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這才明白，宣夫人究竟為何而來。

當即笑了，“母親該不會以為這是我繡的吧？”

宣夫人聞言看了一眼。

“不知母親從何得來這香囊，莫說府中并不只有我一人名字里有雨字。且看這分明是模仿了我的針法繡出的香囊，又專門綴上‘雨’字，就可斷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怎的就是有人故意陷害你，不是你自己不知廉恥呢？”宣夫人怒道。

“這太多，我若送人香囊，又怎會專門繡上‘雨’字，不是故意落人把柄麼？且這針法乃是彩繡活景的針法，香囊是小件，繡幾桿青竹，完全沒有必要用這麼復雜的針法，用簡單的針法勾勒出青竹竹葉的大致廓反而更添意境。且我近來本沒有過針線，我邊伺候之人皆能作證……不管我有多理由，但倘若母親認定了是我，我也沒有辦法。”煙雨不卑不，且不慌不忙的為自己辯解。

末了，還鄭重其事的朝宣夫人叩了頭。

宣夫人仍舊有些怒氣，“巧言令！”

煙雨該說的已經說了，便不再辯白，恭恭敬敬跪在地上。

“你既說的這麼好聽，現在，便當著我的面，繡了青竹香囊來吧。”宣夫人往花梨玫瑰椅里一靠，吩咐道。

煙雨倒也不怯，吩咐浮萍備了針線布料。

跪坐在宣夫人面前，雙手靈巧仿佛翻飛的蝴蝶，剪剪，不多時，一個小巧致的香囊便做好了。

幾桿青竹，仿佛畫筆在宣紙上信手勾勒出的一般。并非一針一線不，對比另一只香囊，看似工減料，實則，確實更有韻味意境。

以為只是憑著一張艷的臉蠱了自己的兒子，如今看來，到真有幾分真材實料。

宣夫人此時冷靜下來，其實已經知道，自己適才是太沖了，本沒有細想。

就算這兒媳婦不守婦道，自己的相公卻也不會是那種人。

但若要讓在兒媳婦面前認錯，卻是做不到的。

宣夫人仍舊板著臉，愈發的不喜歡煙雨。

很人會喜歡能輕而易舉證明自己錯了，做了糊涂事的人。

煙雨瞧見宣夫人神，知道是自己讓婆婆覺得沒面子了。趕翻跪好。

“孩兒有錯，請母親大人責罰。”

“哦？你這般機靈善辯，心靈手巧，何錯之有？”宣夫人不屑的冷哼。

“孩兒將自己針法外，讓人模仿了去，其一錯也。人無端陷害孩兒，定是孩兒做事不謹慎，不知在何得罪了人，害母親擔心，其二錯也。”煙雨跪在地上，誠摯叩首，“有這兩條錯在，孩兒心中甚是愧疚，還請母親責罰，以減免孩兒心中慚愧。”

這一番到是讓宣夫人面緩和了些，里子面子都有了，也不用繃著了。

“俗話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先起來吧！”

“謝母親大人！”煙雨從地上站起。

因著煙雨剛才一番話，加上宣夫人此時已經冷靜下來，心中對究竟是誰在誣陷煙雨，也已經有了猜測。

心中輕嘆了一口氣，徐徐說道：“你往后是宣家的夫人，一言一行不代表著你自己，也代表著宣家，是該更加穩妥些，讓人握住把柄，可是不妥。”

“是。”煙雨一副教的模樣。

“這樣吧，我將正院針織房由你打理。紹兒院子里事，你不鍛煉鍛煉，如何能長起來呢？”宣夫人收斂了脾氣，溫聲說道。

其實這話說出來，心中是有忐忑的。

宣紹一向十分厭煩接正房的事，他自從上有了職，有了俸祿，有了獨立的銀錢支配權之后，就搬到宣府這最是偏遠的院子，還將這院子和正院之間修建了高高的圍墻，只留一道小門來往。

如今娶了這他們甚是反對的媳婦，自己適才還冤枉一番。

也不知是否會和紹兒一般，將正院推之千里之外呢？

狀似不甚在意的看向煙雨。

煙雨微微一笑，“多謝母親大人，母親大人真是仁厚，這般提點孩兒，孩兒定兢兢業業，不會讓母親大人失的。”

這可是接近正院的好機會！

送上門來的機會，怎麼會往外推呢？

宣夫人在心中舒了一口氣，接管了正院的事兒，日后定是要常來常往的，自己雖不喜這兒媳婦，可為了能多見兒子幾面，如此，倒也值了。

“好，明日你得空便到我院子里來吧，我將針織房的事都給你。”

“是，多謝母親。”

