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思暮想許久的影,現在竟離這麼近,抬眼可見。
穆青青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就這麼大大咧咧的追了上去。
“宣公子——”喊了一聲。
不知宣紹是沒聽見,還是不想理會,只覺他走得更快了,腳步匆匆將甩遠。
倒是宣紹后的家丁聞聲停下了腳步,掉轉頭回來,攔住的去路。
“院的丫鬟怎的這般沒規矩?這兒是你能來的地方麼?”那家丁疾聲厲的呵斥。
“丫鬟?你說誰是丫鬟?”穆青青氣的眼睛都直了,卻只能干瞪著眼看著宣紹消失在的視線里。
這時伺候穆青青神邊的小丫鬟提著食盒,尋了過來。
那丫鬟對著,劈頭蓋臉的問道:“你是怎麼回事?不是說了會在原地等我的麼?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趕快領走!”家丁皺眉呵斥。
“是,是!”小丫鬟連連福。
“你站住!”穆青青見那家丁呵斥了人就要走,氣不過,大聲說道,“你剛才說誰是丫鬟?你敢說我嗎?你知道我是誰嗎?”
一旁提著食盒的小丫頭聞言,扔了食盒,踮腳捂著的,把往回拖。
那家丁看一眼,沒有再理會,轉追著宣紹離開的方向也離開了。
穆青青甩開捂著的小丫鬟,氣的眼淚直在眼眶里打轉。
“我什麼時候過這樣的委屈?說我是丫鬟?他知道我是誰嗎?我是丫鬟?!煙雨,你真是太過分了!是故意我這樣的委屈的吧?看到我狼狽,是不是很開心?”穆青青一面哭,一面甩手向院走去。
那小丫鬟撿回食盒,大步跟在后面。
“夫人是很好的人,是你自己不懂規矩,跑到公子書房這邊來,公子近旁伺候的人,哪怕行走在外也是傲慢得很,自然不會將你放在眼里!”
穆青青回頭,哭得通紅的眼睛瞪了一眼。
煙雨是料定了不敢將自己的份說出來是麼?所以才讓在宣府里住著,任人折辱!
穆青青哭著回院的消息,煙雨很快就知道了。
正在坐在榻上,手里拿著一個福娃抱魚的花樣子,指點著浮萍,正往小孩子的肚兜上繡。
等和宣紹的孩子出生的時候,天估計就要熱起來了,現下宣紹不許多費眼睛,只能讓浮萍等人代勞了。
雖然府里斷不會短了這些,但經自己手做出來的,總會有那麼些的不同。哪個做母親的都想給自己孩子最好的。
聽了小丫鬟回稟的話,煙雨放下手中的花樣子。
浮萍瞧,“夫人,要不奴婢去再敲打敲打?”
煙雨搖頭,“可知道公子為什麼事慌慌張張出了府?”
宣紹上的傷還未愈,此時正在休假中。若非出了什麼急事,他不會這麼急急忙忙的尋出去。
定然是出了什麼大事了。
穆青青實在不足為懼,在宣家也掀不起什麼浪花來。
倘若愿意跟著李佑去西夏,也算好命。倘若不死心,不愿去,那也不會任由留在宣家,找個宣家偏僻的莊子,往里一關,亦或是將帶出臨安,隨便找個地方一安置,也就是了。
倒是宣紹匆匆忙忙的,讓心中不安。
“公子的傷還沒好,萬事不可太勞,備車!”煙雨翻從榻上坐起。
浮萍也將手中針線放回籮筐,“是。”
煙雨帶著邊伺候的人,乘著宣家的馬車,出了府,一打聽,倒是不難找到宣紹。
最是熱鬧的街之上,簇擁著一層層看熱鬧的人。
馬車遠遠的就行進不了,浮萍從窗外回子來,“夫人,外面滿了人,聽人說公子就在里面,不過咱們過不去啊,人太多了!路都堵死了!”
煙雨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微微閉上眼睛,凝聲向人群中聽去。
“來人,先將有關人等全部皇城司大牢,驅散看熱鬧的百姓。”
宣紹沉穩的聲音鉆了煙雨的耳朵。
周遭議論的聲音很快便蓋過了旁的聲音。
“瞧見沒有,殺人那人也被皇城司帶走了,肯定不是太子!宣公子怎麼會不認識太子,如果真是太子,哪能被大牢呢?”
“就是,也就是瞎吹牛而已!聽說太子仁厚,怎麼可能縱容自己的手下人在街上殺人!”
