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如嵐這話的聲音低了許多，但旁邊也有人聽見，還不等燕枝與殷晝說話，那修士就哈哈一笑道:“燕仙子豈是這麼容易見到的，咱們也都想見見燕仙子，只怕仙子手下劍不留啊！”

這話也不過開個玩笑，那修士只是聽到閔如嵐說起這個而搭一句，也并不曾留下來多言，很快走到前頭去了。

但殷晝的臉便不是那樣好了。

燕枝自個兒更是沒反應過來，好半晌才意識到閔如嵐口中說的那個“燕仙子”恐怕是如假包換的本人，便下意識看了邊的殷晝一眼。

這男人果然小子的很，不看，頗有些酸里酸氣地說了一句:“燕仙子果然好桃花，走到哪兒都有人喜歡，這昆侖的小郎君放著圣不娶，地過來只為了見燕仙子一面，當真是好大的魅力。”

燕枝微微有些心虛，但轉念一想與閔六又并無什麼不合時宜的往來，兩人在此之前也從未見過，又非故意移別，有什麼可心虛的，便理直氣壯地往他邊又靠近了一些。

他就干脆轉過半個子去，留個帶著帷帽的后腦勺給燕枝看。

閔如嵐對他們兩人之間的眉眼司毫不知，更不會意識到面前這打扮清秀的郎君就是自己口中的“燕仙子”，又開始新的滔滔不絕。

“那是自然，燕仙子如此天縱奇才，更難得的是心堅韌，一直都醉心于劍道，從未在旁的事上分過過多的心神，學一門專一門，很是我覺得艷羨。

萬劍歸宗如此神技，往來這樣多年，從未有一位劍修能夠重現當年絕技風采，唯有燕仙子一人能做到，可見燕仙子在劍道上的造詣如何超絕！

我從小修煉，也不算是如何散漫，但仍覺得修煉艱難，如今雖有這一修為，卻是靠著我這劍給我反哺許多。且這劍原本就是前代玄佩劍，已生劍靈，記錄種種劍招，只有我一人能學會。

只是因我有如此多的助力，我才走到今日，故而越發明白修煉之艱險，十足敬佩那些一直在逆流而上、從未停歇的修士，燕仙子算得上我這些年來一等一最佩服的人。”

閔如嵐這些話說得一本正經，倒也算是苗正紅，只因敬佩修煉，并無其他旖旎心思，人天生慕強，這也正常。

殷晝那頭臉稍霽，忽然又見面前這小郎君紅了紅臉，有些不好意思地了自己的發頂，道:

“這些只是說得好聽，我與二位相識是真心想做朋友的，故而也不瞞，我雖敬佩燕仙子之天賦與心，但這也不是我唯一一個想見燕仙子的理由，我也同樣好奇燕仙子究竟如何風采。

我一路所來，聽許多人說燕仙子國天香，連我師叔都說燕仙子風姿非常人能及，更是心生好奇。要知道昆侖子多雪花，我那師叔自己也是一等一的好皮囊，曾經遠遠地見過燕仙子一面，便說自己自相形慚，昆侖子之風貌，沒一個比得上燕仙子的，我好生好奇。”

這就單純是夸贊太過，燕枝確實生了一副好皮相，可哪里就有他說的這樣國天香？

燕枝大窘迫，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那小兒的小白臉克制不住，從嚨深溢出一冷笑。

得，這酸味兒都快漫出來了。

小白臉氣兒大，燕枝可不想惹他吃醋，立即義正言辭地說道:“這些皆是外頭的謠傳，都是謠傳，燕仙子不是你想的那樣。”

閔如嵐都還沒來得及回應呢，便聽到后傳來一聲高的嘲笑:“不是吧，你不會以為自己有些修為在上，就敢將燕仙子說得如此一文不值！看你這窮酸模樣，恐怕一輩子都沒見過燕仙子是什麼模樣吧，我可不同！

想當年我在中州論劍臺上，曾與燕仙子過手，當年燕仙子尚且十三四歲，青春年，眉眼還未長開，便已是如同出竅利劍，劍氣凌厲，冰靈氣片片化雪，眉眼人，堪稱傾城絕艷，我一見鐘。”