煙雨躬從宣夫人出了院子。

一眾跟著來的仆婦都有些鬧不明白。

夫人來的時候分明是氣勢洶洶，像是要殺人一般。

怎麼不一會兒的功夫，就這般和悅了？那微微上翹的角，好像是在笑？

這位夫人看來不簡單啊，平日里不聲不響的，鬧不好，倒是個厲害角呢！

一眾的仆婦暗自在心里猜測，這般猜測，倒是為日后煙雨能接手針織房打下些基礎。

煙雨目送宣夫人走遠。

面平靜的回到院中。

“走了？”蘇云珠湊上來問道。

“嗯。”

“那麼兇的過來，殺氣騰騰的，我還以為今日終于有場仗要打了，怎麼就這麼走了？”蘇云珠語氣中難掩失。

煙雨無奈的看了一眼，“你沒聽過‘不戰乃屈人之兵，上策也’嗎？”

“那是什麼？”蘇云珠反問道。

煙雨微微搖了搖頭，“沒什麼，秀才遇到兵！”

“這句我知道，有理說不清嘛！”蘇云珠搖頭晃腦的接了一句。

煙雨已經走出兩步之外，才回過味兒來，“跟我怎麼就說不清了？”

宣夫人回到正院之時，正琢磨著此事，究竟要不要再敲打一番林玉瑤。畢竟將手到了自己相公邊，實在太過逾越了。

到底是自己的親外甥，過度縱容，只會耽誤了。日后還是要嫁人的，倘若不知輕重，旁人家里可不見得會如此容忍。不提點一下，日后終要毀了自己。

正思量著怎麼和說，卻聽聞下人來稟，馬車已經備好，表小姐的行禮都已經裝好，這會兒正打算離去，特地派人再來稟一聲。

宣夫人終是搖搖頭，罷了，反正也要回家去了，回到自己家中，自有的母親來管教。

宣夫人派了自己邊的老嬤嬤前去送行，自己則留在屋里，看著兩只都繡著青竹的香囊，暗自琢磨，紹兒沒娶了林玉瑤，究竟是福還是禍呢？

林玉瑤出了宣府，聽聞那只香囊非但沒能使宣夫人和表嫂翻臉。

反而還將正院的針織房都到了手里，直氣的銀牙咬碎！

只是這時候，已經在宣府之外，斷不可能再裝一回病，再賴回來了。

宣紹夜里回來之時，煙雨正等在房中。

讓人擺了飯，殷勤說道：“夫君，嘗嘗這碗銀耳雪蛤湯。”

細膩的湯盛在淡青的冰裂釉小湯碗中，單看上去，就十分賞心悅目。

宣紹就著的手嘗了一口。

口甜而不膩，細細，甚是味。且有佳人在旁，面若桃花盈盈而笑，便是喝涼水，都能覺出舒爽來。

“還可口麼？”宣紹和煙雨兩個人一起吃飯，從來不講究食不言。

煙雨自然也不拘泥。

“豈止是能口？”宣紹十分給面子的又喝了一大口，“堪稱味。”

煙雨輕輕一笑，“我第一次下廚，相公不嫌棄就好。”

“你親手做的？”宣紹聞言握住的手。

煙雨點點頭。

這頓飯宣紹用的甚是開懷。

似乎在面前，他很容易滿足。

錦玉食，不可一世的他倒也會被一碗平常無奇的粥收買。

非粥與眾不同，乃做粥之人不同爾。

開始為他做粥，是不是就表示，開始在意他？開始對他用心了呢？

見宣紹心不錯，煙雨便試探著開口。

“今日，母親過來了。”

宣紹哦了一聲，臉到沒有太大的改變。

“母親說，我嫁你為妻，日后就代表了你的臉面，宅之事，多也要學起來了。”煙雨緩緩說道，“我覺得母親說的很有道理，便求了母親指點我。母親打算把正院的針織房給我打理，相公你同意麼？”

宣紹臉上掛著淡淡的笑，燭里，他原本堅毅的棱角卻顯得分外和。

的話似乎取悅了他，“宅之事，你決定就好，不用與我商量。”

“相公，你真好！”煙雨立即狗的夸贊道。

宣紹外表冷漠似萬年寒冰，但知道，他有時會像孩子一樣，最吃這一套。

果然見他臉上笑容又大了幾分。

一夜溫存。

第二日早早的煙雨便起來到正院。

宣紹早晨起得早，早膳并不在院中用。既要來正院，自然是來的越早越好，倒也能給宣夫人留個好印象。

因著宣紹的緣故，從未在自己婆婆面前晨昏定省。

記得當年母親可是每日里天不亮就在祖母房前站了的。

宣夫人從沒就這個挑的不是，也算得十分寬厚了！

煙雨來到正院之時，聽聞宣大人還未走。

便連院門也未進，垂手恭恭敬敬的等在院子外面。

不多時便聽見院中正房有了靜，聽到有人向宣夫人稟報已在院外等候。宣夫人很是愣了一愣，但并未吩咐人進去。

便十分有耐心的等著。

直到宣夫人伺候好了宣大人梳洗穿戴，才命人喚進院。

煙雨一行人剛進得院，迎面便遇上出門去的宣大人。

的手不自覺的握，指甲深深陷進手心里。但面上不聲，退了兩步，讓在道旁，恭敬道：“父親大人。”

