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與旁人都不一樣的人，我不會想去為誰，我也不會讓別人代替我。”

燕枝臉看上去還是煞白的，但是神非常的堅定，連目之中都流出斬釘截鐵:“前面的所有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但是若是想要代替我，想要把我摧毀，那是不可能的。即便我死了，我也永遠不會被人代替，也不會被人摧毀。”

殷晝忍不住側目看，在一瞬間神有些輕微的不自然。

燕枝察覺到他的作，沒有說什麼，只是往他的懷里又靠了靠。

對他是充滿依的，無論如何，無論怎麼樣，無論是有什麼事在遮掩下，都會像從前一樣他。

因為他對的也是同樣如此熱忱而毫無瞞的，燕枝與他從來都不是誰追著誰走，無論他們兩個人什麼時候回頭，彼此都會在彼此的后，他們是雙向奔赴。

殷晝自然是極為敏銳的，他知道燕枝這個作代表了什麼。

很多事在他們之間，可能連一個眼神都不需要，便是一個作，就能夠知曉彼此的心意。

華淵不知其中就里，但是看著這一幕，仍然覺得十分刺眼。

他不想看著他們這樣，于是出言打斷:“……有誰想代替你？”

燕枝皺了皺眉。

華淵也不知道怎的，凈問出來這樣蠢的問題。

也許他知道自己的問題問的太蠢，但也許只是因為他不想看面前的這一切罷了。

燕枝都已經渾然不想解釋，有些疲倦地閉了閉眼睛。

殷晝在邊支撐著的，知道的疲倦，溫養子的靈氣幾乎沒有停過。

燕枝不想說，他卻還有很多余力。

華淵死不甘心，他便想要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所有一切——那些他自己知道的，那些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的，殷晝只想他被剖開展人前。

他所做一切，十惡不赦，殷晝不會原諒他的。

殷晝抱著燕枝，一面說道:“溫靜不就想代替嗎？小到穿打扮，大到形式風格，那張相似的臉，你難道就沒有任何懷疑嗎？

一切能夠模仿的，溫靜都在模仿，要搶走原本屬于的師門，搶走的師弟師妹，也要搶走的師尊，除卻是實力和心實在是模仿不來，溫靜有一刻不想代替嗎？

溫靜看上去不過是像個拙劣的復制品，偏生你卻對那樣的復制品有獨鐘。”

他當然不像燕枝說話溫和，直接毫不留地開口。

“你的心思究竟有多骯臟，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但是你的潛意識里卻知道你對早有非分之想。

你為人卑劣又極有控制力，你不愿意看到展翅高飛，可是你又不敢讓別人知道，心里永遠暗藏著這樣齷齪的心思，既然在的上求而不得，便將這樣的心寄托在了弱的溫靜上。

你當真敢說，自己當初把溫靜接回來，真的是僅僅是因為你所測算的那些結果之中，溫靜是命定神嗎？

你敢說你把溫靜接回來的緣故之中，沒有因為長得與阿枝相似，卻不像的格堅韌，反而弱可憐得好像離開了你就永遠活不下去那樣，能夠滿足你心中那些不可告人的嗎？”

這話問得華淵啞口無言。

他答不出來，自己都覺得心虛又迷茫。

殷晝便替他回答:“你若說不出口，我來替你說。在你的心中，溫靜這才是你想要的，不是嗎——你怕阿枝太過強，強到本不需要依靠你的力量，甚至靠自己就能夠飛出你的手掌心。

你又不敢讓人知道你心里的那些齷齪想法，只能退而求其次，將滿腹都傾瀉在一個拙劣的復制品上，這才是你對溫靜如此寬容的原因。

但你自己心里應該很清楚的，只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認罷了，若非如此，為什麼驟然出現一個和阿枝生的如此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人，你不僅僅沒有一懷疑，卻還能對上那樣大的心？

你到底是在完你應當做的事，還是在滿足你自己心里那些卑劣的念頭，你自己心里明白。”

殷晝這話說得辛辣而擲地有聲，華淵被他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他怎會不知道？

而閉目養神的燕枝聽到這里，便睜開了眼。

是有話想說的，尤其在溫靜這件事上。

殷晝話音落了，便接著說道:“我真想看你這張偽善的皮被揭下來之后，里是個多麼人惡心的丑陋模樣。你看明白過自己的心意嗎——你自以為你喜歡的是那樣的我，即便是在幻境之中，你所描摹出的也還是那樣一個形象，那當真是你喜歡的人嗎？

