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著暮，雍正駕臨澹寧殿。

“臣妾恭迎聖駕。”舒錦還是一如往日，著一寬鬆的湖藍雲錦旗服，盈的面龐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打量著又老了幾分雍正皇帝，覺得自己距離守寡的好日子又近了一步。

雍正審視地掃了耿氏一眼，還是那富態溫婉的模樣，一點都沒有變，哪怕獨攬後宮大權這些年，德行上亦是挑不出半點病。平心而論，耿氏比鈕祜祿氏強了太多。

他本不該有所疑慮，可耿氏與鈕祜祿氏……到底是生了齟齬的。

雍正倒是不在乎鈕祜祿氏的死活，但他不能不在乎兒子的死活。

哪怕那是個晚年昏聵的孽障。

舒錦照舊親自捧了茶給雍正，“今日經筵，弘晝沒有出岔子吧？”

雍正徐徐抿了口茶，才道：“弘晝……很好。”這幾年，也愈發穩重了，才學不遜弘曆，騎還略勝一籌。

雍正忽的又道：“弘時和弘曆也還不錯，尤其是弘曆，小小年紀，對《尚書》的造詣頗深，跟幾個翰林學士談論得很是投機。”

舒錦忙微笑著說：“四阿哥才學出衆，都是皇上教得好。”

雍正打量著耿氏臉上堪稱無懈可擊的笑容，他緩緩點了點頭，“才學還在其次，要的是，他十分孝順。”

弘曆對鈕祜祿氏的孝順，倒是不摻假！雍正心裡忍不住冷笑，就是不曉得對朕有幾分孝順！

舒錦暗道，果然還是提到了熹嬪了啊。

舒錦忙道：“熹嬪妹妹幽四年有餘，在景仁宮一直專心禮佛，可見是知道悔改了。如今四阿哥也大了，皇上是否考慮寬恕熹嬪？”

雍正眼底劃過一抹錯愕，耿氏竟是毫不猶豫就爲熹嬪開？雍正眼底沉了沉，“你難道忘了，當初熹嬪可是想嫁禍於你。”

舒錦道：“是，但畢竟只是未遂。何況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臣妾連寧嬪都能寬恕，不予計較，何況是多年姐妹的熹嬪了。”

說著，舒錦又福了福子：“何況四阿哥大了，眼看著就要娶福晉了，皇上總得兒媳婦見見婆母吧？”

舒錦又正道：“所以，臣妾想請皇上將熹嬪接來園子，並復妃位。”

這一瞬間，雍正的心是複雜的，耿氏當真能做到以德報怨？

舒錦見皇帝不言語，又低聲道：“還有三阿哥也婚這麼多年了，李貴人的份也著實尷尬，皇上既然有寬恕舊人之心，不若也復齊妃之位吧。”

雍正還真沒想過復李氏位份，眼底不免有些愕然，“你是真心的？”

舒錦溫婉一笑：“是，臣妾蒙皇上信重，以貴妃之位掌後宮多年，難道還會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

雍正一時竟無言。

舒錦眼底一轉，便趁機道：“自敦肅貴妃故去之後，這後宮高位便諸多空懸，臣妾以寒微之忝居貴妃之位多年，時常覺得心有不安。說到底，臣妾也只是爲皇上生了一個阿哥而已，謐嬪又何嘗不是如此？皇上若有心大封，何不四妃齊全？”

這樣的賢德，雍正更是沒話可說。

良久之後，雍正微微頷首，“這宮裡，的確許多年都沒有大封了。”

舒錦忙點頭：“是啊，皇上許多潛邸舊人，都十多年不曾晉封了呢。”

雍正自是不怎麼記得什麼潛邸舊人了，便道：“那貴妃便擬個晉封的單子吧。”

這是把底層嬪妃晉封的權利給了舒錦，默許藉此收買人心的意思。

“是，多謝皇上信任，臣妾一定仔細斟酌。”——還斟酌個啥，不就是晉封大派送嗎，人人有份、雨均沾就是了。

就算晉了位份之後，後宮開銷大漲，那花也是雍正的錢！拿雍正的錢給自己做人，無疑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所以，舒錦翌日就把懋妃和謐嬪都給了來，把後宮的老嬪妃一個個羅列了出來，子封答應、答應晉常在、常在晉貴人，貴人就擬封個嬪——哦，李貴人不一樣，復位齊妃。

“給安貴人嬪位？皇上能準嗎？”懋妃雖然也同安貴人的遭遇，不介意出去當個主位娘娘，可皇上因當年小產之事，便徹底冷落了，怕是不會同意。

舒錦“唔”了一聲，“別人都晉封，我道理不給請封，至於準不準那就是皇上的事兒了。”

反正人要發下去。

懋妃瞬間瞭然，旋即苦笑，皇上八不會準。

“你們幫我瞧瞧，這下子沒有了誰吧？”舒錦指著那一大串的名單問。

懋妃也謐嬪才仔細看了一遍，謐嬪笑道：“貴妃娘娘好記，連兩個子都算在。”——宮裡也就一個子和一個答應，分別晉了答應和常在。倒是懋妃姐姐宮裡，多了一串貴人、常在，安貴人的嬪位怕是沒戲。還有個半死不活的寧嬪，晦氣人一個，自是沒必要列。

名單的最前頭的，便是熹嬪復封爲熹妃、李貴人復立爲齊妃、謐嬪晉謐妃，然後是安貴人爲嬪，汪常在、郭常在、常常在、顧常在、張常在等人封爲貴人，馬答應、春答應、伊答應、雲答應、吉答應等一溜串小答應封常在，還有劉子、高子封答應。

仔細覈實過後，舒錦便親自將名單送去了皇帝的九州清晏殿。

這麻麻的好幾頁，雍正自是也懶得仔細看，可再不仔細，也看到了安氏爲嬪、汪氏封貴人幾個字樣。

雍正眉頭一簇，便拿起硃筆將這二人劃去。

舒錦嘆了口氣，真倒黴，位份大派送這麼好的機會，愣是上不了車。

“你這個貴妃倒是會做好人，什麼人都列進來！”雍正頗有幾分不悅之。

舒錦訕訕陪笑，“是臣妾思慮不周了。”

想到耿氏先前的寬宏賢德，雍正倒也不疑有他，“罷了，就這樣吧。朕回頭便下旨，把熹嬪接來園子，然後再務府選個日子，一併晉封便是了。”

“是，臣妾會好生籌備。”

如此，大封事宜算是就此敲定。

舒錦自然也不會白白做了好人，擬的大封名單，不聲人散佈了出去。

所以，本就在園子的李貴人聞訊便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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