這聲音很是悉，不就是剛才攔在路上，要燕枝磕頭認罪的云氏子弟？

燕枝不用回頭都知道是他，也不知怎麼這樣冤家路窄，分明在長街那里分了頭，如今又在這兒見了面。

不過想想也合理，云氏商行今日有神淚，不管那神淚是真是假，至是個大噱頭，他想過來看看也無可厚非，更何況云氏商行還是自家的產業。

想必這人在修為上不敢多造次，如今好不容易找著一個自認為能夠用來攻訐燕枝的由頭，那在肚子里頭醞釀了不知多久的話終于能夠傾瀉而出。

他這語氣要多浮夸病有多浮夸，故作的深夾雜在其中，燕枝聽了很是不適。

他知不知道，他方才才用各種話語奚落侮辱、甚至要人家磕頭認錯的，就是他口中說的那位“傾城絕艷、一見鐘”的燕仙子？

殷晝忍不住笑了一聲，道:“啊，風姿人，一見鐘，燕仙子真是滿地桃花。”

他的嗓音向來清和好聽，但是就這一回，燕枝從他這淡淡含笑的嗓音之中聽出了幾分危險。

燕枝沒來由地打了個，想起來那日夜里他仿佛瞬間被火點燃的雙瞳。

初時他總是不得要領，平素里瞧著如此從容沉穩的人，原來也這樣青，甚至不小心將的角給咬破了。

兩人都是磕磕絆絆著新手上路，偏生這男人似乎天賦異稟，他很快就掌握了主權，燕枝節節敗退，抵抗無能，只剩繾綣濃。

在齒間短暫的休息時刻，他便用這樣淡淡的嗓音問，問是不是心悅自己。

燕枝哪應付過這樣的事兒？

姑娘家家的，總歸是有些害的，燕枝也從來不曾心儀過旁人，自然也不肯輕易承認自己當真心，要不不回答，要不便。

殷晝卻似乎不計較的退，他低低地笑了一聲，低沉有磁的嗓音似乎散在風里，卻又似乎隨著風吹進了的心中。

那時候殷晝便是用這樣的語氣，一遍一遍地問是不是心悅于自己，一遍一遍又不回答，于是他便重復再來。

于是青變得純，燕枝只能慨他實在是個厲害的無師自通者。

因燕枝節節敗退，恐怕潛意識里已將這嗓音下蘊藏的種種危險記在心中。

他平素里總是那樣溫和從容，心中想著什麼也不大表在面上，若非那月里他如此攻勢猛烈，燕枝恐怕永遠不知道他的竟也這樣濃厚，只當自己是單相思。

燕枝也不知自己怎麼想起這些來，輕咳了一聲，掩飾了自己的不自在，這才說道:“你胡言語，燕仙子什麼時候同你在論劍臺上打過？”

可從來不記得自己和他打過。

十三四歲那時候，確實是比現在要更鋒芒畢些，那時候想要快速提升自己的劍招，那最簡單快捷的方式就是在切磋之中，以實際經驗了解自己的長，發覺自己的短，故而那一兩年確實是中州論劍臺的常客。

燕枝也許記不清每一個人長什麼模樣，但是對于他們的來歷出可是十分清楚的，雖然不怕失敗，但卻力求常無敗績，故而對于論劍臺的所有常客，都會先仔細觀察此人的對敵套路，將他們的為人秉和出招收招研究分析得淋漓盡致，推演出自己應有的應對之法，再一招必勝。

若是這云氏弟子真和打過，也不至于一點印象都沒有。

沒想到那云氏弟子立即嚷起來:“我怎麼就胡言語了，我可有證據！你看這是什麼！”

他邊說著，邊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一塊手絹，那手絹看上去已經有些年份了，洗得有些糙發白，但上頭繡著一朵紅梅，旁邊落了一個“燕”字，有些冰靈氣縈繞其上，雖說極淡，但也能察覺出。

這是燕枝的屬印，所有的私人品里都有這個屬印，殷晝常常黏著，賴在的府里不走，自然能認出來。

這屬印確實貨真價實。

于是他又開了口:“這是燕仙子送你的？”

那云氏弟子指高氣昂的一點頭:“那是當然！我陪燕仙子練劍，仙子夸贊我劍法高超，又見我陪練劍辛苦，特意將這手帕贈我，我額頭汗跡，你這窮酸小子懂什麼！”

燕枝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頭一回見有人能撒謊撒得這般理直氣壯的。

什麼時候的事兒？！

那可絕對不能！

燕枝自己都很用手絹，怎可能送給旁人？

定是他不知從哪里的手段了自己的品去，如今居然還好意思在這大放厥詞。

倒是殷晝，聞言一語不發，只是扭頭看著燕枝的方向，輕笑了一聲:“好手絹。”

燕枝看不見他帷帽下的臉，但就算他戴著帷帽，燕枝都可料想他帷帽下的那張臉恐怕都要氣紅了，這一缸醋喝下去，恐怕比酒上頭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