中了慢毒藥，主仆二人都死得蹊蹺，你既為傷，就該查出真相，為找出真兇才是。”老太妃道。

“查清了又如何？再也活不過來了。”齊思奕道。

“至你得讓死得明明白白呀。”老太妃道。

“是炭中毒，孫兒進祠堂時，屋里燒了盆炭，門窗都關得死死的，那是盆煙炭，火燒不旺，就會產生毒氣。”齊思奕道。

“府里用的都是銀霜炭，何來的煙炭？咱們這樣的人家，怎麼可能燒煙炭？”老太妃重重地一杵拐杖道：“所以，你還是要查上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