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知道，宣文秉是真的沒有來。

“這一路奔波，會很辛苦，委屈你了。”

夜里宣紹擁著煙雨眠時，在耳邊低語道。

“談不上委屈……”

合眼，竟是一夜的好眠。

以往有擇鋪的病，突然換了新地方，新床褥，就會睡不安穩。不是夢到丞相府的大火，就是被旁的噩夢嚇醒。

昨夜竟酣睡，十分踏實。

忽然驚恐的發現，在宣紹懷中，會睡的格外的好。是已經太過悉宣紹上淡淡的檀木清香，還是已經開始依賴眷有個人時時守護邊的覺？

煙雨并不覺得奔波辛苦，倒是心里的掙扎讓格外費神。

十多天以后，宣紹一行終于到了泉州。

當地員及百姓出城相迎，仿佛迎接的不是冷面無的宣公子，而是他們的救星一般。那場面，甚為壯觀。

宣紹穩坐馬車，卻是連個面都沒，直接讓路南飛將馬車趕驛館，驅散了一直追隨而來的百姓，神態倨傲的見了泉州府的幾位主要員。大致了解了下案。

在他們一路趕來這些日子，泉州城中又有五人喪命。

現在一到了晚上，泉州城里幾乎見不到開著的店門，街上更是一個閑逛的影都尋不見。

璇璣閣設在泉州的店鋪全都在第一次兇殺案以后，就關了門。且案發以來，他們似乎極力避免和朝廷發生正面的沖突。命案之中，喪生的皆是無無銜的平民百姓。

煙雨在房中，聽到員們和宣紹所言之后，莫名的覺得，事似乎有些奇怪。

宣紹剛來，卻并未休息，待聽完員們的匯報，直接帶了人去了衙門，他要親自看一看尸首，并要查閱從第一場命案以來的所有卷宗。

煙雨立即起，雖不懂破案，但至耳力聰慧，能發現什麼線索也說不定。更主要是，心里那種怪異的覺揮之不去，想弄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關了門轉走，卻猛地和一人撞在了一起。

那人來的很快，分明之前，聽到有人靠近時，那人還在院子外。

抬頭一看，竟是面憔悴，下扎滿胡茬的秦川。

“你來這兒做什麼？”煙雨低聲問道。

“尋你！”秦川面上略有急，“這案子你不要手，我知你耳力好，便是宣紹要你幫他，你也要拒絕。行麼？”

“這是為何？”煙雨立即問道。

“你是子，這腥殺戮之事，自然是沾染為妙！”秦川厲聲道。

“我不怕。”煙雨搖頭，若是以前還有些膽怯的話，認識宣紹以來，的膽子已經越練越大。

“不行！不許去，答應我！”秦川忍不住握住的肩膀，的盯著的眼睛道。

“你快走，宣紹回來了！”煙雨推開他。

秦川略有猶豫，但見煙雨焦急催他，便只好縱離開。

不多時，宣紹便出現在院門口，遙遙看著煙雨道：“我去停尸房看看，你去麼？”

“去！”煙雨縱跳下三五層的臺階，腳步飛快的來到宣紹邊。

宣紹低頭看道：“你膽子這麼大，很有河東獅的潛質。”

“多謝夸獎！”煙雨點頭爽快應了。

幸而一路上都是男裝，在澠鎮停下時，宣紹也遣人按著的尺寸買了不回來。

此時跟在宣紹邊，旁人只以為是宣紹的隨從，倒也不疑什麼。

如今正是天熱的時候，雖然停尸房地冷之地，且為防尸腐壞，里面還放了不的冰。

路南飛邊看邊點頭道：“這泉州的員還算是有見識，知道要把尸好好保存下來。”

盡管如此，停尸房里的味道還是十分的難聞。

尸臭充斥鼻間，讓人忍不住一陣陣的反胃。

煙雨面有些白，但神態還算鎮定。

隨行的鄭大人已經忍不住，掩住口鼻，退了出去。

宣紹許是見慣了這場面，面從容淡定，來到尸近旁，抬手拉開蓋在尸上的白布。

煙雨驚呼一聲，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那尸面容已將開始腐爛，有白的小蛆蟲在他臉上緩慢蠕。他上滿是干涸的污，已經看不出原本的，口那里豁然開，空的，不見了心臟。

煙雨一手扶著宣紹的胳膊，一手捂住干嘔了起來。

難怪秦川不讓來，想來他已經事先知道，這里的死者死相極慘。

不應該逞強的！

宣紹輕著的背，一溫熱的暖流從他手上渡進的。

不多時，他收了手，已然覺好了很多。

“忍得了麼？忍不了，你先出去吧？”宣紹臉如常的問道。

煙雨搖頭，“沒事。”