有那麼一個溫靜在前，難不你真的沒有看清楚過自己的心意，你真的喜歡那樣的人嗎？

溫靜懦弱又自私，但在別的事上確實有長。知道怎麼同人撒，怎麼博取人的憐和關心，也許這些確實可以討你歡心，可是你當真敢說每一次依賴你的時候，你都是開心的嗎？

依賴你，滿足了你心里的那些不可與外人說的，那之后呢？你難道對有真的什麼耐心嗎？還是說你能夠包容溫靜所有的一切呢？

你沒有，你看不上矯造作，看不上沒有天賦，你對失無比，卻只能夠將心思寄托在的上，想必你恐怕還會覺得自己忍辱負重，了諸多委屈。

在溫靜種種所作所為拿不出手的時候，你同樣為到恥，在做了壞事的時候，也未必就見你去包容的無能和可恥，后來更是，溫靜連死了也未必見你有多憐惜，興許你的心中還覺得松了一口氣，很是暢快。

如此一切，不過只是說明你喜歡的只是你心中的那個泡影罷了，你喜歡的既不是我，也不是溫靜。

華淵，你喜歡的是你自己幻想出的人，亦或者換句話說，你喜歡的正是你自己。

在這個世上，你最的，也是唯一的人，就是你自己。”

燕枝早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已經看了華淵。

他的懦弱無能，他的剛愎自用，他的惡心腌臜。

更重要的，是他這麼多年來從來就沒有變化過、哪怕一丁點的自私自利。

他最的永遠是自己。

燕枝說完這一切之后，臉上便顯出十分的疲憊之來，閉上了眼睛，整個人都依靠在了殷晝的懷中。

“其實我同你早就沒有什麼話可說的了，如今我會愿意和你說這麼多，不過真的只是看在當年你對我的養育教導之恩的份兒上。

這些恩我從來不會忘懷，也正是因為有這些恩，過去的很多事我都既往不咎，很多事我甚至從來沒有真的去糾結過到底誰對誰錯。但是你如今所做的一切，已經把當年我與你之間所有的分都完全消磨殆盡了。

當年確實是師尊救我一命，確實是師尊把我從那樣的地界兒之中拯救出來，帶我走如今的仙途，我自然十分激。

但是如今也是師尊，是你親手將我的神識從我的軀之中離出來，且不說這一回對我有多傷害，更有存了殺害我的心思，若非是因為阿晝及時趕到，恐怕我今日便要死在此，死道消，這麼多年來的修煉就要付之一炬，而甚至連死后都不能落得個清白名聲。

師尊，這件事，這些你親手所做的一切，便是當年有再大的恩，咱們兩人之間也算是一命還一命，再無因果回了。所有前塵過往已經一筆勾銷，從今往后我與你再無任何關聯，我疲乏了。”

燕枝說完這話之后，臉徹底蒼白下來，閉上了眼睛。

的神識剛剛歸位，其實還是十分虛弱的，并不能夠耗費太多的力，剛才所說的這一切，都不過只是在強撐著。

燕枝確實是有很多話想和華淵說的——兩人糾纏了兩輩子，也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既然如今想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那這當年的所有因果前緣，這些回孽緣，也早就被這一回完全斬斷，燕枝心里的一口氣已經散了，這時候便疲憊得要昏過去。

華淵卻久久因為的話回不過神來。

他有些出神，目搖曳不止。

殷晝知道燕枝的意思是不管了。

如今正好疲憊的很，很需要休息，不必費心神去想怎麼理這般一個垃圾。

殷晝也知道的心意，他不想在這種小事上去麻煩打攪，如今就替做這一回主。

他像是對待舉世無雙的珍寶一樣，把懷中的人的抱住，可是看向一邊華淵的眼神卻冷得毫無溫度。

“留你一命，只不過是為了讓把想和你說的話說完，既然如今阿枝所有的話要說完了，那就不必再留你了，你可以上路了。”