“是,瞧著吧,宣公子來了,他敢冒充太子,討不了好!”
“宣紹,你大膽!”太子的影在一片噪雜的議論聲中并不明顯,但煙雨一直格外專注,倒也聽得清楚。
“旁人不認得本王,你也不認得本王麼?”太子的聲音不知是驚還是怒得,竟連連抖。
“帶走。”宣紹的話,卻沒有遲疑。
“你!回頭!回頭我再跟你算賬!”
皇城司的侍衛用了好一陣子,才將圍觀的百姓驅散。
宣紹立時瞧見宣家停在街角的馬車。
他顧不得隨著押送太子等人的侍衛回到皇城司,先走上前來,“煙雨?”
他低聲朝馬車里喚道。
煙雨點頭應聲,“走吧,送你去皇城司。”
宣紹一袍子,飛上了馬車。
“你怎的也來了?”宣紹上車,在邊坐下,馬車又緩緩了起來。
“聽聞你走的匆忙,我擔心你的傷勢,便追來看看。”煙雨用手指了指外面,“真的是太子?”
宣紹眸沉斂,點了點頭,“是,怎麼回事還沒有弄清楚,聽聞是太子微服出宮,在街和人起了爭執,太子邊近侍失手將人打死。對方卻揪住太子不讓走,趁著圍觀人眾多之時,出太子份。這才讓整個街的人都圍了過來看熱鬧。”
煙雨聞言,微垂了眼眸,“太子既是微服,和人發生沖突,怎會這麼快被人知曉了份?只怕是有人故意為之吧?”
宣紹點頭,“不錯,那人也被帶回了皇城司,還不知是誰的手筆。不管是誰,這事兒捅到皇上面前,對太子沒有好。”
兩人說話間,皇城司已經到了。
皇城司的大牢皆是地牢和水牢。
宣紹沒有跟著回來,那些皇城司侍衛倒也實誠,竟真的將太子押往大牢去了。
還好宣紹趕回來的及時,太子沒能真的會一把蹲大牢的覺,又被撈了回來。
宣紹在皇城司有單獨的房間,煙雨此時,正在里間里坐著。
太子被請了回來,還呼哧呼哧的著氣,甚是不滿。
“宣紹,分明是那人先挑釁與我,口出污言穢語,甚是過分,我才讓人出手,教訓他一下。誰知他那麼不經打,不過三拳兩腳,就沒了命去!你皇城司辦案,就是這麼辦的麼?不問清楚來龍去脈,就將人投進大牢里?就這般冤枉好人?”太子氣咻咻的指責。
宣紹在一旁的高椅上坐了,看著太子,淡聲開口:“難道太子想讓我當著臨安百姓的面,審訊一番?想讓街上的事這麼快就弄的人盡皆知?想讓臨安都傳言,太子仗勢欺人,縱奴當街打死無辜百姓?”
太子憤然拍響桌子,“什麼太子仗勢欺人?你究竟分不分是非黑白?明不明事理啊?我不是說了麼?是那人先出言挑釁與我的!是他越說越難聽,我才讓邊人手的,也沒想打死他,就是想教訓教訓他,誰知他就死了?!”
宣紹點頭,“太子之言,我自然會信。可百姓不會信,坊間最喜歡編排位尊者的各種丑事,德行敗壞之事。便明知是一盆臟水,要往太子上潑,當時那麼多人親眼瞧見,太子也是難堵悠悠之口。太子難道沒有想過,那人為何無緣無故要來挑釁您?街之上人那麼多,那人為何偏要和太子您過不去?為何人三下兩下就喪了命?為何人一死,就立即有人出您太子的份?”
太子一頭的怒火,聞言,像是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呆立當場。
“這……宣公子的意思是……有人故意陷害我?”
宣紹聞言沒有作答,只問道:“太子今日微服出宮,所為何事?都有誰知曉?”
太子皺眉,向門外看去,猶疑的轉過頭來,看著宣紹道:“只有我邊伺候的幾個人知道。宣公子你不知道,二弟向來最會討父皇歡心,如今父皇迷道學煉丹之,二弟小小年紀,竟也跟著悟道煉丹。父皇還幾次在我面前夸贊二弟悟好!這……這我……我心里煩悶,我邊伺候的人說,可以到臨安城中轉一轉,察一下民,下次父皇問起什麼,我也好說的有理有據。也……也算是散散心吧,東宮實在太悶了些。”
宣紹微微點了點頭,“但如果太子當街縱奴殺人的罪名落實了,雖不至于真的會將您怎麼樣,但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只怕是……”
宣紹話未說完,太子已經是一頭冷汗。
他跌坐在后的椅子上,心中這才浮起一陣陣的后怕。
如今父皇本就瞧著二皇子各種好,各種順眼,本就顯不出他的芒來,自己再鬧出這種丑事,無異于雪上加霜,“定然是二弟!是二弟和他的母妃謀劃的!故意栽贓給我!”