宣文秉淡淡“嗯。”了一聲，便提步走開。連視線都未在上停留。

直到宣文秉走出的院子。

煙雨這才又向上房走去。

耳力過人，自然聽到正在上房之中的宣夫人和邊老嬤嬤的低聲談。

“今日怎來的這般早？”宣夫人聲音里只是詫異，并未有不悅。

那老嬤嬤低了聲音，輕咳了一聲，“是做兒媳婦的，早就應該來伺候您起，今日才來，您不怪就是您太過仁慈了！”

宣夫人卻是輕嘆，“若不是紹兒……唉，我邊又不短伺候的人，來不來不過是個形式，我只有紹兒一個兒子，在意這些虛禮做什麼？”

“夫人這可就想偏了，公子本就和正院疏遠，您不把媳婦拿在手里，豈不是讓公子和您越來越生疏麼？眼瞧著公子對夫人甚是在意，您把兒媳婦拿住了，還怕公子不與您親厚麼？”

煙雨故意放重了腳步走近。

那老嬤嬤果然住了口。

宣夫人抬眼看見站在門口的，臉上有幾許猶豫。

想來是在考慮那老嬤嬤的話，畢竟，若是拿不住煙雨，憑著宣紹對煙雨的喜歡，豈不是適得其反？

“你怎麼這時候就來了？”宣夫人微微蹙眉道。

煙雨福行禮，“孩兒自知愚鈍，不討父親母親大人歡心，不敢前來打攪，昨日母親好意提點，讓孩兒心中甚是愧疚。便厚著臉皮來了，還母親大人勿怪。”

說完話，正好有一溜兒的丫鬟奉著木盆溫水，青鹽淡茶等洗漱用進得屋來。

便真的挽起袖子，接過帕子在溫水里了，擰得半干，雙手奉至宣夫人面前。

宣夫人還有些愣怔的接過帕子，凈了面，凈了手，狐疑的打量著。

宣夫人沒有伺候過婆婆，嫁進宣家的時候，老夫人就已經不在了。但在家中之時，卻沒見過嫂嫂們伺候母親，都是走走過場，做做樣子罷了，有一眾的丫鬟站著呢，誰還真會親自上手不？

但見煙雨姿勢恭敬穩妥，一舉一都顯出教養極好的優雅，并沒有想象中的輕浮。

真心的說，這份禮節優雅舉止有度，便是曾經自己為紹兒定下的林玉瑤也是遠遠比不上的。

林家只是福州巨賈之家，煙雨卻是出高貴的丞相府，那教養兒的規矩，自是沒法兒比的。

待煙雨伺候了宣夫人洗漱完，宣夫人的神終于緩和了幾分。

“日后不必來的這麼早，心誠就好。”宣夫人緩聲道。

煙雨知道宣夫人這是真心話，便微笑著應了。

宣夫人晨起有念佛經的習慣。

今日煙雨來了，自然要陪著婆婆。

雖然自便不喜歡這東西，但和仇人共住一個屋檐下都能忍，念念枯燥無味的佛經又算什麼。

宣夫人禮佛念經，就用了一個時辰。

煙雨若非不時的猛掐自己大，早就要在看得不甚懂的經文里昏睡過去。

終于離了小佛堂，又伺候了婆婆用罷了早膳，待婆婆吃完以后，也簡單那用了幾口。

這才終于說到針織房的事兒。

“咱們府里也就三位主子，哦，如今也只有四位主子。”宣夫人看了煙雨一眼，“主子們的裳除了偶爾在外頭鋪子里定做以外，大多是針織房來做。還有家仆們四季的裳，都是出自針織房的手。們都是做了的，也不麻煩，布料都在我的庫房里，你有需要就管劉嬤嬤要。”

宣夫人邊的老嬤嬤笑著福了福。

煙雨看出，這劉嬤嬤便是早上提醒著宣夫人要拿住的人。

沖劉嬤嬤笑著點了點頭。

“我一時也想不到旁的事兒，以往針織房的事都是袁氏在打理。我已經命人將針織房的人都到了院子里，你待會兒見一見，悉一下也好。若是遇到了什麼事兒，去問袁氏亦或來問我，都行。”宣夫人叮囑道。

“是，多謝母親。”煙雨福。

宣夫人又將劉嬤嬤奉上的針織房的賬冊都給了煙雨，“近兩年的賬目都在這里，你拿回去看吧，不急，慢慢悉。”

“是。”煙雨接過，給浮萍捧著。

宣夫人打發出來，便見院子里果然站了四五位繡娘。

有的恭敬的低著頭，有的卻好奇的打量。

煙雨不聲，上前問道：“那位是袁氏？”

秀娘們你看我，我看你，都沒吱聲，倒是站在最邊上，年紀最小的繡娘怯聲道：“回稟夫人，袁氏不適，沒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