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甚至連作都看不見，被力量得跪在地上的華淵只覺到周圍的風都忽然一肅。

這風似乎忽然停了下來，不像剛才一樣寒冷刺骨。

但也正是這和剛才相比顯得溫許多的風，將他的四肢百骸都完全凍住，隨后是軀殼開始碎裂的聲音。

他整個人的軀似乎都在北地這極為冷峭的風里被吹了冰雕，而無孔不的力量將他整個人都漸漸分崩離析。

也許真的到了這樣的時候，連疼痛都會變得麻木而遲緩。

華淵覺不到自己有多疼，他只覺到自己所有的力量在自己這上千百塊碎片和裂之中流轉，最后歸于天地，消失一空。

無論是這麼多年他勤勤懇懇自己修煉而來的力量，還是這段時間他投機取巧，從心魔的手中獲得的提升，如今都已經化為塵土。

多年的實力都在如今付之一炬，他也許在這一刻會知道，自己從來只想著滿足自己心的私，所做的一切究竟多麼漠視別人多年的努力，所做的一切究竟多麼自私自利，會知道自己從來沒有在意過的，那些讓別人多年的努力都付之一炬的所作所為，這報應落在自己的上，究竟會是什麼。

力量如同流水一般從指溜走，匆匆不回頭，無可挽留。

華淵的軀也分崩離析，越發難以看清楚人形。

他那已經變得十分模糊的臉上落下一滴淚來，但也很快都化在了風里。

不知他死前會不會后悔——也許會，也許不會，但殷晝不會在意了。

華淵死的干凈利落。

連一片角都沒有留下。

也許在這一刻，還能在天地之中證明這個人曾經來過的，只有留在地上那一灘已經被凍得堅無比、和這北地萬古不化的寒冰融在一起的暗紅冰渣。

這一切早就應該結束了。

殷晝看著燕枝蒼白而疲憊的眉眼，輕輕地在眉心落下一個溫的吻。

這些如今和過往，那些給燕枝帶來過這麼多抑和痛苦的人，也終于不再像是一座在人心頭讓人不過氣來的大山。

以后午夜夢回的時候，不再會想起前塵的那些痛苦，不再會被這刻靈魂的影所纏繞。

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嶄新的一天。

而他永遠會好好陪在的邊。

*

華淵一死，他在青云門之中的魂燈命火自然立即熄滅。

熄滅得沒有一猶豫，負責管理魂燈的弟子不過眨眼之間，就發現華淵的魂燈命火便驟然熄滅，而供奉在魂燈命火前的命牌也直接碎了。

這便充分說明，華淵是當即死了，而且死得干凈徹，連一片魂魄都沒留下。

那弟子嚇得自然不行。

華淵的份在青云門之中自然很重，就算他的私德確實不佳，但他的實力地位擺在那里，他忽然毫無征兆地死了，這弟子嚇得臉都白了。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不是魂燈哪兒壞了，可是再怎麼看魂燈命火也并無損壞的跡象，命牌亦是如此。

這便只有一種可能，便是華淵真的死了。

這小弟子連滾帶爬地跑去通告諸位長老，青云門上下震，多有反應。

他是地位舉足輕重的長老仙君，他的死訊是足以修真界為之震驚一會兒的。

眾人都知道華淵在自己的府之中閉關，怎麼忽然出事？

他們自然要查，強行打開了華淵閉關的府，卻發現華淵的府之中早就人去樓空。

人人都不著頭腦，甚至發出了請求其余門派協同調查華淵下落和死因的玉令。

叢樂卻知道，華淵自己作死了自己。

*

華淵死后，殷晝并不打算在北地久留。

這里始終不是一個好地方，尤其北地還是齊家的大本營。

殷晝不知道燕枝的世到底如何，但是他知道可能約和齊家有一些關系。

這位齊家大小姐之前來到中州，在云城的時候，多半就是為了找燕枝。

他對于當年的事只是略有耳聞，不清楚其中到底發生過什麼，更何況此事和齊家的辛有關。

但是無論如何，他不希這些復雜的糾葛把燕枝卷其中。

他希自己的姑娘能夠做世界上最無憂無慮的人，那些已經過去的事便讓它為過去，正如散在風里的華淵，留在以前就好。

而他的姑娘不必回頭，前路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