果然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啊，這才剛好了一點，就又開始逞強。

宣紹朝路南飛點了點頭，路南飛抬手將蓋在第二個尸上的白布也揭了開。

已經有所準備，這次煙雨反應到不那麼強烈。

轉開視線，不去看尸臉上細小蠕的蛆蟲，只往下看，見這尸也是被人挖去了心。

十幾尸看下來，皆是一樣的死狀，都被人挖去了心。

出得停尸房，煙雨只覺外面天朗氣清，空氣都是好的。忍不住深吸了幾口氣，蒼白的臉上，終于有了些。

一直等在外面的鄭大人并不比好多。

“公子有什麼發現麼？”鄭大人上前拱手問道。

“死者皆是被人一劍劃破咽斃命，心是死后被人摘去，開的刀口整齊，手法一致，深淺恰到好。說明這十幾人是死于一人之手，且這人功夫不弱，所用開的兇巧鋒利。”宣紹語調十分平緩，“這人殺人后挖心，看來不是為了增加死者的痛苦，而是別有所圖……也許，他的目的，就是為了營造一種讓人驚恐慌的氣氛。”

鄭大人的臉又煞白了幾分，聲問道：“這又是為何？”

宣紹微微一笑，“查下去，總會明白的。”

調閱了衙門里的卷宗，路南飛翻著忍不住慨，“若是明在就好了，他過目不忘，只消他翻了這卷宗，在整理復述就。”

宣紹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一旁正埋首細看卷宗的煙雨，未發一言，手中卷宗又翻了一頁。

路南飛也抿了不再多言，好似他剛在真是無意間的一句慨一般。

時隔多日，找到死者尸首的地方都是在大街上，現場不可能保存到現在。

宣紹他們想要找什麼線索，也只能翻閱當時記下的卷宗。

卷宗上記載著，每次發現死者的時候，死者邊都用畫著一只蝴蝶的形狀。

張翅的蝴蝶是璇璣閣的標示。

曾經有人戲言，璇璣閣的閣主定然是個的，不然怎會用如此氣的標示。后來因為璇璣閣在江湖中做大，這種戲言才漸漸銷聲匿跡。

想來不會有人敢冒著被璇璣閣追殺的危險，來冒用璇璣閣的名頭。

這接連不斷的殺人案，應確是璇璣閣所為。

只是行兇之后，又故意挖心之舉，到底是何原因？若真如宣紹才猜測那般，是故意引起泉州城的恐慌，那這背后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天已經暗下來的時候，三人才著眼睛，從衙門里離開。

原想著在街上吃些東西，但不管是街邊小攤，還是酒肆客舍，全都開始收拾鋪面，或急急忙忙往家趕，或已經關門歇業，竟無人肯做他們的生意。

三人只好回到驛館讓雜役重新做了晚飯。

煙雨看著桌上碗碟，眼前時不時閃過那蠕著蛆蟲的臉，胃中忍不住一陣陣翻騰。

擱了筷子，“你吃吧，我不。”

宣紹倒是面如常，毫不影響的用了飯。

天漸黑，深藍的天幕上已經可以看到東方約約的星。

宣紹了看了太久卷宗有些僵的脖子，“你在驛館呆著不要跑。”

了腰帶，正打算待會兒出力抓捕兇犯的煙雨聞言一愣，“你不帶我去？”

宣紹垂了眼眸，吹著淡茶，“幾尸首都不了，若是看到兇案現場，你還不哭嚎起來？”

“我不是害怕，只是惡心！再說，我的耳朵已經恢復，帶上我，說不定能幫上忙，不用看到兇案現場，就把那兇犯給抓住了！”煙雨雙手按在桌子上，信誓旦旦的說道。

若能早一天把那兇手抓到，也就能一個人枉死了！

宣紹抬眼看了看，思量了一陣子，點頭道：“說的也是。”

為避免驚了那兇手，宣紹將他帶來的侍衛全都分兩人或三人一組。分散開來，若發現異端，以煙火為號。

因煙雨不會功夫，宣紹怕萬一遇見狀況，自己一個人不能兼顧，便將路南飛也留在了邊。

三人一道出了驛館。

此時整個泉州城似乎都陷了沉睡，寂靜的只聽得見風吹過樹梢的聲音，和三人回在巷中的腳步聲。

宣紹握著煙雨的手走在前面，路南飛不近不遠的跟在后頭。

宣紹沒有回頭，卻是淡聲說道：“如今，是我的夫人，與我乃夫妻一。與嚴燕生喝酒那次發生的事，我不想再看到。”

路南飛腳步一頓，躬應了聲：“是！”