“不管這件事究竟是誰在謀劃,事已至此,太子還是好好肅清邊之人,看清楚自己邊都藏了些什麼樣的牛鬼蛇神才好。”宣紹淡聲道。
太子吶吶點頭,再不復一開始的囂張氣焰。
“那……那這件事,怎麼辦?”太子悶聲問道。
“這件事,臣為會太子理好。不過為防有心之人已經捅到皇上跟前,太子還是對皇上會問責此事,有所準備才好。”宣紹叮囑道。
“嗯,我知道了。”太子起,垂頭喪氣的向外走去。
“皇城司外有宣家的馬車,太子還是乘坐宣家的馬車宮吧。”宣紹在他后補充道。
太子點點頭,沒言語,出了宣紹的房間。
等在外面的太子邊的近侍立即上前,一面小心翼翼的攙著太子,一面小聲嘀咕些什麼。
太子主仆漸漸走遠。
宣紹走進里間之時,瞧見煙雨還在凝神向外聽。
“聽什麼呢?”宣紹上前輕扶住的肩。
煙雨點了點頭,并未說話,直到那說話聲遠的再也聽不見,才端正了臉,“太子邊的太監有問題。”
宣紹在一旁坐下,抬眼看。
“那太監的話,聽起來像是句句在安太子。可實際卻是句句挑唆,教著太子不學好。太子畢竟才十歲,便是比普通人家的孩子些,心智也不如一個大人,邊有這般存了心將他往邪路上引的人,只怕……太子日后會走了歪路。”煙雨說的鄭重其事。
宣紹長嘆一聲,倚在座椅上,“皇上如今一心都在修道仙之上,玄機子也勸勉皇上要勤于政務,可皇上本聽不進。”
煙雨抬眼看著他。
只聽他又是一聲長嘆,“也許……有些事,已經是時候了……”
被太子邊近侍打死那人的尸在皇城司里放著。
那人的家人卻是尋到衙門里,誓死要告狀。
衙門里早有皇城司的人在守著,那家人卻是引著一幫子的百姓前來的。這陣勢,倘若不是有人授意,故意讓太子在這件事里沒那麼容易,才奇怪了!
有眾多百姓圍觀,便是皇城司也不能強行將人帶走。
天下最難防的便是悠悠之口,倘若太子登基以前,有這樣的污點,這儲君之位,他怕是也坐不穩了。
皇子可以招搖,王爺可以瀟灑,唯獨太子不能不在乎名聲。
死者的家屬往衙門里的地上一跪,就開始哭天喊地起來。
等在這兒的上海瀾在一旁站著,看著那死者家屬道:“今日死的是你什麼人?”
那中年男人道:“是我兒子,我家困難,好不容易拉扯大這麼一孩子不容易呀!眼瞅著養大了,誰知道……誰知道竟給惡人打死了!這!這可讓人怎麼活啊?求青天大老爺給我們做主啊!若是那惡人不能伏法,我……我也不活了呀!”
頂上坐的大老爺拿驚堂木狠狠一拍,“休要咆哮公堂!”
外面百姓“真可憐,真可憐……”的議論之聲已經傳進了公堂里。
上海瀾本是一張嬉笑的臉兒,此時眾人看著,倒也不好太過沒個正行,他板著臉,在一旁道:“這件案子,乃是皇城司理,你要討公道,就往皇城司去就,為何還要到公堂來告?”
“這……咱們平頭老百姓,不懂這個,只知道有冤屈,要到衙門來,皇城司沒登聞鼓,沒公堂的,咱們不知道上哪兒告呀?”那男人苦著臉說道。
他那黑黝黝滿是皺紋的臉上,到頗有中年喪子的悲戚哀苦。
“皇城司沒有公堂,卻也不會判錯了案子,你兒子的尸還在皇城司里放著,你若是真心擔心兒子,如今就該趕撤了狀子,到皇城司去尋個公道。”上海瀾輕聲說道。
那男人側臉向上海瀾看了過來,心下猶豫,“這……我已經來了公堂,便是告到公堂也是一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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