那次因他一時私心，竟害的夫人落虎口，后又雙耳失聰，他早就是自責不已。便是公子不格外囑咐，他也絕不會再做出那般糊涂事。

巷子兩旁的家宅之中，皆看不到燈火，像是才下過雨的青石路上，映著月亮和的輝。

煙雨和宣紹十指相扣，他掌心的繭子磨著的手，微微有些，卻讓人心底分外的安定。

耳邊是他穩健的心跳聲，伴著夜，月，噗通噗通竟十分好。

“怕麼？”他忽然側過臉看。

煙雨臉上一紅，“不怕。”收起心思，凝神向更遠的地方聽去。

泉州城的夜太安靜了，安靜的連只犬吠都不聞。

若非能聽到遠遠的拱橋下潺潺的水聲，以及幾條巷子之外，另一隊巡視之人的腳步聲，真要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失靈了。

他就一直這麼握著的手，在巷中，在街上，緩緩的走著。

“可曾聽到什麼？”

月亮已經過了中天，夜里的風也漸漸有了涼意的時候，他問道。

煙雨十分失的搖頭，凡聽到的范圍，沒有任何的異響。

的眼皮卻越來越重，困意一陣一陣的席卷上來。

“先送你回去吧。”宣紹拉著往回走，“你去通知一三五七組人回驛館休息，其他人繼續巡視。”

“是！”路南飛應了一聲，縱飛走。

案子發生在泉州，他不可能從京中帶來太多的人馬，手邊可用之人太，且敵暗我明，難免到掣肘。

宣紹正打算著明日從泉州城的衙門里，挑些功夫上乘的人前來幫忙，卻見黑沉沉的天幕，被一抹絢麗的孔雀藍照亮！

煙雨抬眼向那綻放在高空的藍煙火，語氣微微有些驚駭，“那是驛的方向！”

宣紹抱起煙雨縱躍上屋脊，踏著屋脊飛掠而過，以極快的速度趕向點燃信號的方位。

他們趕到時亦有不侍衛也趕了回來。

煙雨白著臉向南指到，“兇手往那邊逃了。”

剛才極盡耳力去聽，終于讓捕獲到那人逃竄的聲音。

宣紹放下，向南追去。

路南飛正跟上，煙雨卻一把拽住路南飛的角，“帶上我！”

路南飛來不及多想，攜了他便追了上去。

此時秦川剛好趕回，瞧見煙雨形，亦毫不猶豫的追逐而去。

那人輕功極好，速度很快。

雖路南飛極力追趕，還是落下了一段距離，煙雨已經聽不到那人的聲音了。

秦川這時從背后追了上來。

從路南飛懷中搶過煙雨，繼續追趕前方的宣紹。

路南飛一愣，也提氣跟在后。

秦川的速度比路南飛快些。

但追上宣紹的時候，煙雨耳中還是失去了那人的方位。

一行人竭力追趕，最后卻仍舊毫無所獲。

宣紹黑著臉看著被秦川抱在懷里的煙雨。

煙雨趕忙掰開秦川的胳膊，蹭到宣紹邊，心虛的辯解道：“你若不丟下我，說不定也不會跟丟了那人！”

宣紹抿不發一言，抱起煙雨，率先縱，趕回驛館。

路南飛隨后跟上。

秦川著自己適才被煙雨開的胳膊，臉上泛起苦笑。

驛館做飯的雜役死了。

一劍封，心口被人豁了個大，心已被摘走。

宣紹回來的時候，他的尸還是溫的。

雜役就倒在灶間，灶灰全都被染了暗紅。

留守驛的兩個侍衛垂著頭，自責的不敢去看宣紹的臉。

“你們守在驛，難道就沒有聽到什麼靜？”路南飛厲聲道。

那兩個侍衛搖頭。

他們兩個一人守在前院兒，一人守在后院兒。

后院兒那個就去了趟茅房的功夫，出來，瞧見灶間有，他來看時，雜役已經躺在地上不了。

“你在前院兒，就沒看到任何可疑的人接近麼？”路南飛質問另一個侍衛。

那侍衛慚愧搖頭，“出事之前，屬下還曾見過那雜役。他說半夜睡醒，想起明早上要用的豆子忘記泡了，他得去泡上。不過一炷香多些的功夫，就……就出了事了……”

路南飛也驚得變了臉。

一炷香的功夫，在兩個皇城司侍衛的眼皮子底下，殺人取心，而不被發覺。

這人，相當厲害！

宣紹沉著臉，卻并無意外之。

在他向著煙雨指出的方向去追，追了許久都沒見到那人蹤影之時，他就已經知道，那人功夫了得，起碼，不在他之下。

只是那人曾經殺的都是百姓，如今卻對驛里的雜役下了手，且是在宣紹到來的第一天晚上。

這不是明擺著，在挑釁麼？

“為避免引起更大的恐慌，此事不能外傳。連夜將尸送到停尸房，留一人看守停尸房，任何人不能。”宣紹吩咐道，“把鄭大人請來。”

留守驛的兩名侍衛，因自責，主擔負了運送尸的任務。

路南飛前去請鄭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